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休书

掐指一算，莺歌在这个村中已经呆了两年的时间。每天操持的家务，为柱子做好一日三餐；闲了下来就做些针线——不仅是自己和柱子的衣衫尽出己手，村中田娃家还有几个要好的乡亲都得过莺歌缝制的衣衫。柱子还打趣莺歌，说她俨然是村中的裁缝了！
    柱子和莺歌的小屋现在变得格外温馨。窗台下开了一片花畦、屋檐下挂了一溜贝壳做的风铃、正屋的墙上挂着一副贝壳拼成的农耕图、桌上放着贝壳做的花瓶——这都是莺歌闲着无聊自己鼓捣出来的。那日与柱子道海边玩，自己捡了好多贝壳。回来央求柱子帮着钻了孔穿成了风铃。本来也就是随手弄成的小玩意，没成想很得村中女孩子的喜欢，现在几乎每家门前都挂了一串贝壳风铃。一阵风过，一个村子都回响着贝壳的轻语……
    那个八爪蛇来了看到这些贝壳拼成的工艺品，还商量着要拿到市面上去买，柱子不想莺歌劳神并没有同意，厚脸皮的八爪蛇还是硬要去了几件莺歌的手工。堂屋正中还挂着一条横幅，上书“家和”二字——这是柱子亲手书写，经过一年的学习柱子已经算是粗通文墨，和莺歌的交流已经十分顺畅了。
    柱子对莺歌越来越好，莺歌在小村子里的日子过得也算顺遂。要非说有什么让莺歌不满的地方那就是他时刻都得担心着被柱子发现自己是男人。年纪渐大，望着镜中的容颜——美则美矣却终于添了几分英气。挽起乌发，梳了一个飞云髻；画一个远山眉、点一个樱桃唇，最后挑了一副和发簪同质的耳铛……自己渐渐的不敢不作修饰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毕竟身量渐长，已经不是刚来时一团不辨男女的粉团子了。
    最近莺歌由感压力，柱子越来越露骨的表现出想要跟自己亲近。还有那些嫂子们……莺歌脸微微一红。她们竟然询问自己可来过月%事！莺歌叹了口气，自己将近十五岁了，别的女孩子这个年龄已经来过月信成了真的大姑娘了，可是自己怎么可能！眼看约定的年纪将近，柱子今年也已经二十，就算他不急，那些叔叔婶婶的乡亲们也会催他快点和自己行*房吧？莺歌有些烦闷的趴在窗户上叹气。
    “莺歌！既然起来了为什么窝在房间里？外面风光正好，你和我去摘莲藕不？”
    莺歌笑着点点头，由着柱子把自己拉出了房间。小船轻摇，柱子随手扯了几个莲蓬丢到莺歌手上：“吃吧，还嫩的莲子很好吃的！”
    柱子笑眯眯的的盯着莺歌，看着他剥了一粒莲子放到嘴中轻轻地咀嚼。莺歌看着柱子盯着他看，顺手剥了一粒塞到柱子的嘴里，刚要抽手却没想被柱子紧紧地攥住放在嘴里轻咬：“莺歌，你比莲子还香甜……”
    莺歌窘的满脸通红，瞪着柱子啐了他一口、挣扎着抽回自己的手。却没想船身一荡，整个人跌在柱子身上。柱子哈哈大笑反手搂住莺歌在他耳边说：“莲子在我们这是件喜庆事物，象征着百子千孙开枝散叶……莺歌，福哥前年都抱了自己的老二，咱们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老大？莺歌……你快十五了吧？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莺歌有些僵硬，傻傻的在柱子手心里写——我还小。
    柱子皱着眉头：“都快十五了，还小？”
    莺歌满脸通红，写到——我还没来月信，嫂子们说只有来了月信才算大姑娘。
    柱子无奈，揉着莺歌的脸蛋道：“这两年见你身量渐长，退了那身孩子气，没成想你还没有……嗨！我的小莺歌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长大啊！”
    莺歌知道，柱子要想等自己“长大”那是不可能的，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拖延了——也许，我不能再赖在这里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要告别心中然慢慢的都是酸涩……
    莺歌极目远眺，对未来出满了迷茫——自己像一只只知道出发却没有目标的船，港口已经无法留恋但驶往深海又会有什么样的境遇呢？
    柱子要出门打工了，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捕鱼的好季节。
    “莺歌，我要走了！记得要好好吃饭不要挑食啊；晚上不要开着窗户睡觉，会着凉啊；瓦罐里有钱，要什么让田娃子帮你带；家里的存粮要经常晒一晒，不然会坏掉……”
    柱子说一句，莺歌就点一下头，点着点着，莺歌的眼泪就流了下来，他扑到柱子怀中——对不起，我骗了你这么长时间！对不起，我不能在陪着你了！对不起，你对我这么好、我却不得不让你伤心了！对不起……谢谢你……我们，永别了！
    “哭什么！你真是个爱哭鬼，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好好在家看家……等我回来时争取要‘长大’啊”
    莺歌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痴痴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柱子看着这个伤心的过了分的莺歌，心中也起了一丝不舍，他突然托起莺歌的头，第一次亲上了莺歌的薄唇，他轻柔的舔*吮着滑落在莺歌唇角的眼泪然后大力的抱了莺歌一下：“等我回来！”
    莺歌没有反抗，愣愣的任柱子亲着、抱着。柱子放开莺歌把他推进家门，然后大步的离开了。
    莺歌终于回过了神，他用发抖的双手拂过了柱子亲吻过的地方，终于跌坐在地上久久的沉默了起来。天色渐黑，莺歌终于动了起来，他缓缓地抻开一块布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这个屋子里几乎每样东西都是柱子为自己添置的，但是每一样也都不算自己的。莺歌用手碰了碰这个，又掂了掂那个，却终于什么都没有拿——莺歌，你已经偷了柱子太多东西，你还要拿走他多少才算完！
    莺歌没有打开一个箱子，掏出一件柱子的衣衫动手修改了起来——以后自己就不会在穿女装了。改好后，莺歌想了想，又把柱子所有的衣服都拿了出来——每件衣服上都有自己绣的黄莺。莺歌深吸了一口气，动手吧这些衣服好好修补一番重新放了回去。
    莺歌只收拾了一小包裹换洗的衣衫、从瓦罐里拿出几两碎银子，想了想，打开了妆奁，把柱子送给自己的那个银镯子贴身收好了。莺歌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家，锁上了大门。
    衬着破晓的天光，莺歌跌跌撞撞的出了村子。回望着那个还在沉睡的小村，莺歌终于颤抖着蹲下身子哭了出来……
    “莺歌，你这是要去哪？”
    莺歌浑身一震，循声望向来人——是田娃子。不只是天光的原因还是别的，田娃子的脸像冰凌般冷冽。
    “我看你屋子一夜都亮着，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柱子哥叮嘱我要照顾你，我还深怕你出了什么变故……没成想，你却是要逃跑么？莺歌！我柱子哥带你不好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一个的都要离开他？枉我还真的把你当亲人看待，你对得起我们吗？”
    莺歌瑟瑟发抖，只是一个劲的摇着头哭得越发厉害！
    “哼，我不是柱子哥，不会你一哭我就不再追究！走，我要把你带回去，等着柱子哥回来看他怎么处置你！”说着，就要来拉莺歌。
    莺歌张着嘴，急的满头汗——这要是被抓回去就什么都完了！
    “别……不要！我，不想的！”两年了，莺歌今天不得不开口说话！
    抓住莺歌的田娃子浑身一震：“你说什么？你会说话？”
    “是，我……会！田……田大哥，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苦衷！”莺歌突然开口，话还说不利索。
    田娃子顿了顿，冷声道：“说罢，你有什么苦衷？”
    “我的苦衷……就是……我根本没办法和柱子……成亲……”莺歌惨笑了一下，“这一切……说起来真的是个……是个笑话，我……是个男的！”
    “啥？！”田娃子大惊。他也不讲究那么多，直接推到莺歌摸了上去……田娃子颓然的坐倒，“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