青霜

第23章


恩同的父母已然亡故,自此刻起,我便是她身后倚靠之人,他日若有谁对怡王妃不敬,便是对我朝华的不敬。此话,你们可都听清楚了?”
厅中众人赶紧扬声答道:
“听清楚了!”
“臣等不敢不敬。”
朝华看向恩同,眼中又掠过那抹令她不解的复杂之色,只在倏忽间便消逝了,他牵起她的手,转身对大厅内里的暮隐说:“王弟,今日我以至亲身份将恩同交与你手中,望你来日好好待她,若恩同稍有不妥,我必定唯你是问。”
暮隐朗声说:“王兄之言,暮隐谨记于心。”
“好。”
说完,朝华携着恩同一步步往暮隐而去。走到近前,将她的手放在他伸出的掌心,这才淡然一笑,走到一旁。此时盛装的王后红玉亦走到朝华身旁,与他并肩观礼。
喜乐便在这间隙奏起,是铜钟与木琴合奏,溢出一片明媚愉悦之声。
早已等待多时的司仪自人群中走出,站在暮隐与恩同身前,先是恭敬施礼,问候怡王和王妃康健,再来主持仪式,令他们共结百年之好。他与她执手而立,在前来恭贺的宾客面前行了大婚之礼,最后暮隐将寓意夫妻和谐的玉牌交在恩同手中,她便被两位年长妇人带入新房,留下暮隐在正厅中宴请宾客。
新房不在宁阁,而是暮隐所居的遥望楼中最大的一间。
年长妇人将恩同送到房中,叮嘱几句后便离去,如此,偌大房间只有恩同一人。
她坐在床榻之上,思绪飘忽着回到不久之前的正厅,暮隐凝视自己的桃花一般的潋滟眼眸,还有师父那一番说话,陡然觉得这两个生命中极为重要的男子在那片刻之间调换了位置,暮隐不容分说以强硬之姿与信誓旦旦言语步步逼向自己心头,而师父于记忆当中的背影似乎愈发模糊,如废隐山上那轮淡薄月光,映照下来,总是一片虚空。
想到此处,她心中升起一股喜悦,嘴角亦随之漾起笑容。只是如此娇美荣光,却无人得见。下,再.于派.派小,说后花,园论,坛
坐得久了,恩同觉得乏累,于是起身,步到窗前,由二楼高处向下望去,庭院当中就如这新房,随处披挂红妆,他与她的大婚,竟仿佛与天地同喜。
一直到天色将晚,微凉秋风轻盈地吹袭而至,暮隐才进到新房。
他立在门边,双颊微红,眼波愈发水气氤氲,显然是喝了酒,口中却清晰喊出她名字。
“恩同。”
她回头,见到他咧嘴而笑,脚步有些趔趄地向自己走来。
“恩同,他们灌了我好多酒。”
“你醉了么?”她仰头看已来到近前的他,嗅到他呼吸间的酒味。
暮隐用力摇头,“还好。脑袋总归是清醒的,眼睛也是。看到你穿嫁衣的样子,很美。”
“恩同不美。”她坦言。
暮隐忍不住叹一口气,“这种时候,不要说煞风景的话,好么?”
恩同点头,觉得无措,不知该做些什么。
他向四周看看,最后往床榻走去,因无力稳住身形而跌坐下去。恩同亦随他到床边,站在他面前。
暮隐眯起双眼看她,“可我要说煞风景的话了。”
“什么?”她不解,习惯性地蹙眉。
“我讨厌王兄说的那番好像很动听的话,他那么做分明是在抢我的风头!哼,我看他是想要全天下的人都记得你对他有多重要。恩同……”他说着,更加凑近她,鼻尖几乎抵在她脸庞,“我想,王兄对你,并非是无动于衷。”
“暮隐!”她着急地叫了一声,身体几乎在颤抖。
“好。”他挑起眉毛笑笑,“就当我是酒后失言。不再说了。”
“可你已经说了。”恩同的眼光瞬间凝成冬日里的冰冷湖水。
暮隐耸肩,无辜地说:“你就不能原谅我喝醉之后的口无遮拦么?”
“不,你没醉。”她坚定说。
他的眼如此清澈潋滟,怎可能是酒醉之人?
“那么,你想惩罚我今夜不可睡在床上么?”他又回复到往日调笑模样,伸双臂揽住她纤细腰肢,带向怀中。她因这亲昵动作顿时晕红了脸颊,却令暮隐的心为之一动。
他贴近她耳边,用温柔声音说:“恩同,我会永远记得这一日的你。美得令我沉溺。”
暮隐用单手愈发抱紧她,腾出一只手去解开系着的纱帐,再抱着恩同细弱身体一并滚倒入床榻内侧……
芙蓉帐暖。春宵一刻值千金。
隔日清早,恩同醒来之时发觉暮隐的一条手臂正横放在自己腰间,虽无人在旁,她仍是有些羞涩,轻将他手臂挪开,起身下床。
被安置在外间服侍的翎羽和阡陌听到响动,立即走了来。
见恩同已醒,阡陌便转身去提洗脸水。
翎羽则走近恩同,低声道:“王妃早。”
恩同将一根手指比在唇上,“小声些,怡王还在睡。”
“咿,”翎羽故意做出惊讶神态,压低声音嬉笑着说,“一夜之后王妃就开始在乎起怡王来了。从前可没听您说过这样的话。”
恩同听到这话,脸微微晕红,边往梳妆镜前走边悄声斥道:“哪儿来的这么多话。”
“这丫头平日里也是如此多嘴么?”
听到暮隐声音,两人同时转头,恩同唇角带笑,翎羽却不好意思地垂头站在那儿。
暮隐掀开纱帐,下床,走到恩同身前,仔细打量他,口中赞道:“看来昨晚睡得很好,气色实在不错。”
然后他对翎羽说:“还站在这儿做什么?去吩咐厨房准备早点,然后端到这房里来。”
翎羽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不去饭厅了么?”待丫环走后,恩同诧异地问。
暮隐摇头,“今日我们哪儿都不去,就在这房里待着。随你要看书练剑,怎样都好,总之得留在这房里陪我。”
“惜夫人会说……”
暮隐打断她说话,“怎么还叫惜夫人?该跟我一样喊母亲才是。不管她老人家怎么说,反正我是在这房里赖定了。”他捉起一束她尚未及梳理的长发,在手中轻捻,而嘴唇挨近她,轻印下一吻。
“恩同,我好喜欢你。”他直视着她,认真说。再来将她搂在怀中,用叹息般的声音说,“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她身体顿时僵住,知道他话中所指,然而感情一事,又岂是说做便能做到的?
这一日他们果如暮隐所说,不曾踏出房间半步。
早饭过后先是各自看了会儿书,再来暮隐嚷着要下棋,结果三局两胜,恩同赢了他。
他又找到当初在梅花镇使的那柄木剑,要与恩同比武,可这卧房虽足够宽敞,用来比试武功却实在局促,恩同便拒绝,再拿起书来看,暮隐拖着下巴在旁呆坐了一阵,忽而伸出手去将恩同拦腰抱起。
于是整个下午他们便在床上厮磨,他的吻绵密如秋日傍晚的雨滴,尽数落在她身体。
及至傍晚时分,惜夫人忍不住差人来唤,暮隐却草草打发那人离去,只告诉他今日不可搅扰他们。
那丫环回去后将暮隐的话如实禀告,气得惜夫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顿时变得苍白如纸。
喝令丫环退下后,禁不住咬牙切齿地自语,“好你个恩同,竟令我儿如此沉迷,长此以往这怡王宅中还有我地位么?”
大婚之后的一段时光,恩同便是在暮隐的宠爱下度过。
然而他们并不知晓,惜夫人因此对恩同藏了怨怒,她本就不喜恩同嫁给暮隐,如此一来,心中芥蒂更深。
十月中旬,暮隐奉镜王朝华之命前往边界巡视,他虽不愿与恩同分离太久,却知晓须得以国事为重,接下镜王旨意第三日,便辞别家人而去。隔日清早恩同如常到惜夫人房中请安,待奉茶已毕,惜夫人将欲走的恩同留下说话,言辞神色中对她甚为关切,偶有提及暮隐,很快便转回她身上。正因此,使恩同心中有些戒慎,再怎样亲近也好,惜夫人总是暮隐的母亲,亲远疏近,并非人之常情。
恩同心思回转之间,惜夫人已说得愈发热络。
她拉住恩同一只手,拍抚着叹道:“母亲知道你是个知人解意的好孩子。别看我老了,心里清楚着呢。往后的日子我可就轻松了,这宅中大小事物,得让你多费神了。”
恩同任她握着手,静静听着。
然后惜夫人话锋一转,盯着她,说:“从今儿个起,你不必日日到我房中来请安了,那些规矩我从前教你,是因你不懂,现下你懂了便没什么要紧。若心中有我这个母亲,便来看看,有事情绊着也就不必拘泥礼法了。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恩同明白。”
“好。”惜夫人满意地点头,“你回去吧。我有些倦了,想小睡片刻。究竟是老了,身子骨总觉得乏累。”说着,放开恩同的手,向后靠躺在软榻上,双眼亦随之阖闭。
恩同再看她一眼,便转身离开。
其后直至暮隐巡查军容归来,恩同到惜夫人房中请安的次数便不如平日的多,隔两三日去一次,说几句话而已。
惜夫人这样做的用意很简单,只待在风尘仆仆的儿子面前狠狠告上一状,凭暮隐对恩同的在意,些微小事,足以使之方寸大乱。惜夫人对儿子是很了解的,知晓一个不得体的妻子会令他觉得颜面无光难以接受。这早已埋下伏笔的戏码便按照惜夫人预想的那样上演了点着油灯仍显昏蒙的酉时房中,惜夫人斜倚在软榻,半是委屈半是叹息地将恩同对己的不敬讲给儿子听,又添油加醋说些任性对下人总有些蛮横之类的话。
暮隐只听到一半,再也忍不住,豁然站起,狠声说:“我这就问她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哎,你可不要莽撞了……”惜夫人假意在后叮嘱,待暮隐身形彻底消失,她嘴角显出一抹阴沉的笑。
暮隐怒气冲冲进到房间,恩同正在床上睡着,这段时间以来,她极为嗜睡,无事可做时便赖在床上迟迟不愿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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