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月

第85章


!”
  当下,连珺初叫来部属,吩咐一番之后,那马队中的大半骑手分道疾驰而去。连珺心见众人远去,又撩起车帘望车内看了看,沉默片刻后转过身,不言不语地睨着连珺初。
  连珺初不与她对视,也静默许久,才道:“什么时候将大姐送回七星岛?”
  “先准备棺木,入殓后便扶柩归去吧!”连珺心喟然长叹一声,她与连珺秋并非亲姊妹,且连珺秋长随连海潮身边,为人冷峻不喜言笑,因此这两姊妹之间的交往并不算亲近。可毕竟共同在七星岛上生活了近二十年,如今她见连珺秋如此结局,心中竟也不免有所触动。
  连珺初走到车帘前,右臂一抬,以臂端短剑撩起帘子,望着永远无法再开口的连珺秋,许久不能移开视线。
  连珺心却忽然想到许多往事,她抬眸看着连珺初,道:“大姐在临终之前,有没有告诉你一些事情?”
  他静默片刻,道:“关于岳如筝的那件事?”
  “我本不想说的。”连珺心站在寒风中,带着酸意道,“不过她在还没有离开七星岛的时候,曾经对我说过,她在有生之年,会告诉你事实。我只是很好奇,她究竟有没有实现自己的承诺。”
  连珺初无奈地道:“如果你是说,当年她为了让我对岳如筝死心,故意调开守卫,放邵飏上岛,让他激发岳如筝偷盗神珠,再亲自带人引她去忘情阁……她已经将此事告诉了岳如筝……”
  连珺心不屑地笑了笑,“你知道的,仅仅只有这些吗?”
  他愕然。
  连珺心不无怜悯地望了他一眼,缓缓道:“连珺初,亏你自以为看透一切,你觉得,大姐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父亲是会全然不知的吗?”
  他浑身发冷,不能言语。这个问题,其实他也曾经有过怀疑,在这些事发生的时候,为什么向来极具掌控欲的父亲就像一个隐形人一样,只在该出现的时候才出现。
  “他早有心悸的毛病,时日无多,可他又知道如果不使出点特殊手段,你这辈子都不会回去的。”连珺心怀着嘲讽的语气,审视着他,“在七星岛上的任何事情,都逃不过父亲的掌控。大姐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留住你,父亲也一样。大姐自以为安排妥当,可在实际上,她和岳如筝,都只不过是父亲那个计划中的一枚棋子,你懂吗?”
  “棋子……”他忽然觉得自己彻彻底底地被骗了,而这布局者,却已经不在人世。
  “不然以你和大姐的功力,又怎能击伤他?”连珺心冷笑一声。
  连珺初脸色发白,道:“你知道他曾被我踢伤?”
  “笑话!你以为他不说,我就看不出来?他为了堵住我的嘴,还专门叫我去边塞替他训练马队,我们小小一个岛屿,哪里需要那么多马队?!这都是为了让你顺理成章地接替他的位子!直到临终,他都没有向你吐露一个字的实情吧?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悲吗?你今天是与以前大不相同了,可你得到的一切,都是由别人的牺牲换来的!连珺初,我想请问你,你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为你做那么多,而你却还成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寒风吹来,连珺初只觉浑身冰冷,就连呼吸都极为困难。
  与此同时,巢县县城之中,应龙已将岳如筝安排在一家客栈中休息。他见岳如筝安睡之后,便来到客栈门前,想看看是否能遇到连珺心等人,刚站了没多久,遥遥望到城门口行来一列人马,神色匆忙,其中一人正是毕方。
  应龙知道连珺初是要毕方前往庐州向江疏影传信,却不料他会回来得如此迅速,当下便疾步上前,向毕方举臂示意。毕方带着众人疾驰而来,到了近前,跃下马道:“你怎会在这里?”
  应龙道:“岳姑娘体力不支,我奉公子之命先带她来这里休息……”
  他话才说到一半,跟在毕方身后的人群中,已有一人急切道:“如筝就在这里?”
  “是……”应龙答了一声,只见马队中为首的两名年轻男子飞身而下,其中一个年纪稍长一些的男子几步冲至跟前,道,“快带我去!”
  应龙见这男子相貌端正,英气迫人,不由得打量了一番,道:“这位是?”
  男子一怔,眉间有所愠怒地道:“我就是她的师兄,印溪小筑邵飏。怎么,你还怕我来历不明?”
  应龙带着些不悦地往后退了一步,道:“公子叫我照顾岳姑娘,我自然要问问清楚……”
  “哪里需要你们来照顾她?”邵飏冷哼一声,举步便要前行,此时毕方在他身后冷冷道:“邵公子,一路上你对我们不加理睬便也算了,但我要正告你,若不是公子派我传信,在半路上遇到你们,你们能那么快就找到岳如筝的下落?”
  邵飏停下脚步,霍然回身,正要与他争辩,此时与邵飏同来的另一人迅速上前,以手中古剑一按邵飏胳膊,低声道:“邵兄,何必与这些部属们置气?早些接到岳姑娘,回到印溪小筑才是正事。”
  邵飏听了此话,才平息了怒火。但这人的话语早已被一旁的应龙听得清清楚楚,他见这人约莫二十刚刚出头,一身华贵蓝袍,眉宇间甚是倨傲,心中更是不悦。但为了不再生事,应龙只得忍气吞声,将两人带到岳如筝休息的房门前。
  “就在里面,你们自己进去吧。”应龙说罢,头也不回地与毕方一起走下楼梯,不愿再与这些人交谈。
   第六十五章心事难解峭寒时
  邵飏在房门上轻敲几声,听到里面似乎有微弱的动静,不由皱眉道:“如筝,我是师兄。”
  房中的岳如筝本在静躺着,听到外面声音嘈杂,正心生不安,又听闻邵飏的声音,便强撑起来,披着那件青袍,摇摇晃晃地走到门边想去开门。但等在外面的邵飏久不见岳如筝回话,还以为她无力起床,已经自己推开了房门,正好见到岳如筝那走路都不稳的样子,邵飏一惊,急忙扶着她的手臂。
  “如筝,你怎么会弄成这样?!”邵飏一边急切地说着,一边将她搀至床前,忽而发现她身上披着的衣衫,明显是男子样式。他不由一怔,抬手便抓过衣袖,见那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尖刺,脑海中猛然想到了连珺初,当下沉下脸用力一拉,将这锦袍从岳如筝肩上扯下。
  岳如筝猛然抬头,攥着那衣衫道:“师兄,你干什么?”
  “这是什么鬼衣服,你也不怕伤到自己!”邵飏见她还紧握着不放,心中更是愤怒,“如筝,松手!”
  “我只是穿一下,又怎么了?”岳如筝委屈至极,手指微微发颤,却还是不肯松手。
  “好了好了,不就是一件衣服吗?有什么好吵的?”站在门外的年轻人叹着气走进门,伸手在邵飏肩上一搭,暗暗使劲,迫使邵飏略一松手,又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激怒如筝。邵飏心怀不满地勉强松手,瞟见那玄青锦袍上的利刺,就正如一根根扎进他心头的刺一般。
  岳如筝咬着下唇,望了一眼邵飏身边的人,低声道:“卫衡,你怎么会在这里?”
  卫衡一撩长袍下摆,坐在她对面,笑了笑道:“我送走峨眉派那些女弟子后,正要返程,却听闻极乐谷的人又出现在庐州附近,反正庄中也没什么事情了,我便带人过来看看。不料在半路上正遇到邵兄,他说你莫名失踪,怕你出事,已经四处寻找了许久。好在碰到七星岛的人,才知道你竟受了内伤。”
  邵飏此时站在床前,双眼望着窗外,脸色低沉,一言不发。
  岳如筝见他也是车马劳顿之态,想必是自己忽然离开印溪小筑,令邵飏心急如焚,当下不免有所愧疚,小声道:“师兄,对不起,我走得匆忙,没有留下书信。”
  “走得匆忙?”邵飏神色低落,喟然一笑,“我还以为你是被极乐谷的人抓去,结果你是去找那个连公子了吧?”
  岳如筝一怔,无言以对。
  房中氛围极是尴尬,好在卫衡察言观色,见状便起身道:“这些都是小事,只要岳姑娘没被极乐谷的人带走就好。只不过……”他看了看岳如筝,见她脸色极差,俯身道,“这里距离庐州尚有一段路程,我怕你经不起折腾,还是在此暂住,等内伤稍稍好转后再上路,如何?”
  岳如筝原本就怕邵飏将她强行带走,现在卫衡提出这个建议,她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邵飏虽然也不愿不顾岳如筝的安危,但一想到万一留在此处,又让她遇到连珺初,他的心里便是一万个不乐意。可看眼下的形势,又找不到别的方法,只能隐忍着心头怨怼,匆匆忙忙地去为岳如筝求医问药。
  岂料遍寻城中良医,都对岳如筝所受之伤无能为力。邵飏退出房间,走到楼梯上,对卫衡道:“现在如何是好?既不能急速赶回庐州,这里又没人能治……”
  “她受的这内伤很是诡异……”卫衡思忖着道,“我方才按住她的脉搏,感觉有一阵阵寒意在她筋络间盘旋游走,就好像波涛涌动一般。”
  邵飏长叹道:“实在不行的话,我只能再回庐州,请师傅前来,看看能否为如筝化解内伤了。”
  “听闻衡山派的烟霞剑客蓝前辈也在印溪小筑,他内力高深,应该也能助一臂之力。”卫衡想了想,抬头道,“还有一事,极乐谷为何始终不离开此地,于世伯是否果真在这附近?这些事情,还请江前辈到了之后再做商议。”
  邵飏点点头,朝楼下走了几步,忽又停下脚步,自言自语道:“我还是派人回去通报更好一些。”说罢,他便大步下楼,前去寻找部属交代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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