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丽人愁

第19章


“哎呀,这位英俊潇洒的公子想必就是这位夫人的夫君吧?还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呢!”
老板娘看这位公子气度不凡,才子佳人,真是恨不得把这岁年锦送给他们。要知道,笃戾神君可是说过,若在今日促成佳偶,可得金玉满堂的!
“我在津渡找不到你,觉得你会来这儿,就过来了。”
他摸了摸她手上的岁年锦,看似平滑的表面却感觉到了一些细小的纹路。
凌悦微微一愕,忙拿起来对着夕阳看了起来。
岁年锦上纹着的花纹在阳光的照耀下,霎那间全部都变成了金色,就好像一朵朵盛开的秋菊。
吴筱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简直是世间最美雅的素锦!如此含蓄,又如此优雅,莫非是天上的织女才能织出来的?
她精细地望着这方素锦,就连呼吸也有些加急。看看身边的凌悦,他的目光变得非常的温暖和柔和,就好像,看到了许久不见的亲人。
“这位公子真是识货!我买回来的时候啊,还搞不懂它凭什么就卖这么贵呢!只知道啊,织出它的人不一般,就依着这个,我就算是割肉也要买的。难得遇到了这样识货的人,不买下几尺回去给夫人,岂不可惜?”
“我自然识得。”凌悦微笑,“这是我姐姐亲手织的,怎能不识?”
老板娘听乐了,“呀,原来是公子的姐姐……”她愣住了,好像更被雷劈了一样,呆呆看着面前这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嘴巴张开合上张开合上好几次都没说上话,“是、是公子、公子的姐姐?”
“嗯。”他点头,问吴筱,“你要绣什么?我们就买一些回去吧。”
吴筱正想着,竟然发现老板娘已经从柜台后面爬了出来,跪在他们面前,她不禁向后一步,退到了凌悦的身后。
“奴家有眼不识泰山!竟然认不得宰相和宰相夫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她说完,就开始拼命磕头。
凌悦忙不迭说道,“夫人请起,我和拙荆只是来这儿养身而已,不想惊扰了百姓。你把我们当普通人就行了。”
她好像没有听见似的,还在拼命磕着头,凌悦没有办法,还是和吴筱一起把她硬是从地上拉了起来。
“凌相,您就让我磕个够吧!如果不是你,我儿子早就被南夏军给杀了,他是我们家唯一一支香火,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呐!”她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凌悦有些无奈,少不得又要将老板娘好好安抚了一番,待她平静下来以后才重提起要买岁年锦的事情。
老板娘这会儿还提什么卖?全部送给凌相还嫌不够呢!
“夫人您尽管挑吧,要多少,我裁给您。不收钱的,凌相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怎么还能收你们的钱呢!”
这时,吴筱才对“夫人”这个称谓变得有些拘谨。自从来了虬山,她把头发盘了起来,依照和北夏皇帝的约定,扮作凌悦的妻子。
可是现在,他就站在她的身边,“夫人”这个称谓一下子变成了因为有他的存在才产生的身份,在他人眼中,他们真的已经是实至名归的夫妻了。
吴筱抬头看了凌悦一眼,他也用目光询问着她究竟要多少。她只好无声地用双手比划了一个大小,然后把手藏到了衣袖里。
“呵呵,凌相可是娶了一位温柔婉约的好夫人呢!”
“多谢了。”凌悦笑着看她把素锦剪开,还是从袖兜里面掏出了银两,“您还是收着吧,笃戾神君可都看着呢。
老板娘愣了一下,还是乐呵呵地把银两收了起来,嘴里面念叫着,“凌相真是体恤百姓的好官啊。”
吴筱从老板娘手中接过岁年锦,把锦缎放进袖兜里,手碰到了藏在里面的匕首。她不由得怔了怔,抬头看了一眼凌悦,谢过老板娘以后,两个人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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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微明宫之前,他们去找了桃婆婆。
哪知桃婆婆说什么一定要过完年才回去,让他们在宫里好好看着。
“少了一样金银珠宝,可都是由你们来赔!”——桃婆婆如是说,让凌悦和吴筱二人既无奈又无语,只好在提醒她千万照顾好身体以后便独自回宫了。
吴筱沭浴更衣过后,从芙蓉汤中回来,发现妆奁旁放着一个紫色的琉璃瓶。
她奇怪地拿起来闻了闻,淡雅的菊花香扑鼻而来。她一怔,拉开了妆奁的小抽屉,那个白色的琉璃瓶还在。
这个……难道是今天凌悦买给她的吗?
她隔着轩窗,望着正将信鸽放出去的凌悦,他们两个人,要怎么在其中找到平衡呢?这其中真的还有余地让他们权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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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悦泡过汤回到书房,找了找可以带回凛都的书卷,把它们全部都放到一个大箱子里,然后就坐在书案旁开始看书。
此次伪国派来的军队非同一般,再也不是从前的乌合之众。听说,他们就连专门保卫皇族安危的丹心卫都派来了,这一次如果他躲在这微明宫中,只顾着自己安逸,那么他的父辈为这个国家所做出的一切努力都将全部遭受诬蔑!
他绝不能接受这个未来,为了北夏,就算他死一千次一万次也在所不惜。
他罗列行军路线的时候,不经意间咳了一声,恨得他往胸口重重捶上一拳。
看来他明日一早一定要到低崖那里去找灵芝,虽然他一直觉得那是—个不可信的传说,可是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凌悦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怕死过。
灯影熹微。
人影单薄。
他坐在青帐灯前,将手中沉重的书卷翻阅,不知过了几多时,身后飘来了一阵清幽的菊花芳香。
他持卷的手沉了沉,她一袭白衣胜雪,面容秀美绝俗,步若弱柳临风。
凌悦目光一黯,低下头来。
“我煮了腊八粥,你喝完再看吧。”
她把粥双手端到了案上,静静的,没有声响。而他突如其来的咳嗽声让她的手陡然一抖,险些让粥给泼了出来。
他抬头看着她,沉默着拿过碗吹了吹风,吃了一口。甜而不腻,很好吃,凌悦嚼了嚼,发现里面放了山楂,不觉皱起了眉头。
但他还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把粥喝完了。
吴筱端起食案,屈膝拜礼之后就退了下去。
凌悦看着书卷上的古字,那些话真的不知道如何启齿。
他已经飞鸽传书给远在凛都的皇上,过了十五,一切计划部署清楚以后就回京城,亲率大军抗敌。
皇上早已不是当年的十皇子,再也不能动不动就请缨上阵杀敌,这一次,是他要孤军奋战。
一阵风拂过。
吹灭了面前的青帐灯,凌悦在案上摸摸索索地找火镰,接连咳嗽了好几声,在月光下看到吴筱又走了进来。
她手中掌着一盏油灯,走进来为他重新点上灯。
“谢谢。”
她低下头,坐在他的近旁,借着灯光将今天买的素锦装到了花绷子上。
淡淡的、浅青的灯光下素锦上,那一朵朵不易被发现的菊花是那么安静。
这是他的姐姐亲手织的,在他姐姐的心里,那位在花海中丧命的弟媳一定是一位念念不忘的人吧……
吴筱整理好泡汤之前剪下来的一束青丝,取了其中一根穿针引钱,想要破锦入针,才发现自己还没有想清楚这上面要绣什么。
店家说,如果在上面绣上双双对对的东西,说不定下辈子也还可以暮暮朝朝的。
原来刺绣也是这么难啊。
“今天为什么要在店里面买岁年锦呢?如果是姐姐织的,何不回到查州以后向姐姐要呢?”吴筱无论如何都下不了针,指腹摸着上面的菊花。
凌悦回过头,看着依旧雪白的素锦,笑了笑,这笑容看不出是快乐还是忧伤,“我这辈子应该回不去了。”
看到她的肩膀微微一震,他换成了轻松的语气,转移了话题,“谢谢你在粥里面放了山楂,我从小就很喜欢吃。小时候,还和姐姐一起爬到树上摘了许多,让娘亲给我们做山楂糕吃。”
吴筱抿了抿嘴唇,淡淡笑,抱歉地说道,“我不会做山楂糕。”
“没关系。”他说完,皱起眉又咳了两声。
她心中一痛,说,“我再去一趟低崖,找找看有没有灵芝吧。我白天去,不会有危险的。”
“不用了,我明天自己去吧。”
他的回答很坚决,让她惭愧地低下了头,“对不起,上一次……”
“别说了,其实,灵芝什么的根本不重要。你能够没事,我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了。”
吴筱握紧了拳头,盈盈的明眸瞬也不瞬地看着他被青灯的光勾勒出来的侧脸,那细致优雅的线条显现出来的却是巨大的寂寞,她不忍再看,心痛得低下头。
“我想了好几天。此次我一定要率军亲征。如果万幸得以侥幸生还,我希望回来的时候还可以看到你。到时候,我希望我们之间的恩怨都可以一笔勾销,你不要再怨我,我也不要再觉得愧对于你。我们一起回查州,像普通的夫妻一样过平凡的日子。”
他望着远处,发现自己好像在看一个不可能到来的未来,转过身,他轻声问道,“你说,好不好?”
她埋着头,拳头握得紧紧的,双肩瑟瑟发着抖,过了许久,她用力地点头。
凌悦怜惜地看着她,轻叹着,手伸到了她的脸下,看她晶莹的泪水滴落到自己的手心里。
“好了,别哭了。”
她的眼泪滴落到他的手心里,从指缝间落到了那一朵朵盛开的菊花上。
她发抖着,哽咽着,拼命地摇着头。
“为什么?”
“嗯?”
“你是知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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