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丽人愁

吴筱耳热，别过脸去。
“这是双绣娘的手啊。”
她在手指在衣袖之内扣了扣，没有搭腔。
半晌也没有再见他说话，吴筱回过头看到他正望着外头的空地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原想着这与她无关，便拿着碗走出去了。
--------------------------------------------------------
也不知道是不是游将军已经在军中说了什么，自吴筱从主帅帐内出来以后，所有人都对她退避三舍，恭恭敬敬的。
大概大都督说要娶她为妻的事情已经在营内传了个遍了吧。
吴筱回到军妓营，还没入帐内，身后便传来廖颖的声音。
“你还回来做什么？”
吴筱转过身，看廖颖走过来。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一番，又回头看到周遭没有别人，低头在她耳边细声说道，“也难怪皇上会赏识你，一个月不到就已经把北夏的大都督迷得团团转了。”
吴筱整个人明显地震了一震，惊愕地看着笑容妩媚的廖颖。
她轻佻一笑，玉手拍了拍吴筱的肩膀，走近她的身边暗暗往她的手里塞了样东西。
吴筱手里握发现是包粉末，她手腕一转把粉末藏好，埋头走进了军帐里。
------------------------------------------------------------
大军要在葛城带停留十日，整军之后再行出发。
至于下一步攻占哪座城池，他们一直都没有透露。
吴筱每天就只能去主帅帐内送两次药，要是碰不上他们在商讨行军之事，就只能看到凌悦独自在帐中看书。
这个人在指挥行军布阵的时候极为冷静沉着，像威严不可慢犯，但是不知为何，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他总是言语轻佻，好像小孩子一样逗她，弄得她每次都很尴尬。
吴筱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只是，这场战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
是夜。
吴筱来到军医的帐中煎药，今天清晨他漏了一次药，已经隔了三个时辰，他应该要吃今日的第二副药了。
她把煎好的药倒进碗里，看看帐内没有其他人，从袖兜里面取出了装着药粉的锦囊，小心打开锦囊把里面的药粉倒些进药里。
“哎哟！该死的！那个穷书生，仗着自己读了点兵书，当上大都督就狂妄起来了！想当年太爷爷跟着先祖打江山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居然敢让我挨军棍，看我回去不让我太爷爷参他一本！”
她才要把药端出去，听到了外面有人声，急忙又把药放下来。她想要躲到屏风后面去，可是想想自己并没有这个必要，于是就留在了外面。
仔细听外面的声音，吴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这不是那天把那个小姑娘拉走的人吗？
吴筱想了想，转身端坐到了一边的席子上。
进来的人果然是那个都尉，骂骂咧咧地摸着大股一瘸一拐的。他本来是要半夜过来找点药敷一敷，没想到里头还有人，定睛一看，还是个美人儿，转而露出了笑脸。
“嘿嘿，这不是阿筱姑娘吗？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啊？”
吴筱站起来，拿起药说，“我给大都督煎药的。”
“哼，又是大都督！”那都尉走过来，捋了捋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说，“像他这种连强弓都拉不开的人，在我们北夏，根本没有姑娘会看上。你们南夏，大概也是小桥流水习惯了，喜欢小家子气的东西，才会看上那种穷酸书生的吧？”
她低下头，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这笑容在灯光下极美，都尉在一旁看呆了，咽了咽口水，手摸到了她的臀上。
她咬紧了牙齿，低着头保持着自己的笑容。
“别给他煎药了，那种变化无常、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就让他病死算了。嘿嘿！”他把她手里的碗放下来，握住她的手，惊讶地发现她的皮肤非常娇嫩，更是垂涎三尺，“阿筱姑娘，今夜就和我在一块儿吧。”
她抬眸望着他兽|欲横流的双眼，低头看他摩挲自己的那只大手。
吴筱收回手，双手交叠在胸口，这害羞的动作更是引得他无法自控，连忙一把把她抱住——
“啊！”
都尉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面色惨白的吴筱，低下头，又看看已经插到自己心口的匕首。
“你……”
吴筱的双手发抖着，手僵硬在匕首的上松不开，那份颤抖蹂踊着他的血肉。
不一会儿，他便倒在了血泊里，吴筱倒退了两步，看到眼前的尸体，咽了咽喉咙，呆呆地看着已经没有了气的都尉。
不久，她上下的牙齿开始打架，瘫坐在原地完全失了魂。
灯台上的灯芯渐渐变长，掉在油里面灭了。
她坐在黑暗中，闻着剌鼻的血腥味，像个筛子样不住地颤抖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
军帐的帘子从外面打开，投进了寒冷的月光，她怔怔抬起头，只看到这军营里她最熟悉的那个身影出现在了外面。
他看到她，还有她身边的尸体，也不禁微微愕了一下。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张皇和迷茫，就算没有光亮，凌悦也能够察觉得到她在颤抖。
他目光一隐，走到倒下的那具尸体旁边，认出了这个人。
凌悦拔出了他胸口的那把匕首，血又开始涌了出来。
还能听到她牙齿打颤的声音，他皱起了眉头，来到她身边跪下来把她搂进了怀里。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她靠在他的胸口，肩膀在他有力的手掌下稳定下来。
她出神地望着前方，只能看到稀薄的月光模糊了眼界。
突然，一个奇怪的力道从自己胸膛之外涌了进来。
她怔怔地低下头，看着腹部上面被捅入的匕首，抓紧了他的手臂。
黑暗渐渐吞噬了她的意识，她靠着他的胸膛昏了过去。
他那时候的声音很轻，却在此之后都没有在她的脑海中抹去。
那时候的他说——
“我会保护你。”
第7章 第五回 大都督Ⅱ
吴筱在军医的帐篷里面倒下之后，不出半个时辰，外出采药的刘军医就发现了他们。
一时间军营之中大传有刺客行剌，朝中元老赵无畏的玄孙在军营中被残害，同时还蓄意要杀死同在帐中的军妓，这件事在全营上下都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北夏军营本应戒备再严，就连野猫也进不来，而敌方的刺客居然能够在营中来去自如取人性命，简直是对北夏神武之威的藐视。
那名军妓伤的不深，经过军医及时抢救已经救活过来，可是赵都尉却是因为本来就身体疲惫加之重伤，救不了了。
吴筱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没什么人，四周看了看不由得一惊——这分明是大都督的帐子！
伤到了腹上，稍稍动了一下便痛得不行，她不得不靠到玉枕上，脸上热热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把她留在帐内了。
“大都督，伪国军竟然如此轻藐北夏雄军，我军当尽快启程，一路杀到延州城！”
“大都督，前些日子他们的内奸害得我们动辄大军才攻下葛域，到现在内奸还投有查到，是时候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了！”
她握紧了拳头，艰难地爬了起来，趿上了鞋子撼上衣服想要往外走，想到现在出去恐怕不合适，于是又坐了下来。
“众位将军不必中了敌人的激将法，进攻洛州一事还需斟酌。”
吴筱垂下了眼帘，手指抠着座下的席子。
原来，他所谓的保护她，也不过如此罢了。
他借着这件事情，大振了军心，接下来他们要拿下洛州只是迟早的问题了。
她看到旁边就有笔墨，看外面的人还在谈话，忙从袖兜里取出了一方丝帕，草草写下了他们商量着要何时何地发起进攻，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吴筱连忙停下了笔把丝帕收起来。
“你醒了？”
凌悦已经把其他的将军都叫走了，看到她已经醒了，笑着走过来。
她瞥了他一眼，看他坐到自己身边，连忙就往边上挪了点，可他又靠了过来，让吴筱无所适从，只好又往旁边挪了一些。
如此一挪再挪，吴筱的手都已经碰到了席边，羞赧地低下了头。
“嘿嘿，你再挪点，就要坐到地上去咯。”
她皱起如烟眉，看他笑嘻嘻的样子，她咬起了娇嫩的樱唇，“大都督何必如此戏弄我呢？”
“嗯？”他呵呵笑了起来，双手在身后撑坐着，“其实昨天的事情还是要谢谢你，你如果不是要回去给我煎药，应该也不会遇到他。”
如水的双眸微光闪烁，她回过头，问，“大都督昨夜是要去军医那儿独自煎药？”
“是啊，我想你可能忘记了，不想打扰你休息，便自己过去，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
他说话的语气是那么轻松。
吴筱的手藏在袖子里，握紧了那块丝帕，看着眼前的三军毫无防备，一时间心里五味杂全。
“你把放在案上的那碗药喝了吗？”
凌悦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是啊。”
吴筱心中一梗，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如今那个对自己千万般信赖，量无戒备之心的男孩，和昨夜那个搂住她，把匕首插|进她的身体的男人，难道是同一个人吗？
凌悦在一旁看了她好一阵，最后淡淡的笑了笑，起身抚过了她柔软的青丝。
“伤好之前，你留在我的帐中吧。”
他必定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说要保护她，所以伤了她。
如此一来，死在旁边的赵都尉就与她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