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世狂宠

    看到他一脸得意的神情，轩辕墨寒忍不住要想，如果当初羽王联合丞相一起篡位，或许自己一早就被打落高台了，当如果当初是羽王继承皇位，又会是怎样的局面？如果是黎王接手这个摊子呢？以他的狠绝毒辣，还会像自己现在这么进退两难吗？
    雪势愈发猛烈，狂风越刮越急，在半空掀起一个个偌大的涡流，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似的。奔涌而近的军队势如潮水，在白茫茫的雪地上铺天盖地的淌过来，疾速的奔驰高亢的呼喊摇得整个世界地动山摇。
    有人面如土色，有人强自镇定，有人得意洋洋，有人心怀忐忑……
    目光从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上扫过，轩辕墨寒似在一瞬间体味了人间百态。视线最终滞留在楚凰脸上，那瓷白的颜色在昏暗的光线下竟显出几分温和，只有表情一如既往的沉定淡漠，仿佛再过一百年一千年都还是如此，无论眼前是莺飞早长还是巨浪滔天，无论面前是杀伐斗殴还是歌舞升平，在她面前都不会有所差别。
    一双琉璃眼习惯性地眯起，似乎早已看透了这个庸扰的尘世，却依旧固执地在期待什么……
    就算一次次失望，一次次遍体鳞伤，也在所不惜！
    轩辕墨寒看着她的侧脸怔怔发呆，不知为何忽然间觉得一阵轻松。身在局中却能一局外的姿态看戏，数遍古今四合，或许也只有楚凰一人吧！
    视野中的楚凰忽而转头朝他浅浅一笑，笑容坚定而安然。
    她是在安慰自己……么？
    “刷！刷！刷——”
    快速跑近的兵士有条不紊地立于两边，队形规整阵容强大，崭亮的刀戟直挺挺摆在身边，瞬间降服了所有人。唐铭非一身戎装自队尾走来，他年龄虽小，然而在军中却极有威望，任谁都不敢轻易违逆得罪于他。
    少年仗着腰刀款步走近，目光冷锐阴暗，似乎谁都不放在眼里，又似乎一瞬间看穿了所有的人。
    皇甫丞相志得意满地看着他快步走向自己，期间甚而微微扫了一眼面沉如土的轩辕墨寒，胸口压抑已久的野心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与膨胀。
    破军府再厉害又能怎样？远水救不了近火，更何况那黎王一早就离开了帝都，就算他不站在自己这边，也不一定会站在轩辕墨寒那一边。轩辕墨寒的兵力多分布在地方边境，帝都一带都是军督府的势力范围，轩辕墨寒唯一可以仰仗的霹雳军又被枭齐悉数带出城外，眼下自己有军督府作陪，无论怎么看胜算都很大。
    跨入大殿，唐铭非举目扫了一眼，随即径自走向皇甫丞相，望着他眉角的笑意暗自勾起嘴角，伸手抚上腰间的佩刀横臂划过他的喉舌，瞬间喷涌而出的鲜血随着皇甫丞相的倾倒落在他尚且来不及变幻的面容上，淹没了那一脸得逞的快慰。
    出手之快仿若是一场诡异的幻觉，叫所有看客都来不及反应。
    这一举动瞬间镇住了全殿的人，形势急速逆转，几乎没有人看得清孰是孰非。少年眼里的那抹森冷看起来如此令人胆寒心惊，甚至连轩辕墨寒都面露惊诧之色。
    只有一个人处变不惊，像是一早就看到了这样的结局，这个人即是楚凰——
    自始至终低调地站在皇甫丞相身后，任谁都没有发现。
    唐铭非走到她面前，浅薄的眼皮轻轻眨了一下，冷锐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冷冷吐出的两个字像是在零下一百摄氏度的冰雪里过了一遭，寒得渗人：“李将军降服了。”
    楚凰挑起眉头轻轻一笑：“这么快？”
    “因为我在李家上下所有人的身上都下了毒，虽然慢性毒素一下子死不人，但是再过个一年半载就会一个个腐烂，正巧刚刚死了中毒比较深的，至于解药么——”唐铭非勾了勾好看的眼睛，亮闪闪的比离歌还要勾魂，说不定上辈子是一个妖精窟里出来的，“除了你应该没有人配得出来吧？”
    “哈哈，孺子可教也……”楚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瞧见唐铭非微微蹙起的眉心。
    其实这一场迷局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布下了，包括唐铭非与杮大人的矛盾，包括秦沐的叛离，甚至包括皇甫枭齐的举棋不定……如此种种皆是为了最后收网捕鱼所采取的障眼法，破军府的势力只不过是锦上添花，同时也可以更好地“暗渡陈仓”。楚凰行事的原则向来是不求完胜，再大的牺牲也可以舍弃，但是——一定不可以败！
    璃妃静观场上剧变，双手轻轻地抚在小腹之上，眼角微暗，若有所思。身侧的唐笙却是满脸惊异，紧握双拳欲言不得，此等大事，唐铭非竟然把她也蒙在鼓里！
    这一场政变说起来更像是一出闹剧，还未正式上演便已匆忙落幕，败的人不明所以一塌糊涂，赢的人也不见得有多轻松与欢欣，倒是惊吓抹杀了一大片“群众演员”，致使朝政瘫痪了很长一段时间，朝纲为此差点一蹶不振。杮大人回归忙碌而无敌的多功能岗位，帝都之人在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的同时对这位无所不能的杮大人又爱又怕，劫后余生的朝臣则愈发忌惮起这个皇帝的枪手，觉得她的无孔不入令人发指，然而在一定程度上也震慑了某些蠢蠢欲动亦或是不安于室的心思。
    阴暗昏沉的大牢内，楚凰第三次踏入，与前两次不同，这回是以一个探监者的身份。
    “杮大人。”
    安白芷见到楚凰立刻迎了上来，目光中微微有些闪烁不定。
    楚凰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继而开口直奔主题：“相府抄家的收获如何？”
    “皇甫珺仁为官四十七载，为相二十余年，其间贪污受贿加上中饱私囊不计其数，如今共缴获黄金一百七十五万八千两，白银三百二十一万六千五百两……”
    呵，还真能吃！喂他吃什么都要，简直比和珅还贪……不过这样也好，与其分散四海还不如他一家独大，收拾起来也方便许多，可见当时把肥缺都塞给他是对的，说起来除了没有利息之外，这相府可是比银行还要安全呢。
    安白芷一样一样报得明晰，账本算得清清楚楚倒是什么都没落下，楚凰盯着他看了一阵，一直看到他脸的颊微微泛红。
    “大人……”安白芷终是忍不住停下来，有一种左躲右闪的挫败，却在楚凰猫一般的目光下无处可躲暴露无遗。
    楚凰收回戏谑的目光，冷淡开口：“你心知肚明，我问的不是这个！相府一共三百五十六口人，你抓了几个？放走了几个？！”
    安白芷沉默了一阵，继而微微抖动嘴唇正欲回答，却听楚凰冷哼一声：“限你三日之内把人都抓回来，不然我会让他们死得更惨！”
    “是！”安白芷额前渗出一层冷汗，然而她这样说，就表明抓回之后或许可以放他们一条生路——安白芷忍不住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
    楚凰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由得轻蔑一哂：“你以为自己的仁慈可以救多少人？此番若是轻饶了他们留下了案底，以后大家岂不是天天都把造反当饭吃？！你知不知道自己的一念之差在以后会害死多少人？收起你那泛滥得快要成灾的同情心吧，鼠目寸光——哼，说的可不就是你这种人！”
    安白芷被她训得脸颊一阵白一阵红，他从来都没有类似的经历，因而并不能理解楚凰的坚持，只是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忽然间也觉得不无道理。
    “哐啷啷——”
    牢中小吏快速解开链条，继而恭敬地退守一边。
    地牢被分隔成一间一间的小石室，楚凰径自走入雅妃的牢房中，看着那两个邋遢颓废的女人轻轻一笑，笑里无卑无喜，只是一种习惯性的表情。
    雅妃有气无力，听到声音后也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眸光懒散而无焦距。她不是不甘失败，她只是遗恨——皇甫枭齐竟然会抛弃她？直到最后一刻见到他冷漠地站在一边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打入死牢，她才彻底醒悟，原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是相互利用。
    只不过她动了情，而他依旧游刃有余。
    楚凰懒得理会她的心思，自顾自俯下身挑眉浅笑：“不知大小姐还记不记得，当年在相府后院里被乱棍打死的小女婢呢？”
    闲散的瞳孔蓦然睁大，雅妃死死地盯着楚凰，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是……你？！”
    见到楚凰点头承认，雅妃忽而发疯一般狂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得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紧绷着的心弦在这一刻全然崩溃：“哈哈哈……报应！哈哈哈哈哈……原来都是报应……报应啊……哈哈哈哈哈哈——”雅妃笑着笑着忽然嘴角渗血，语气渐渐弱了下去，身子一歪栽倒在地上，隐隐约约听得她最后几个字，“皇甫枭齐……我要你……不得好死！”
    侯在外边的安白芷听得楚凰那句问话，心中猛然一震。
    虽然不了解具体情况，但听她们说的话，大致也猜到了七八分……
    本来还在犹豫的他在此刻立马下定了决心——不论如何，凡是伤害到杮大人的人，他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