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总无边

第43章


  司命只深看她,抬手间软帐落下,徒留一室春色旖旎。
  曾目眩神驰,鲜衣怒马,翩翩少年,夕阳晚照
  曾千里黑沙,袖手而立,百万家臣,跪于身前
  那是心中无情的迦南司。
  今逆命而行,劫难重重,白扇于手,眉目坦然
  今揽芳入怀,帐中缠绵,唇齿相依,不忘今朝
  便足矣。
  ****
  阿禄沉沉睡在塌上,额间已无中毒之气。
  而屏风外相对而坐的两人,却是司命和本不该在此出现的北极帝君。司命闲适地看着北极帝君,道:“帝君亲临,可是为了逆天命之事?”
  北极帝君苦笑摇头,道:“迦南司啊迦南司,你当年入天宫便是为了寻承天的另一半魂魄所在,却为何偏就惦记上了她这个烫手山芋?”
  司命深笑,道:“情之一字,我自认看的透,如今也看不分明了。”
  北极帝君喝了口茶,叹气道:“当日你为相柳弃鬼籍而成仙,就是为了能寻回承天的魂魄,让她起死回生,也算是为相柳还了一报。承天那死丫头若是活了,相柳便会彻底消去前缘成就大业,这是你的本意。可如今你心中已有了她,虽是承天却也不是承天,有承天无她,有她便不会有承天……”
  司命颔首,道:“这个不必帝君细说,我明白。我要阿禄,我也会助相柳成就大业。”
  “坏就坏在你明白,没人再比你明白了,”北极帝君撑着下巴看他,呆了半晌才接着道,“承天与相柳,凭着她一条命早就断的干净了,而与长生却是帝星间的仙缘,岂能是一般人能拆开的。这劫难,即便过了也是要了命的。”
  司命了然,道:“帝君你何时如此啰嗦了,只说便是。”
  北极帝星继续摇头叹气,叹气摇头,隔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是命劫在身,一死必是烟消云散,而她是半个魂魄,一死也再无复生可能。她不知此事,自然坦然让解药于你,而你既是晓得此事,却仍要把药喂了给她。就凭着我和承天往日情分,我都不该眼睁睁地瞧着你去死。”
  他说完,自怀中摸出个物事,扔给了司命,道:“这劫是天定的,不是我给你的。如今天帝设劫,天上人间,除却那老人家和我们几个帝星,再无人记得你与阿禄的过往,”他撇了撇嘴,接着,道,“吃下这东西,你会念着此旧情,这是我私自便宜你的。自此刻起,不管你如何刻骨铭心,她都不会记得半分……倘若不吃,你就只能心里装着这小丫头,在三界内烟消云散。自己选吧。”
  司命伸手接过,想都未想,直接扔进了口中,深笑道:“只要活着,就还有一线机会。”
【第三卷:心无杂念抚杨柳】
  宿命的劫难
  公元557年,南梁权臣陈霸先登帝位,建立南陈。
  这一年,北周不过初建,便即刻结盟北齐攻打广陵。那是血海滔天的劫难,富庶广陵自此萧条败落,昔日商贾汇聚大城,如今不过是掩埋千万尸骨的土地。
  这一年的尸横遍野上,留下了三段旖旎传闻,结束了一场浩劫。
  其一,北周独孤信自缢,其女独孤伽罗现身广陵战场,与杨家大世子杨坚阵前完婚,以此挽救了动荡的独孤嫡族地位。
  其二,南陈小公主陈桃坚守广陵,两个月后三国签下停战书,南陈皇帝定下小公主与北周第一谋士苏合香的婚约,与北周正式结盟。
  其三,北周南陈结盟,自是要停战。北齐兰陵王当即决定继续攻打,一举拿下南陈。此时北周北陈初建,即便是结盟也是略逊于兰陵大军。天下政客侠士本是瞩目此战,断言北齐必会借此一统天下,却不想三日后,杨坚献出自己的爱妾,名扬天下的兰陵王竟为了个女人放弃大好时机,班师回朝。
  自此一战,三国依旧鼎力,南北依旧对峙,徒添了风流韵事。
  这三段传闻中,前两者那是万千宠爱一身的女子,而这最后一个却是个籍籍手机之辈。也因此,此女身世成为了坊间最大的秘闻。曾有人说杨坚为她在飞沙大漠千里运冰消暑,为她搜罗天下美食,为她燃放十里焰火……
  琉璃碧空,无边的绿草。
  万年前成仙,每日和嫦娥那厮鬼混,与长生帝君论道。而后?被踢下凡间勾引鬼界太子相柳,好不容易快要功成身退了吧,那个什么独孤伽罗非要惊天地泣鬼神地来阵前求婚。
  好吧,这趟差事算是黄了,可北极帝君温言婉转告诉自己,这一世自己要做个凡人历劫。历就历吧……还要陪着长生帝君的转世……那个杀人不眨眼红颜知已无数的兰陵王历劫。
  陪着那个妖孽,光是想想就哆嗦。那上千的美仙姬定是日日对着观尘台暗中缝个小人儿扎针呢。怕是这趟历劫后,自己在天庭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
  阿禄牵了马,在蜿蜒的水流处停下:“小兰陵,你喝水,我躺一会。”马儿会意地走到水边,她则躺在了碧青草地之上。
  说起兰陵王这坐骑,竟是叫小兰陵,据说是兰陵王身边第一女子碧月所起的名字,据说是某日二人打赌时,那女子赌气说下的,而兰陵王就随意答应了。
  所以,这一世的长生帝君依旧是待众女子如至宝,却不肯为一人专情。
  将将要睡时,耳边响起“啪嗒啪嗒”的马蹄踩踏声。阿禄并未睁眼,自从兰陵王兴致大发,独自带自己入草原后那日被无数女人怒目而视,自己便坚持不再和他骑一匹。不出两日,他便降伏了一匹野马。刚才说是有水源的地方便会有牧民,此时应该是探路回来了。
  “美丽的姑娘,”马上人端详着草地上的少女,年岁不大却有着自如洒脱的气息,身畔的白马更是突显不俗,不由道,“莫日根可否有幸知道姑娘的名字。”
  阿禄一听是陌生人,不由轻撅了撅嘴,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姑娘我很累,不要打扰我休息。”言罢翻身侧卧,继续休息。
  自称是莫日根的人倒不以为,只笑道:“我的部落就在水流上游,姑娘如果想要休息莫日根非常欢迎。”对于独特的女人他一向很感兴趣,何况又是很少见的汉人女子。
  阿禄平生最恨无赖,她寻思这此番又是遇上了登徒子,断然是睡不着了,只得无奈坐起,望向马上的人,道:“我哪也不去,就想晒晒太阳。”
  “姑娘无需惧怕,莫日根并非坏人。”
  待细看,阿禄方注意那人的装束,长袍着身,红绿绸子扎腰,脚上是游牧人的特制皮靴,看样子应该是柔然人。“你是什么人与我有何关系?你是坏人我也晒太阳,你是好人我也是依旧晒太阳——”
  那人朗然一笑,道:“你这个女人我喜欢。”
  阿禄翻了个白眼,极为内伤:“你的喜欢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她边说着,眼角余光恰扫到远处的红白影子越发近了,不由面露浅笑。
  妖孽来了。
  见她笑吟吟的模样,莫日根心下一喜,朗声道:“你和我回部落如何?”马鞭直指水流上游,颇为自豪,“那里的牛羊,牧民都是我莫日根的,你这女人很适合我。”
  这豪放的语言,自信的表情,倒真有几分爽利。只是……阿禄看向他身后。
  “自然是不好。”马上人慵懒地替阿禄做了回答。未戴鬼面的兰陵王跨在赤红野马上,马边挂着刚才获赠的半只烤羊和烈酒,弯了凤眸望着莫日根。
  “哦?”莫日根轻夹马腹,掉头道,“你是谁?”他见是个银白衣衫的男人,眼中戏谑不屑,不由冷下了一张脸,在瞥见他腰间所挂的“哈布特格”时,却忽然大笑起来,“我的其其格妹子原来挑了个胡人。”
  听得后一句,兰陵王不置可否,阿禄则是又暗自感叹,这人不知又在哪处招惹了什么女人,你瞧瞧,被人家大哥抓到了现行……
  “你刚才一定是到过我部落,”莫日根指着那烤羊和酒,道,“我妹子的手艺最是好,你真是有福气,多少部落的男人做梦都想吃到她烤的羊肉,”见他依旧无所谓的神态,莫日根便接着道,“我们柔然女人所绣的‘哈布特格’便是挑选丈夫的信物,这个我认得,我妹子挂在自己袖口那么久,此时赠给你,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他言罢又是一阵大笑,方才见这男子生得异常俊逸,又阻拦自己和那姑娘,心中十分不快。此时一想到这等男人即将是自己的妹夫,不快尽去,倒生了几分欢喜。
  阿禄连连摇头,却不想撞上了兰陵王似笑非笑的目光,隐带几分无奈宠溺。
  她这一看,不由心头发慌,手指擦过青草,微痛下竟是被草割伤了。
  莫日根见那男子并不答话,却这般眼神望着水边的少女,轻蹙了眉头问道:“你既是收了我妹子的信物,便是她的人了,准备何时随我回部落同我妹子成亲?”
  兰陵王听后微微一笑,食指轻点脸颊,故作沉吟道:“我并未打算成亲。”
  这趟出来,他是微服出巡,改了自称“本王”的习惯,倒也让阿禄听得有趣。她只坐在草地上仰头看着他,等着看好戏。
  “不成亲为何要收下信物?难道你不光要阻拦我和这姑娘,还要抛弃我妹妹?”莫日根忽然冷下了神情,直问出口,“我草原上虽也有多女共侍一夫的习俗,但我妹子是何等骄傲的人,怎能让你尚未成亲便在外先娶了他人?”
  明晃晃的日光下,兰陵王淡然地挑了嘴角,眼下图腾妖孽摄人。
  他解下腰间的挂饰,扔给了莫日根,道:“那女人说这个是你们部落赠给朋友的礼物,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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