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丽人愁

在军营的时候，是我在你的药里面下毒，才让你无论喝多少的药都没有好转，是我私通了南夏才让北夏军大败，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对不对？”
第21章 第十九回 结发
凌悦微微一愕，微笑点头道，“嗯，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把药喝下去？为什么没有杀了我？
——难道，你不怕我把你杀了吗？还是，你根本就是在等着我杀了你？
“我知道你也因为那场战争失去了至亲至爱的人。你是受害者，你有申述你的不满的权利。我不能无视你的委屈，毕竟，是我杀死了那个人。”他顿了顿，“何况，我喜欢你。”
她猛地抬起头，看他温柔如水的双眼。
他淡然地笑着，说道，“如果你不给他们情报，不给我下药的话，他们一定会对你不利的。我又怎能坐视不理？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哪怕明天就是我的死期，我也一样要保护你。”
“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他微怔，点头道，“你说。”
“那天你杀掉的那个人，名叫常聚英。他的父亲常行谦和我父亲是好友，两家世交。我七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那时也和他订了亲。”
他玄黑的眼底回转出一阵汹涌之流，他握紧了手下的书卷。
“现在青龙轻骑的主将娄鑫是他的义兄。我和常聚英青梅竹马，康安县气候宜人，他每年都到我家来消暑，教了我很多东西。我们成亲的那一晚，北夏的军队攻破了西丘，他得到了军令要即刻前往前线，我们尚未喝过交杯酒，他就走了。那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们只捡回了一枚鸡血石的印章，上面的北夏古字没有人认得。我带着它找到了大哥，他无论如何也不愿让我到北夏来，更不要说潜人军营。后来我答应要给他提供情报，他才应允了我。”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杀聚英的人会是你。因为他们说聚英是一剑毙命的，可是，你根本就是一个连大旗都扛不起来的文弱书生。聚英武功高强，在玄武轻骑中没有敌手，他不可能被—个书生杀死的。我这样想着，只能一直等，等到有机会发现那个人，然后杀掉他。一路上，我给大哥提供各种各样的情报，帮助他们夺回了洛州城。你们也班师回朝。可是，我没有想到，你入宫听先帝遗旨的那天，在帮你收拾书案的时候，我发现了和那个鸡血石印章一样的章印，才知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人。”
吴筱望着他清秀的面容，知道他脸上所写的每一处苦痛。
那天，他在门外和她说的话，一直都在她的脑海里面挥之不去。
那是—个永远也没有办法解答的问题。
她为何是南夏人，而他为何，一定要是北夏人？
“这便是我了。我知道以你的个性，一定会希望代替那些死去的北夏人死千次万次，洛州城一战我也没有想到他们会用这么卑鄙下流的手段。终究，为了战争的胜利，战场上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仁义之师。是我对不起你，你不需要愧疚。因为我这样的人，无论得到什么终究也还是又失去，我是一个抓不住幸福的人。”
她低着头细细的述说着，为什么她到现在才发现，原来对他不隐瞒就可以如此轻松？是她辜负了他，辜负了所有的人。她根本就没有资格谈及幸福。
她呆呆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极度的寒冷将她的手冻得冰凉冰凉。
那是发自内心的严寒，但是，他却伸过手将它们握紧。
一寸一寸的温度慢慢地透过皮肤传到了她的身体里。
“我答应你。”他望着她，眼底透着晦涩的红，目光却温柔如暖冬之阳，“我一定会带你回查州。我要让你一辈子都做我的妻子，给你满得溢出来的幸福。你不会再孤单，也不会再被遗弃，我会一直一直守护你、爱护你，不让你再受苦。”
她点头，最后一滴泪水，终于还是带着微笑滑落。
凌悦将她拥入了怀中，低头轻吻了她的芳泽，她的身体是这样的单薄，怎还能再经历大风大浪？
---------------------------------------------------------------------
雪自的裙裾扫过离宫木长廊的橡木地板，金缕白绣鞋踏在其上轻巧无声。
那一阵风吹起了她的发梢，手中端着玉案，她一步步走向了坐在台阶上出神的凌悦。
听到了后面的声息，凌悦回过头，对她笑了笑。
她莞尔，走下了上台阶在他身后坐下，看着他的发髻，垂眸片刻，伸出手解下他发髻上的青玉衡笄，散开了他的头发。
这青丝纯粹如其人，迎着日光，映自淡淡的茶色，吴筱柔软了目光，从玉案上拿起了削发刀一点点的将薄薄的一缕从上面削下来。
“这个月十五，我便要回凛都。在此之前，我想先带你回查州。”
为他削发的手停了停，但是却没有声音，尔倾，她应了一声，“嗯。”
吴筱用玳瑁梳梳顺了他的长发，一双巧手重新为他绾了发髻，用青玉衡笄固定好。
腊月十五。他们真的能够躲过那劫吗？
“怎么了？”凌悦看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出神，奇怪地问。
吴筱忙摇头，问，“我们什么时候去找灵芝？”
他微微一梗，笑着含糊其辞，“我今天清晨去过，没有找到。算了吧，命该如此。”
她摇着头，将那一束青丝用一条丝带系好，放到了玉案上，起身道，“我再去找找看吧，或许是你错漏了。”
“别去了。”
他拉住她，望着她俯视着自己的目光，苦苦一笑，“我前天和昨天都去过，都没有找到。”
吴筱愣住了。
“其实想想也是，我们第一次去的时候，你就被捕兽夹夹住了不是吗？说明那里常有打猎的猎人去的，长此以往，灵芝再多也被采光了。灵芝比起狼本来就值更多钱帛，怎能还留在那里呢？”
“可是……”
他会死的，如果没有灵芝的话……
凌悦拍了拍她的手，好像听到了她心里的话，安慰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我不会死的。放心吧。别说为了北夏的百姓，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不能死，不是吗？”
她的手指在他的手心里收了收，过了很久，她才肯点头。
当初，北夏的皇帝答应过她，他在位之年绝不兴起战争。没想到，这次却是南夏挑起的战争，北夏不抵御就只能亡国。
这世上，有很多人都可以轻易许下誓言，而也不能湮灭那些誓言的真心真意，只是，这样的世道根本容不得他们将誓言达成美丽的愿望。
凌悦，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的光芒也照亮不了广袤大地上无垠的悲哀。
第22章 第二十回 今生
她已经决定，要在岁年锦上绣一对的蝴蝶。
希望回到查州的时候，姐姐能够看到那对美丽的蝴蝶吧。那应该是她最高兴见到的岁年锦的所用。
凌悦在轩窗外，看着她拿着花绷子一针针将青丝绣到了雪白的锦绢上。
她是这样的安静，仿佛这个世界上都已经没有了战争和祸端，已经那么太平。
他捂住了嘴巴才没有让自己咳出来，一阵呼气和吐气之后，手心里面已经染上了血丝。
看她专心致志的样子，凌悦没有打扰她，在居仙殿留下一张字条，就提上凤鸣剑离开了微明宫。
上一次飞鸽传书，已经细说了大军出发时候的初步部署，让朝中的几位出征御敌的将军先行一步，他随后会尽快赶上。但今晨去找寻灵芝的造中，还是遇到了从凛都赶来的前大理寺卿星皖。
他已自请左迁金龙骠骑副将，昔日文质彬彬的书生不日就要身披神鳞甲上阵杀敌。
朝中从来就有主战派和主和派，星皖出生在—个主和派的世家，自祖父以来每逢遇到战端，都会第—个站出来提出和议干戈，他的亲妹妹正是陈王妃，险些一步就能够当上皇后。
这样一个家庭里却走出了这样一位铁骨铮铮的青年，凌悦和他交往不深却对他敬佩不已。
虽然很多人都说他是主和派派过来的奸细，但是，那些这样说他的人，却没有几个主动请缨随军出征。
眼前的是一介书生，但一身傲骨却能使他的威严动摇不得。
星皖见到凌相，抱拳相迎，眉头紧蹙道：“凌相可已经和嫂夫人商量好上了？何时能够随下官赴前线？”
凌悦想了想，说：“给我两天时间。这里到查州有一日的水程，我送拙荆到揽云山，然后即刻退回。不会耽误了时间。我观察过，两日之后就会有东风，到时候我们乘船从查州直达凛都，还能够比平日少半天的脚程。”
“凌相深谋远虑，下官佩服。”星皖话语诚恳，并不奉承，但看到凌悦面色苍白，又不免担心起来，“凌相病情如何？下官听说西属藩国瓯骆有当世第一名医，何不奏请皇上派使者前去相请？”
“那名医是瓯骆的王后，岂是说请就请的？算了吧。”凌悦对此事倒是十分淡然，应允道，“放心，伪国贼子未退出我盛夏境内，我绝不会死。”
“只是，嫂夫人和青龙轻骑主将娄鑫的关系……”
星皖还没有说下去，看到凌悦劝阻的眼神，还是适时停下了，而这却让他赫然想起了另一件不得不提的事情。
“凌相，据可靠消息秉报。伪国皇帝因畏惧你所统领的百万雄师，已经派出上向来负责守卫伪国皇族的丹心卫，潜入了盛夏要取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