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休书

39 第三十九章


那老头掐着稀稀拉拉的几根胡须,摇头晃脑的一副江湖术士的模样:“老朽家学渊博,公子的问题老朽倒是能看出一二。”
    换做平时,元觉非肯定没有兴趣听这样的一个江湖术士模样的人胡扯。今天却来了点兴致,抱着姑妄听之的想法笑答:“哦?老先生有何高见?”
    那老头又叫了两壶酒,一边自得其乐的自斟自饮,一边好整以暇的开口道:“公子是个胸怀大志的人吧!我给公子一个忠告:人生一切事业,皆以精神为根本。而精神之衰旺强弱,全赖心神之静定不乱。一个乱字,将妨碍公子所有宏图——换句话说,公子的心现在乱了吧?”
    元觉非坐正了身子:“哦?先生何以见得我心乱?”
    “公子是有颗七窍玲珑心的人,以公子的资质,说是人中俊杰也不为过。但是公子心中有着大迷障,且因你性格的原因,公子总是思虑过重……说句不中听的话,若是堪不透你心中的那道坎,我看公子不会是永寿之人。”
    “先生倒是说说,我心中的大迷障到底是什么?”
    那老头眼中精光一闪:“名!公子太看重名了。也难怪,名为为五欲中最难破者,然名心不死,无以入道,更不能得大畅快。”
    “奉劝公子一句,一切修身修心之法门只有两字诀——曰放下、曰回头。放下则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一放下、一回头,病者顿愈,迷者顿觉。这句话,你可顺便捎带给你的那个朋友。”
    元觉非久久不语,那老头也不在意,径自喝完了面前所有的酒壶里的酒,洒洒然的离开了。
    “呵……放下?回头?舍弃名利?滚滚红尘中,又有谁能洒脱道超脱五欲的烦扰?永寿?算了吧,我从来也不指望自己能够活得长久。不过茫茫人海中的一介凡夫俗子,我只求一切经营都有回报罢了!”
    醉醺醺的且歌且行,浑不知今夕何夕的撒着欢。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河畔杨柳依依,一水银波漾漾……这世间有着太多美好的事物诱惑着人们寤寐思服,哪怕这片繁华与绚丽中蕴藏着衰败腐朽的气息也会吸引一群又一群的人奋不顾身的求之、索之。因为是凡人啊,这漫长而又短暂的人生需要不断地追求才会摆脱空虚,才会觉得不虚此生。
    “看样子,你的病是大好了。”一个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朦胧着醉眼,元觉非咬着舌头笑道:“好巧,嗝……你们都来赏月喝酒么?”
    柱擎天挑了挑眉毛,转身对着身后同行的人说道:“金当家,刘当家,还有诸位朋友,这件事情谢谢你们能卖给我面子,大家给我的恩惠,我绝对会回报大家好处的。今日时候不早,大家就此道别吧!今日招待不周,柱擎天改日定会携厚礼登门致谢!各位请了!”
    一番客套,一群人纷纷告辞离去。元觉非兀自憨笑着,脸上浮起不正常的红晕。他抱着酒壶低声的唱着歌:“……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这个人,每次都出现的那样意外。两人总算有点交情,现下他还住在自己的府上;看着他醉成这样,放着不管也不是个事。柱柱擎天在元觉非身边坐下:“好像每次见你都是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别喝了!身体不好,怎么可以酗酒!”
    “呵呵……嗝,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你有什么可得意的啊!”柱擎天抚额。
    “那你呢,嗝……你有没有可以得意的事情?”
    “没有,我没有什么值得得意的。”
    “哦……所以你才总是皱着眉头,郁郁寡欢……刚才有人跟我说,说要我放下、要我回头,还说我若做不到,就不会活的长久。说我落得这一身病也是因为做不到放下,做不到回头。你如今这么不开心……是不是也有什么事回不了头、放也放不下?”元觉非睁着一双醉眼,托着头望着柱擎天。
    柱擎天盯着元觉非,半天没有说话。他提起桌上的酒壶。灌了一口。
    “我想放下,可是人生种种若是这般轻易地就能放下,也就不会成为心头的大石,成为挥之不去的心病了……”元觉非苦笑,“多年前,我不得不伤害一个人……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补救,错误已经犯下了,纵然想要回头,也再难挽回一切。”
    柱擎天瞅了一眼身边的人:“我早已经不抱回头的希望,放不下,就扛着继续走,回不了头,就继续现在的生活。痛苦也是日子,绝处未必不能逢生。”
    “可是你不开心,关心你的人不愿意看到你这样生活。”元觉非定定的望着柱子。
    就是这个眼神,家人般关心的目光是现在柱擎天最无法承受的。柱擎天腾地站起身子:“我没有家人,做我们这一行的没有资格得到别人的关心。”
    “为什么?”
    “我手上沾了太多血,为了活下去,为了守护我想要保护的人……我不得不这样做,我这样的人,死后都是要下地狱的。”
    元觉非拉住了柱擎天的手:“那样的话,不做就好了?既然这么痛苦,就不要继续这样的日子……”
    “你以为放下屠刀就真的可以立地成佛?放下屠刀,只会变得任人鱼肉……祸根一旦种下,只有以恶治恶,你不懂,我不怕死后下地狱,我只怕活着的时候就很凄惨。”
    元觉非想说,我在乎,我怕你死后下地狱,我不想看你过的这样纠结!可是,剩下的那一丝理智却不停地警告自己——现在元觉非你没有立场说这些话!他只能紧紧的拉住柱子的手、用伤感的眼神注视着他,把所有的情绪有掩盖在迷醉的瞳中。
    “……”柱擎天和元觉非对视良久,终于淡淡的开口道:“你醉了,我带你回府。”
    半扶着元觉非,两人慢慢的回到柱擎天的府中。
    睁开眼睛元觉非才发现自己竟然呆在一个陌生的房间,房屋的陈设和自己那间差不多,但是自己屋中那些琳琅满目的陈设,在这里却变成了满屋造型独特的兵器。头疼欲裂,元觉非苦笑,饮酒的确后患无穷……
    一个有些疲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床头放着醒酒汤,难受就喝一些。”
    “你?这里是……你的房间吗?我怎么会在你的……你的屋子里?”
    柱擎天揉着太阳穴:“你折腾了半宿……先是抓着我不撒手,一会儿有嚷嚷着胸闷难受……把你交给下人,你却又跑回来继续缠着我……好不容易你睡下了,那院里的又闹起来……”
    “啊!”元觉非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嗫嚅道:“对,对不住!真是冒犯您了!那,那我说了什么失礼的话没?”
    柱擎天瞥了一眼元觉非:“只是一堆不知所云的话罢了,没什么失礼的。”
    元觉非又好好地道歉一番,沉默坐着。气氛有些尴尬,元觉非小心翼翼的想要开口告辞。
    这时家中的仆役突然急匆匆的进来:“老爷,那里又闹了!”
    柱擎天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对元觉非说了一句:“在这里等一会儿!”就匆匆的出了门。
    这下自己就更加说不出要走的话了!元觉非只得坐回床边,拿起解酒汤小口的嘬饮着。一碗汤早就见底,柱擎天却还没有回来。无聊之下,元觉非便四下打量起来。房中摆放着不少兵器式样。他们的造型诡奇,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都散发着腥冷的戾气。
    出于好奇,元觉非逐一看过。他拿起一柄类似于马刀一样的长形兵器,好奇的看着他的手柄部分——除了常规的护手柄,还加了几条看着很结实的皮带。他又拿起一个类似于钺的兵器,不过要短小许多,在手柄部分有一些机括样子的东西,同样的也加装了几条皮带。
    正当元觉非拖着那几条皮带暗自嘀咕的时候,柱擎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这皮带是打仗时系在手腕处固定兵器的。海盗们打接舷战时,常常要把手伸出去和对方互砍,这皮带是为了固定武器不让武器被对方震得飞出去。打掉兵器落入海中还是小事,不过武器掉落在敌人船上被敌人拿来砍自己就不太爽了。加装了这条皮带,敌人除非把他的手砍下来,否则兵器不会脱手。带着一只手的兵器,他们也不好捡现成的直接拿来对付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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