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休书

田娃子目光凶狠的瞪着莺歌：“你这个骗子！这世上还能找到比你更龌龊恶心的人吗？”说着就抬起脚狠狠地踢向莺歌。
    莺歌并不反抗，蜷缩成一团任田娃子拳打脚踢。只是一直低声喃喃：“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田娃子打的累了，呼呼的喘着气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莺歌犹自不解气，一口浓痰啐了过去：“呸，你个人渣！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竟然甘心扮那么多年女人！一想起你之前的做派，老子我恶心的隔夜饭都要吐了出来！”
    “我只想活……我不想骗任何人！可是，当时不抓住柱子这棵稻草，我就连一丝活下来的机会都没了……”莺歌哭道，“田哥，你不晓得我在人贩子那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终日的折辱打骂、命悬一线朝不保夕！我有什么错，为什么京城大乱要殃及无辜？逃难路上我与亲人失散，病中又被人贩子当做逃奴抓住……我以为我必死无疑的时候，柱子却带我逃离厄运……”
    “所以你就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欺骗他这么长时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柱子哥得宠爱？你还要不要脸了？”
    “是，我是无耻！但是若我一开始就告诉柱子我是男人他会买走我么？当日我一身伤病，嗓子也哑的说不出话来……本来我还想硬着头皮告诉柱子实话，不是你提醒我忤逆了你们会把我送回人贩子那里么？以后……拖得越久，我就越没有勇气说出实话，拖到今天已经是拖无可拖了……”
    “你，你个混账东西倒还怪起我来了？”田娃子跳起来，又踹了莺歌几脚。
    莺歌突然大笑了起来：“好！你打死我好了！我苟且偷生、男扮女装是为不孝；欺瞒恩公、不告而别是为不义！田哥，我情愿今天死在这里，也好过你去告诉柱子哥实情。他的个性我了解，这时我死了总比知道我骗他、知道我是这么个不孝不义的人来的好过……”
    “这时你来求死？早先你怎么不找根绳子自己了断？现在又来装什么体贴！”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怕死，只不过我没有等死的勇气……早先被抓住我还一心求死过，但是看到真的有奴隶的尸体在自己的身边腐烂，却渐渐的没了求死的勇气……我没胆量面对我死后的事。不过今天若真是被你杀掉，田大哥肯定会给我编一个冠冕堂皇的死因——不是为我，也要照顾柱子的心情不是么？”
    “你！”田娃子气的抓起莺歌，狠狠地扇了他两个耳刮子，“你真是我见过最烂的人……我不会杀你的，平白的脏了我的手！你给我滚，滚得柱子哥再也找不着你；我会告诉他你已经死了的！”说完一把推搡开莺歌不再看他。
    莺歌瘫在地上，久久的啜泣着，勉强的跪正了身子向田娃子深深的拜了下去：“我知道我对不住大家，求你替我照顾好柱子……”
    “快滚！”田娃子吼道。
    莺歌怅然的望向和柱子住过的地方，又拜了两拜。他颤颤巍巍的站直了身子，步履蹒跚的渐渐远去。田娃子吐出一口气，深深的捏了自己两下整了整还有些狰狞的表情往山下走——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自己来收场呢……
    “不可能！莺歌不会出事的！”柱子暴怒的大吼道。
    “柱子哥你冷静点！都怪我，她说自己要上山挖什么花，我也没留心！没成想却是一去不会了！”田娃子哭道。
    “不可能，不可能！她答应了要在家里等我回来的！”
    “但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啊！村里的人上山找了几遍了，只在深山坳里找到一片挂下来的碎步啊！”
    “我不信，我亲自去找！”说着，柱子就冲出了家门。
    一溜人跟在柱子身后狂喊着劝他回来，但是柱子只是红着眼睛往深山里面冲。找到了乡亲们发现破布的地方——那是一个断崖。柱子翻身就向崖底爬去，田娃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跟了过来，也不说话，只递给柱子一条长长的绳索。柱子一路向下，看见峭壁上开满了兰花——他的心里往下一沉，记得莺歌多次提到想要在自家园中种上几株……莫不是……
    悬崖下躺着一株枯萎了的、沾了血迹的兰花。柱子捧起了兰花，仰天长啸：那声音像是失了伴侣的鹤唳！
    田娃子默默地看着发了狂的柱子，心中吧莺歌骂了千万遍。幸亏我准备充足，柱子哥虽然伤心，过不了多久也会平静下来吧！
    昏昏沉沉的回到家，柱子一言不发的摊在椅子上。四下张望，屋中的一切还保持着自己走前的样子什么也没有变过……柱子把头埋在臂弯里——莺歌……一滴豆大的泪滴砸在桌子上。
    柱子萎靡在自己家中闭门不出有好几日了。村中来了好几拨人想要帮柱子整理一下房子，商量着办一下莺歌的后事却都被柱子轰了出来。
    “不要碰我们房间的任何东西！办什么后事？莺歌的尸骨都没有找到，怎么就能说她死了！”喝的醉醺醺的柱子大吼道。
    “你心里清楚莺歌已经走了！他的尸骨也许早就被野兽叼走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就不能清醒点吗！”
    “闭嘴闭嘴！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在家陪她……如果我没出海，天杀的我为什么非得去挣这笔钱！都是我，都怪我！”
    “柱子哥这不是你的错！莺歌她自己命薄罢了！柱子哥你为什么不能看开点，你不也说过大丈夫何患无妻吗？等着当你媳妇的女人多了去了，再不济就再买一个媳妇回来不就好了！”
    柱子忽然抬起头怒瞪着田娃子，吼道：“混账，你说什么？”
    田娃子吞了吞口水，从柱子父母去世那时起自己还是头一遭间他发这么大的火：“柱子哥，值当的吗……”
    “莺歌对你不错，她现在生死未卜，你却说出这样的话？你走，我不想再见你！”
    “柱子哥！”
    嗙的一声，柱子把门带上了。田娃子恨恨的捶了一下墙——都怪莺歌！
    已经一个月了，柱子要么进入深山乱逛，要么就在家喝的酩酊大醉。村中的人见到这样的柱子无不唏嘘——莺歌的离开怕是把柱子的魂也带走了。田娃子捧着脑袋苦闷不已，是不是自己做错了？如果直接告诉柱子实话会不会更好一些？
    田伯一如既往的吧嗒着烟嘴，他吹了个烟泡叹声道：“做便做了，着急后悔也都惘然！”
    “爹？你知道？”
    “你是我儿子，你肚子里的小九九我还能猜出来的。莺歌要走必然有要走的理由，你既然帮着她诈死，就说明你也不希望柱子今后再见到莺歌……我虽然不知道那孩子有什么难言之隐，她既然选择离开你又放她离开，那么就是你也认为她不该与柱子再有缘分。”
    “他们当然不该有缘分！我也不是帮她，只是想着如何处理才能让柱子哥不那么难受……可是现在看着柱子哥的样子……”
    “就像你说的，也许知道实情的柱子会更难受呢？现在就做判断还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