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丽人愁

第11章


“梁王美意,奴婢受之有愧。奴婢已经是凌相的人了,今后奴婢的事情都只听从凌相一人的安排,从此何去何从也由不得自己。殿下英俊潇洒,又是堂堂君子,自有倾国倾城之佳人以待君侧,还请不要为奴婢费心了。”
宋含颐愣住。
只见她屈膝行礼之后,便提着藤篮转身离开了。没走两步远,她又回过身来再次拜礼。
“凌相说,这天下是留给真正有才能、有准备的人。陈王殿下不是那种人。”
她的声音很平淡,如菊一般。
宋含颐却着实一惊,而这回,她当真转身就离去了,留他—个人站在原地回不过神来。
凌相会让他当皇帝吗?可是已经有人看到先皇亲笔写下的诏书立陈王为帝了,凌相纵然是神仙转世也不可能改变这个决定的。
平心而论,宋含颐确实自认为自己比起其他皇子更加能够胜任那个皇位,他甚至也想过要篡改诏书,但是,如今诏书在星相手里,任何人,都是没有办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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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筱回到凌府时已是明月高悬。
府内一如既往的安静,还能够听见池塘里蟾蜍的叫声。这府中有着和他主人的身份完全不匹配的冷清,没有名贵的山石也没有气派的庭廊,它随意得,好像这里从来都没有被重视过。
抄手游廊处挂着一盏青纱帐灯,是留给晚归的人自行提灯照明。
吴筱提起脚尖将灯取了下来,打着灯笼往内院走,经过凌相的书房时看到他在里面看书,不由得驻步望了一会儿。此时他正好抬起头看到了她,对她微微笑了笑。
吴筱犹豫了一阵,吹灭了灯笼挂在一旁,抬裙走进了书房。
“吃过晚饭了吗?”他问道。
吴筱在他身边的那张席子坐下来,理了理篮子里面的东西,用一块布盖住。她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凌悦想了想,府里本来就没几个下人,这么晚了大家应该都已经睡了,还去叫醒他们反而不好,于是站起来说道,“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吧。吃面吗?我只会下面。”
她连忙站起来,居然不知道要作何回应,只得点头。
他笑了笑,说,“那你等等啊。”
吴筱看他要走出去,忙不迭跟在他后面。凌悦回头笑道,“你只要在这儿等着就好了。”
“我……”她低下头,“我去给相爷煎药。”
凌悦一愕,笑道:“那走吧。路上黑,要小心。”
已经习惯了每隔五个时辰就到厨房里面来为他煎药,他总是不断药的,但身体却没有变得更硬朗。吴筱已经严格地按照医嘱去做了,但每每听到他的咳嗽声都会胆战心惊。
她不敢想象,如果他死去,自己会怎么样。她—个人留在南夏能不能活下去?而她分明还没有找到那个人。凌悦就像她溺水之后浮在水面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就算竭尽所能也不愿自己离开他。
吴筱听著药罐子里面咕嘟咕嘟的响声,在这夜里甚是宁静。
银色的月光洒满了厨房,他们站在别处,影子却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同一个地方。
吴筱不经意间瞥到了自己的影子,和他的肩膀靠在了一起,怔了怔,回头看到他正站在炉灶前面守着面,右手非常熟练地打了个鸡蛋投到面汤里。
“今天去了菊花田了吗?”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凌悦没有转过身便问。
吴筱一惊,连忙转回身面对著药罐,轻声说“嗯。”
“漂亮吗?”
“嗯。”她想了想,抬起头望著墙上的影子问,“你怎么没去?”
“嗯?”他听了笑道,“我……不是很喜欢菊花的香味。”
吴筱愣住了。
“也不能说不喜欢.只是,有些拒绝罢了。”他侧过身,看她微微颤抖的背影,“你记得我说过,拙荆身为南夏人,却为南夏人所杀吗?”
她回过头,月光下,他眉目中带着不能稀释的寂寞。
“她就是死在那片花田里面的。”
面列他的淡然,吴筱情不自禁地吸了一口冷气。
而他只是一笑而过,“那年她绣了极好的烟云锦送来凛都,也是赏菊佳节。易货以后我们一道去了花田,却没有料到遭人暗算,她是为了救我……她死在花田之中的时候很美,好像仙子一样,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时候她满身的菊花香,又清甜,又落寞。”
吴筱想要说些什么话安慰他,但想不出,也说不出口。
这时,药罐里传来了声音,她仿佛松了口气,连忙开始忙着把药倒进碗里。而凌悦也转过身把面盛出来。
他们把各自手中的东西放到了桌上。
“明天你真的会梁王当皇帝吗?”
他正喝着药,抬头眨了眨眼睛,很是惊奇,“你怎么会突然在意这种事情?”
她扶在瓷碗上的手指压了压紧,低下了头。
“其实之前我在西市买了这个东西。”
她抬头望去,只见他手中掌着—个琉璃球,只是不知为何破了半只剩下一半。
“这个东西在有光的地方可以把光都聚集起来,光线够强的话还可以将柴火点着。”
他笑着把那半个琉璃球递给她,她好奇地接过来对着月光照了照,中间确实非常亮眼,她忙把琉璃球从眼前移开,还给了他。
凌悦很宝贝地把琉璃球放起来,那样子好像生怕自己的玩具被抢走了似的。
“有了它,十殿下就可以当皇上了。”
她淡淡一笑,低下头开始吃面。当朝宰相亲手下的面,比起路边的摊子却还是……出乎意外的好吃。
“等到这件事情尘埃落定以后我想回查州看一看我姐姐。拙荆的忌日也要到了,我想回去为她扫墓。”
谁能想到,眼前这样的一个男子,居然是南夏左相呢?他满心所想的都是他的国、他的家。老天怎可让这样的人活在乱世之中?这国、这家,也不知道要糟踏多少人的一生才能够筑成。
“我也可以说点什么吗?”
凌悦微愕,看着她盈盈发亮的双眸,忙点头,“当然可以。”
吴筱上抿了抿嘴巴,提了口气,说道:“今日我去菊花田,遇见上梁王。我不喜欢梁王,但是我知道他是个好人。他有才能,有抱负,虚心、谦虚,前途光明无量,如果他能够当上北夏的皇帝,或许北夏和南夏就可以和睦相处。两国的百姓也不必年年为了国家的征战而背负猛于虎的苛税,过上太平安稳的日子。我也可以……”
她说了很多,却突然哽住了,抬头看他紧皱的眉头,含泪将脸撇到了一边。
凌悦长叹,举起碗将其中的药一饮而尽。
两年以前,他也是在田间耕作的一名普通的北夏百姓,这样的想法,他又岂能不知?但是,自从先皇将如今南夏子民心中关于夏国历史的点滴一一说明,他便知道此战永无停止之日。那裂国称帝的人,歪曲了故夏的历史,在伪国境内毁灭了故夏的文字,从那时起,他就决意继承凌氏祖祖辈辈的事业,辅佐夏国的帝王。
夏国一定要统一,无论要花多大的代价。哪怕这是一个遥远的梦想,它被放置在高台上,需得无数人的鞠躬尽瘁才能够搭成台阶走上去够及。
只因他是凌悦,所以注定他也要成为台阶,供后人从他的身上踏过去从而更前进一步。
“等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会辞官归故里。我会用剩下的时间好好待你,再不让你受任何人的委屈。”他温柔地笑着,伸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水,“我会给你幸福。”
吴筱深深吸了一口气,笑着点了点头,“嗯!”
第13章 第十一回 真相
凌悦一大早就出门门了。
天空中的星星还没有淡去,还望见如同被羊奶洒的银河柔和温顺。吴筱打着灯笼站在大门口,陪他一道等着下人将马牵过来。
“等我回来。”
“嗯。”她把灯笼交给了随同他一起进宫的小厮,不忘提醒,“路上小心。”
凌悦翻身上马,勒过缰绳,对她点了点头,然后便骑著马朝紫微宫去了。
他的腰间束著她所绣的腰带,上面的菖蒲花颜色虽然暗淡,却有着忽略不了的夺目感。
菖蒲在南夏,象征着毫无理由的相信。而他,真的值得她相信,可以带给她幸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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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筱回到房内补了—个眠,再醒过来时已经是辰时。凌相至少还要到午时才能够回来,因为今天朝会宣布登基新皇,与从前大不同。
她走到门外,发现府自的下人都站在门口等消息。对啊,这对于北夏来说可以说是不能再大的大事了,而吴筱猜想在南夏的国都赞恐怕也有好些人彻夜难眠。
她想起昨天买回来的绣线和素锦还都在书房,便去取。
他的书房从来都是自己整理的,不许任何下人整理他的东西。疏不知,他的书案却是非常之乱,而且常常还乱得有理。吴筱还记得,有一次一个丫鬟私自收拾了他的书案,他退朝回来看到整洁干净的书案非但没有夸奖那丫鬟,反而和杨管家说以后不许她再接近他的书房。
他倒是很有理,说什么虽然乱,他要找的东西总还找得着,收抬之后反倒是找不着了。让吴筱他们都不敢置喙。
今日她又看到这乱七八糟的书案,犹豫上一番,还是走到了书案前。就算再乱,也不至于桂花糕吃完上以后还把抱在外面的纸随手丢在案上吧?她叹气摇了摇头,果真还只是小孩子吗?
她把那些他丢在案上的垃圾都收拾出来,通通都是一些用来包裹零食的牛皮纸,就连今天早上吃的胡麻饼还有一小口油腻腻地丢在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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