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丽人愁

吴筱一直以为只有她将心中所想隐瞒在心底，现在才发现，原来凌悦的心也是有着一道墙。
那道墙，只有一扇小小的窗，偶尔才会透出一丝暖暖的微光，可是旁人却永远不会知道墙的另一边发生了什么。
凌悦带着她来到了一间医馆前，看着门上的牌匾好一会儿，对她微微笑，“你在津渡那边的那棵柳树旁边等我，好吗？我待会儿去找你。”
她不知道他原本到底生了什么病，而他似平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情况。
吴筱点头轻声应上"-声转身往津渡走了。凌悦望着她远走，又抬头看了一眼医馆上面的牌子，转过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查州……
他是不是要等到死了以后，才能够会查州呢？
或许他早就应该认命，自从下了揽云山，他便再也不是那个观天闻星、煮酒论诗的揽云居士。
那些头衔，伴随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堆砌到了他的身上。
有生之年，他决不能再看到夏国的百姓多受半点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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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筱才走出巷子，就感觉到有人在身后跟着自己。她害怕得不敢转身，只得往人多的地方走，但是过了一会儿之后，她发现跟踪自己的那个人并没有敌意。
终于走到了津渡，望着停在河岸上那一艘艘船，吴筱沉了沉气，转过身望向了那个人所在的地方。
虽然早有预感，但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不由得怔了一怔。
“大哥？”
娄鑫身穿着北夏的服装，依日英气逼人，腰同配着一柄苗刀，望着她的目光甚是灼灼。
他快步走到了吴筱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胸口一阵起伏，猛地把她抱到了怀里！
她整个愣住了，呆呆地一时间回不过神来，直到听到他在她耳边肯肯切切地说，“自从凌悦的军队班师回朝以后，你便一直都没有再和我联系。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上个月，我终于等到了消息，寻得你就在虬山，连忙从延州赶了过来。”
他松开她，又把她仔仔细细看了个遍，关切地问，“你还好吗？”
吴筱一直以为他对她只是出于兄长的关爱，可是如今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怪怪的。
他刚才抱得很紧，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吴筱低着头淡淡地说道，“我很好，多谢大哥关心。”
娄鑫不得不低下头才能看清她埋下的脸，觉得很奇怪，“阿筱，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她躲闪着挣开了他的手，没有说话。
他更是奇怪了，看着她思考了好一阵子，突然想起之前在洛州，是她执意要放走凌悦。但是，她那时似乎还不知道凌悦就是杀死英弟的人，她若是知道，必定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她还想要留在伪国，应该也是要找那个杀英弟的人吧？看来必须要告诉她了。伪国这儿的人如狼似虎，久留不得。
“阿筱，我这次来是要把你接回去的。我们的大军已经发兵，一举攻下了北夏的数座城池，势如猛虎。而且是由我们四大轻骑为先锋，任凌悦是天兵神将下凡，也不可能有回天之力。北夏的主战派和主和派如今必定还在为打与不打相持不下，这样一个不团结的国家，不久一定会被我们消灭！北夏必定大乱，你与我一起回延州，我已经将你的父亲和母亲都接到了那里，我们将来要过好日子！”
吴筱双手藏在袖子里，汗水不断地从指间和掌心渗出来，她咽了咽喉咙，摇摇头，“我不能回去。”
“为什么？”娄鑫大吃一惊，一想还没有告诉她必须要回去的原因，“哦，你是还要找那个杀死英弟的凶手吧？我告诉你，那人不是别人，就是凌悦！我这此来．就是因为皇上担心凌悦的军队再顽固抵抗，让我们有不必要的损失，让我先行一步杀掉他。他本就有重病，加上中了奇毒，现在恐怕是连刀剑都拿不起，他杀英弟的仇，我一定会为你报的！”
“不可以！”
她突然大喊了一声，吓了娄鑫一跳，她从来都是轻声细语，从来都没有听她这样大喊大叫的。自从遇见了凌悦，她整个人都变得怪怪的了。
娄鑫越看越着急，抓住她的肩膀，紧张极了，“妹妹，你该不会……”
她马上就挣开了他，看着别处，讷讷地说，“他中了毒，本来就是一个将死之人了。当初是聚英给了他毒镖，也是一报还一报，你又何必一定要把他杀掉呢？他本来就是没多少日子可活的了。”
“原来你早就已经知道了……”娄鑫盯着她，一股莫名的怒火从胸腔之中升了起来，不由得吼道，“既然你早已知道他是杀死英弟的仇人，为什么与他朝夕相处却没有动手？因为他，我们国家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难道、难道你已经、已经爱上他了？！”
吴筱咬着牙，恨恨地低着头，不吭一声。
这让他的怒火更为膨胀，抓住她的肩膀拼命摇着，“你怎么可以爱上他？！他是你的仇家，他夺走了你的幸福！是他杀死了你的夫君，英弟的伤并不重，本可以不死，就因为他手中的凤鸣剑！血止都止不住，他就是这样折磨英弟，让他的血慢慢流干才死去的！这样一个狠毒的男人，你怎么可以爱上他！你说，你说啊？！”
她也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怀着满腔的仇恨才从南夏一路颠沛流离走到了北夏，可是，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仇恨被那个人的善良稀释。她甚至觉得是自己对他有所亏欠。
“你们不能杀他。他是个好人。”过了好久，她抬起头，望着他炙热的双眼，静静地说。
“啪！”
一个耳光毫不留情地甩到了她的脸上，吴筱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娄鑫看着自己的手，猛地一震，连忙又跑到了她身边要把她扶起来。
“妹妹，妹妹你怎么样了？我不是故意的，我——”
吴筱推开他，自己扶着旁边的柳树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
她怎能够这样冥顽不灵？
娄鑫看她微微肿起来的脸颊，又是心疼又是心酸，改变了语气柔声说道，“你是怎么了？你怎么能觉得他是个好人呢？我们南夏的百姓，有多少死在了他率领的大军的铁蹄之下？如果不是他领军统帅，我们哪里会死那么多人？他根本就不是人，哪一个有良心的人会在河里面下毒，逼百姓把自己的父母官交出来？你仔细想一想，他可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阿修罗王啊！”
“你们夜袭夜凉城，把全城的百姓都杀了，还把他们的右手都砍下来，这样就是人之所为了吗？”
娄鑫一怔，眼前的吴筱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在梧桐树下要他帮忙抓蜻蜒的少女？她根本就已经被凌悦那个大恶人洗了脑，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哪国的人了！
她望着那些来来往往的船只，耳边，还能依稀听到庙会中敲锣打鼓的声音，好热闹。
就算是北夏人，也有自己要欢庆的节日，男子也有自己想要迎娶的美娇娘，女子也有自己想要相许的俊檀郎，哪里的百姓不是一样的？哪里的百姓不想过安定祥和的日子？
“说到底，战争从来就不是对的。百姓是最无辜的，没有人是真正的罪人，都只是各为其国罢了。”她轻叹了一声，转身离开。
“就算我不杀他，你以为他就不会死吗？”
吴筱停下上脚步。
娄鑫望着她的背影，铿锵有力，“我此番若是不得手，皇上必定还会派出丹心卫杀掉他的。陛下的丹心卫遇神杀神、遇仙诛仙，若是他们来了，凌悦能不能留个全尸，就不是你我可以料定的了。”
她蓦地转过身，明眸若雪，映出了夕阳的那一片殷红。
他走到她面前，一字一顿地说，“他说到底，也是杀了你夫君的仇人。我想，他的命理应是要由你来结果的。”
吴筱低下头，独出—个人往回走。这次，她没有再回头。
“腊月十五以前，他若是还没死，丹心卫就要来了。”
他望着她远走，心里也有了一些底气。
毕竟，她和聚英是从小起长大的，他们青梅竹马，这份感情绝不应该被那样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给磨灭掉。
第20章 第十八回 揭穿Ⅱ
凌悦来到津渡，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看到吴筱。也不知道她到哪儿去了，想了想又往卖素锦的店铺那儿走，果不其然，看到她正在那儿挑选刺绣所用的素锦。
“夫人，你看着岁年锦质地柔转，晶莹刷透，而你的头发又乌黑顺滑，绣在这岁年锦上最好不过了。”
老板娘正对这位年轻貌美的夫人推荐着店里的镇店之宝，这岁年锦一百贯都买不到一寸，如果不是看这位夫人真的美如天仙，一双玉手纤纤动人，想必能够绣出绝世的发绣，才不会掌出来呢！
吴筱抚摸着这一张素锦，它的质地真的不是一般的素锦可以比拟的。她的家乡盛产素锦，但这样美丽的锦撼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老板娘看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又笑说，“夫人，这岁年锦可是来自高山仙岛——查州。咱们的凌相也都是查州人呢！查州岁年锦的传说你可曾听说？若是用夫妻的头发分别在上面绣上并蒂莲呀，鸳鸯呀，蝴蝶呀，可如这锦缎的名字一样，岁岁年年、平平安安，偕老此生呢。裁几尺回去罢，就是来生也可以暮暮朝朝的。”
她正犹豫着，忽然听到有人身后喊了她的名字。她回过头，竟是凌悦找到了她。
吴筱看着手中的岁年锦，就算买回去，除了她自己的头发，还能够用什么往上面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