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丽人愁

夜已经这么深了，而且，虬山可是有狼群出没的。
“吴姑娘！你在哪里？！吴姑娘！”
旷野之中并没有听到任何人声的回应。
她也真是的，灵芝什么时候不好找，桃婆婆的话也不是非听不可，怎么就真的在这么晚出来了呢？天还这么冷，她就不怕迷路着凉吗？
“吴姑娘！”
远处突然传来了狼嚎的声音，那沧桑的嚎叫好像已经耐了许久的饥饿。凌悦听了也不禁毛骨悚然，赶紧加快了脚步。
“吴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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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过头，仿佛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
可是，怎么可能呢？大概是风太大了才产生的幻听。吴筱小心试探地往下走，四处张望着却找不到那一株灵芝。
“啊呜——”
远处传来了一声陌生的嚎叫声，她怔了怔，抬起头望去看到高高的悬崖上那一轮冰月渐渐被黑云遮盖。
刚才那个……是什么东西的叫声？
吴筱呆呆地站在原地，周围全部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那是狼吗？从前听父亲说过的，它是北夏的一种尤其凶狠残暴、冰冷无情的生物。它们比狐狸还要狡猾，比猎豹还要凶猛，还会把人叼去啃得连骨头不得不剩！
“啊呜——”
这是狼的叫声吗？
吴筱站在原地，双腿忍不住开始发软无力。向前看不见要走的路，向后看不到来时的路。她捂住了嘴巴控制住自己打颤的牙齿。
那无情苍凉的声音仿佛就在不远处，就萦绕在她的身边，和黑暗一起毫不留情的包围著她。仿佛一个看不到底的黑洞，张开了一张巨大的网，用可怕的力量将她吸纳进去。
在这可怖的黑暗之中，她仿佛见到了血光盈满自己的视线。车马滚滚的声音，飞沙走石的战场，刀光剑影的杀戮，全部都是她畏惧亲历的，偏偏又全部是她亲历的。
“啊呜——”
她睁大了眼睛，努力要借着那一丝丝的光线看到自己要踏出的下一步。脚慢慢往前挪出了一下，感觉到了悬空的空气，再往下一步应该就能够碰到下一级台阶。
她要活下去。
脚失终于碰触到了下一级台阶，慢慢地，将重心移到上面，终于落下上这步。
吴筱松了一口气，另一边脚才要也走下来，却没料到脚下的这块山石是何等的片面，一脚落了空——
“啊！”
吴筱忙不迭要抓住旁边的山石，但汗得发湿的手什么也抓不住，铺天盖地而来的旋转和失重让她在空中找不到一丝可以借力的东西，她突然撞到了底下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那剧烈的碰撞和疼痛震得她清醒得不得了，不顾一切地抱住了那块大石头，身子又往下滑了好一阵子，双脚终于还是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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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冰凉落到了凌悦的脸上，他抬起头，天空中已经开始飘下上雪片。
刚才不知从那儿传来的叫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凭着自己的直觉往声音传来的声音走去。
“吴姑娘！你在不在那里？！回答我一声！吴姑娘！”
脚下仿佛还是虚空的没有力气，吴筱慢慢站稳来，突然听到了头顶上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吴姑娘！你在哪里？！”
听这声音已经是十分焦急了，吴筱赶忙大声地朝悬崖上面喊道，“凌公子！我在这儿！凌公子！”
不一会儿，果然看到上微弱的灯光从低崖上面亮了起来。她向前走了几步，看到凌悦打着灯笼走过来，英俊的脸在苍白的灯光下毫无血色。
他看到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看看脚下陡峭的石阶，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敢下去，又是怎么下去的。
“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就下去！”
凌悦左右看了看，把灯笼挂在一旁的树枝，扶着山石一步步地走了下来。
这石阶又滑又高又窄，踏在上面根本称不上什么脚踏实地，这样一步一步走下去，他也不敢说自己没有心惊肉跳，只是更心疼的是她当时是怎么迈自第一步的。
看着他一步步走下来，吴筱的心也渐渐安宁。她左右看着，照说灵芝应该就是在这儿附近。她又走了几步，拨开草丛往悬崖边上走。
突然一阵连续的喀拉喀拉的声音。
好像整个人被锁住了似的，吴筱的眼里忽然划过了痛彻的灰暗，身体摇晃了一会儿，险些昏过去。
凌悦终于走到了崖底，看到她摇摇欲坠的背影，心中一惊，连忙跑过去拨开了她脚边的草。
黑暗中一个巨大的猎夹将她的脚无情地禁锢着，鲜红的血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他抽上一口冷气，看她已经没有了人色的脸，连忙搀扶着让她坐下来，二话不说拔出了剑精准地劈开了粗壮的猎夹，双手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脚扶了出来。
血还在流着，她每一声抽冷的呼吸都让他心痛不已，凌悦将自己的长袍撕破给她包扎止血。
“你忍耐一下，我背你回去，宫里有草药的。”他一边给她包扎一边安慰道，“不用怕。”
抬起头，几近晕厥的吴筱讷讷地点了点头，看他眼睛里那一丝不知为何物的光亮，她努力地、艰难地从嘴角抽出上一丝笑容。这盏笑容还未凋落，他沾满了血的手便扶到了她的肩上，低下头用冰冷的嘴触碰了她的唇。
一阵疾风灌进了她的耳朵里，吴筱怔怔看着眼前的黑暗，尔倾，看清了他脸上疼惜的表情。
第18章 第十六回 揭穿
积雪浮云端。
这场雪一下就是—个多月，来时还是片片红叶的虬山如今已经成了白头老翁了。飞鸟绝迹的绵绵千山，万径之上也没有了人迹。再过几天就是腊八，雪也有了消停的趋势，虽然天空中还是浓云密布，但从清晨开始已经没有再飘雪了。
吴筱起床梳洗过后，又回头看了一眼放在玉榻边上的那张竹榻，她醒过来的时候上面的被褥就已经折叠整齐，想必他很早就已经起来了。是在居仙殿看书吗？那里藏书万卷，他每天都会去的。
受伤的右脚经过静心安养和悉心照顾已经好了许多，走起路来还有些跛脚，但已经没有了大碍。吴筱对著菱花镜细心描好了眉。看着镜中的自己好会儿，她从妆奁之中取出了一个琉璃瓶，把其中的香露倒人手心中，手指别点了一些轻拍到了颈项和脉搏上，然后又小心把琉璃瓶收了起来。
关上小抽屉的时候，因为瓶子没有放好，卡住了，她拿出来调整上一下再放进去，才发现原来香露将尽了。
这是聚英上战场之前送给她的，现在，渐渐也稍空了。关于他的—切，都开始点滴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在她心里的那个向着阳光生长的男孩子，也开始……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手指轻轻触碰到了绯红的嘴唇上，好像被电触到了一样又迅速收了回来。眉心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吴筱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
一年了。
又是今天了。
几天前，桃婆婆说要到山下去探望她的姐姐，就离开上微明宫。
那场大雪封住了路，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老人家已经七旬高龄，一个人走山路有诸多不便，昨日他们吃晚饭的时候，凌悦还提到等到路通了就一起到山下去问问桃婆婆什么时候回来。如果可以，就顺道陪她一道回来，这样也安全放心一些。
吴筱煮好了蛋粥，盛上一碗，又用两个味碟分别倒了一些酱油和陈醋，同放在食案上，给在居仙殿的凌悦送去。
想来他已经是饿上，一进门就正好看到他要往外走，一见到她手中的食案便高高兴兴地走了过来。
“我刚才安排了一下，早上也去看过路了。大概还有三天左右雪就会全部化开可以下山，到时候我们一道下山，顺便也可以买些生活供给。”
还以为可以看到她开心的笑颜，但她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把食案放到上他的桌上，将早餐一一摆开来，“吃早餐吧。”
凌悦看着她娉婷的背影，自从上次从山里面把她背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对自己爱理不理的。无论他说什么他以为可以让她开心的事情，她都没多大回应。
原来他还是太过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很了解她了吗？想到这里，凌悦还真是有些无奈和气馁。
他走到桌边坐下来，沉默着让她服侍自己用餐。
她身上的菊花香似平淡了些，若有似无，他想了想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正看着自己却又连忙把目光移开。
凌悦奇怪，没有多问，低下头来喝粥。
吃过早餐，凌悦继续在居仙殿中看书。这儿藏着海量的兵书，有一些是他从来都没有看过的，还有前朝很多武将对战略计谋的阐述和总结，可谓是一个藏了千军万马的书库。
他本不想看这些书，也知道吴筱不喜欢他看，但是，他总有预感终有一日会用到的。
无论他多么不希望发生战争。
吴筱服侍他用过早餐之后，就回房间里去了。她在房间里拿出了花绷子和针线又回到了居仙殿，看到他爬上了高高的楼梯，要找在最顶上的一册书，不禁皱起了眉，默默走到了他的书案旁坐上下来。
过上一会儿，他找到了书，从木梯上下来见到她，不由得愣了一下，连忙转过身把那卷《鬼谷子》藏到了身后。
“北夏是不是又要打仗上？”她抽了一根绣线，穿针引线之后低着头悄无声息地开始绣起来。
“呃。”凌悦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但前日确实收到了皇上的飞鸽传书，他偷偷把书卷放到了一旁的架子上，笑着说，“没有啦，我只是闲着无事研读一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