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宽容

  绾府上下已经久候多时，全都齐齐下跪恭迎帝后大驾。绾锦孟跪在前头显得异常激动，这个久经商场的富豪跪着的身子竟似在发抖。“草臣绾锦孟叩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从辇中下来的绾落凝看着昔日换身笑语的家奴，看着跪地高呼的爹爹，想要立即上前扶起。却被身后的尚姑姑拦住，提醒她此时切不能失了体统。
  万俟凛冷眸一扫而过，最后目光落在为首的绾锦孟身上。他举步缓缓走了过去，绾锦孟看到跟前那一双金靴驻足停住，却未令他起身。刹那间，绾府门前的气氛落到极点。
  “哈哈，国丈请起，朕初来却被国丈府的清雅之气吸引，险些忘了搀起，还望国丈切勿见怪。”说着，确也弯下身子欲扶起绾锦孟。
  绾锦孟又如何能消受此等大礼，赶忙起身。“陛下折煞草臣了，陛下亲临寒舍，还请陛下恕草臣怠慢之罪。”
  “国丈言重，国丈乃我大蓁首屈一指的大商人，朕自觉国丈府应是富丽堂皇，不料如此淡雅难免意外失神，国丈就不要多心了。朕此次陪同皇后回门属家事，就不要拘于礼节，一家人免了这些个礼数。皇后，为何不上前来？”
  闻言，尚姑姑这才松开绾落凝的胳膊，随其前行。
  “臣妾见陛下与父亲大人详谈甚欢不愿打扰，这才迟迟不前，请父亲大人不要责怪。”她彬彬有礼的说着。
  “娘娘言重了言重了。”看着爱女，绾锦孟眼角默然带泪，显得些许激动。
  这就是皇室，这就是体统，这就是尊与卑。
  绾落凝的心深深的痛了，为何一切都那么虚伪，看着爹爹已显年迈的身躯，看着一地的家奴因为皇帝未下令而颤抖跪地不起，看着身后威仪尊贵的队伍，看着身旁虽然笑着却暗藏心事的皇帝，她，竟也变得虚伪了。
  “皇后与国丈真是父女情深，既是如此，只是门外诸多不便，进府叙谈如何。”
  “是草臣的疏忽，陛下快请。”
  随着万俟凛走进绾府的脚步，绾府门口一幕幕看似平和其实胆战心惊的会面算是结束了。
  只是，九五之尊及一国之母的到来，又如何能让绾府平静以对。
  大厅中，帝后各居主位，除了随侍就只有寥寥数人，那停滞的气氛只能偶尔听到茶盏滑过杯沿时清脆的碰撞声。只有皇帝毫不在意因为自己造成的局面，左顾右盼的看着大厅的陈设，对入口的极品茶叶时不时的点头以示赞许。
  “爹爹，身体可是安好？”端坐主位的绾落凝看皇帝一副闲情逸致，便不想再多理会，心里也因为看到分别数月的爹爹而开心许多。
  这是她的家，坐在一旁的是自己日日思念的爹爹，她回家了。
  “好，一切都好。”绾锦孟看着女儿，眼里打滚的泪几欲滑落。
  “太后娘娘知道您常年周游在外，特地命太医令伍尧从西南带回的人参补补身子，凝儿已经吩咐下去，等会就给您端来。”
  “草臣谢太后隆恩！”
  看到爹爹正要朝皇宫的方向行礼，她赶紧向前将他扶起坐下。“爹爹无须多礼，正如陛下先前所言，便不要拘于礼节了。”话虽如此，她还是摆着那副皇后的架子，丝毫没有放下。
  家里一切的一切都没变，可是绾落凝知道，这已经不再是她可以随意的那个家了。
  万俟凛这时轻放茶盏，看向面色极不自然的父女俩。笑言：“皇后所言极是，这里是皇后进宫之前的家，理应像皇后入宫前照旧如常，国丈这般拘礼是不是显得生分了。”
  兴许是因为万俟凛的这话，与他此时展现的懒散之气，让大厅顿时不再像前一刻那样凝固。
  绾锦孟正要说话，尚姑姑跨过门槛恭恭敬敬走了进来。“启禀皇后娘娘，奴婢已将后室打理妥当，请娘娘移驾。”
  她这时才察觉，自己出宫时华服着身有诸多不便，的确需要置换衣装。
  “朕也随皇后一道，这出宫在外，不换身衣裳还真说不过去。”
  已经走到门边的绾落凝微微怔住，继而转过身来。“请陛下随臣妾来。”
  万俟凛确真不犹豫，大步跨出随着那面无表情的女子离开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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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回门大忌
  绾府。
  这毕竟是大蓁国第一商贾的府邸，府中亭台楼阁，荷池半桥，府中尽是磅礴的典雅之气。绾锦孟不喜奢华，所以绾府整个格局都以静，雅为题。此次帝后回门，绾锦孟特意将府中坐落在湖中的“挽月阁”重置一番，用以皇帝陛下的安歇之所。绾落凝领着万俟凛穿过花丛长廊来到“挽月阁”中，看着焕然一新的“挽月阁”，便向身边的万俟凛微微福身。
  “陛下请在此稍作歇息，臣妾去置换身衣裳再来请陛下前往膳厅。”
  没想到偌大绾府中竟然有这么迷人的楼阁，虽然此刻阁中已经被装点得金碧耀眼，还是依稀能感觉到这“挽月阁”之前的清雅之色。看来，是他这个皇帝的到来，把这楼阁如绝尘于世的气息一扫而空了。竟没来由的，他看着特意重新装点的象征着皇室的处处明黄感到厌恶极了。
  “皇后这是要去哪里？”
  “臣妾回房换身衣服。”她答道。
  “回房？莫非皇后要朕一人住在这？”万俟凛挑眉相问，对即将到来的答案显得极为不满。
  “陛下可是不喜欢这‘挽月阁’？”
  “朕喜欢与否于此无关，想朕丢下政务陪皇后你回了这趟娘家，皇后如此，就不怕朕治你个轻君之罪！”
  她早知道万俟凛那么轻易的答应皇太后陪她回门，定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只是现在的万俟凛丝毫没有禁宫中高不可攀的姿态，有的却是不依不饶的模样。“臣妾并无轻视陛下，若有不周到之处还请陛下明言。”
  “朕与你结发夫妻，如今回门却不同寝，皇后认为说得过去？”他转过身去，走到窗边看着池子里游弋的锦鲤，修长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窗台。
  “陛下，恕奴婢斗胆，古训由来已久，帝后回门不可同寝，不然……不然……”一直隐而不言的梅儿突然开口，却没敢往下继续说。
  “不然如何？”
  正当梅儿难以启齿之际，一旁规规矩矩站着的尚姑姑接口说道：“不然，皇后所出皆非皇子，是大不吉。”
  “哈哈哈哈。无稽之谈！”万俟凛听到，竟然大笑起来。突然脸色一变，盯着绾落凝。“朕若定要与皇后同寝又当如何？”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回敬他那不可一世的眼神，知道他不过就是想与她难堪。“臣妾听陛下的，陛下说如何便如何。”
  她不是认命，她只是知道，自己绝不会给这个男人孕育子嗣。她是他的皇后，他若要她，她如何能逃。后宫佳丽无数他当然不会想起她这个丑颜皇后，只是现在情况已然不同，这也是她一直担心的事情，想不到真要面对的时候她可以这般坦然。
  看不到她眼里的抗拒，万俟凛心里游过一丝不解，不及多想开口道：“既是如此，朕便同皇后回房更衣。”
  “陛下！”尚姑姑和一旁的徐公公异口同声叫住正要往外走的皇帝，徐公公也赶紧追上去。“陛下，万万使不得啊，这回门之日帝后同寝可是犯了大忌的，还请陛下三思。”
  “给朕住嘴，谁再拿这些无稽之谈阻拦朕，朕要了他的脑袋。”他目光凌厉的射向徐公公，吓得徐公公不敢再多造次。
  一路无话，她静静的走着，若有所思。
  尚姑姑收拾的，便是绾落凝的闺阁，名曰：湘阁。这里位于绾府偏西，四周栽种了丛丛翠竹，小山，小溪，宛如幽野之外。绾锦孟思女深切，绾落凝进宫之后还是保持了原来的样子。虽然尚姑姑稍微打理了一番，依旧是原来模样。
  一行人到此驻足，万俟凛看到眼前景致不由得散去了心中的浮躁，看着推开门进入香阁的绾落凝，会心一笑的跟着进去。
  自己的闺阁第一次进来一个不是爹爹的男人，她心里始终还是有些不舒坦，不过还是命梅儿倒了茶侍奉了过去。
  万俟凛知道这女人是满誉天下的才女，不料她的才气还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墙上挂着的字画隽秀非凡，画工卓绝，所提的字也是相辅相成。这女人该是爱竹之人，香阁外栽竹，屋中家居也是竹器所制，就连墙上的字画大多以竹为题。
  “陛下，奴婢替您更衣。”如雪端着一套紫金华服走近观望的他。
  “全都给朕出去，没朕的允许不许靠近。皇后，过来给朕更衣。”
  皇帝一声令下，房中早已没了第三个人存在。
  如雪拿来的衣裳其实就是一件紫金外袍，对于经常伺候爹爹更衣的绾落凝来说，真不是难事，难过的也不过是二人同处一室罢了。奈何事到如今哪有她退步的余地。
  万俟凛此刻伸开双手让她替自己褪去明黄的纹龙外袍，换上稍显随意的紫金色轻纱袍。铜镜前，一束阳光透窗而进，落在那挺拔的男子身上，一身紫金高贵不凡带着丝丝邪魅惑人，一双剑眉不见平日的肃穆，带着隐约的轻佻。就连乌黑的发丝也因为主人此刻自在的气息显得不再服帖，轻柔的拂过那张如玉一般的面颊。铜镜里傲然挺立的，若是不知，确以为哪家持扇的翩翩公子落了凡尘。
  绾落凝拿着黑色束带轻轻环过他的腰身系上，再取上龙型青玉腰佩从旁点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