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休书

40 第四十章


元觉非睁大眼睛,讶异道:“这条带子原来是这般用处么?脱手的兵器,也很难为敌方所用……只是,这样也太过残忍吧?”
    “兵器,本来就是残忍的东西。战场上,就是不择手段的赢得胜利,自损八百也要伤敌八千。”柱擎天淡淡的从元觉非手中拿过那把刀,审视了元觉非一眼,说道:“这刀刃前段的锯齿状设计,还有从刀刃延伸到刀柄前端的凹槽,是为了扩大被砍者的伤口,尽可能多的放掉对手的血。肉搏战中,这柄刀用起来还算顺手。”
    柱擎天又看了一眼不发一语的元觉非:“这些兵器都是已经我以前制作,大部分都已经投入实战了。这边还有一些近期才研究出来的东西,你有没有兴趣看一看?”
    柱擎天说着拉起元觉非走进另一间房子,元觉非依然沉默着,发觉柱擎天的视线才不置可否的露出一丝微笑。元觉非走进房中四下观察,指着一个圆不溜丢的铁家伙说道:“这个东西上,我闻到了一股火药味道,可是什么弹药?”
    “那是霰弹,近距离海战杀伤力很强。是用来击毁有生力量、帆、缆索和桅的炮弹;它会在发射时炸开来,并用它本身充填物——一些生铁块,石块等击毁方圆在八百尺范围内的目标。喏,这是船上配有的舰炮,海战要求炮身不能太过笨重,要灵活,还要尽可能的射程远,火力范围广。我已经改进了很多次船上的配炮了。现在正在试验滑膛炮,不久应该就能投入使用了。”
    柱擎天走到房屋正中间,那里摆放着一件用黑布遮住的东西。他把黑布掀开,那是一艘战舰的模型。柱擎天又看了一眼元觉非:“这个是我做的一个初步的设计,此舰排水量绝对是空前的,在船身上可携带五十到六十门火炮,可容纳一千多兵力登船作战。在他的配舰上,每个桅杆上都设有一个伏击台,配两个□□射手来伏击敌船上的指挥者……就是这种弩,”柱擎天拿起一旁摆放着的一个弩具递给元觉非,“这个弩的基座采用了一些特殊设计,让他比箭的射程更远、穿透力更强。当然这也是一种近战的武器,不过在四五十丈的射程里,它的威力不容小觑。”
    元觉非逡巡了一番,审视着一屋子先进的武器装备。过了好久他才转过头来:“这些武器……都很厉害,要不是真的经历过战场的厮杀,绝不可能造出如此……如此巧夺天工的东西。早听闻,二帮主有鲁班,诸葛之能……”
    “你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我一直看着你,观察着你的表情,你对这些不感兴趣。”柱擎天定定的看着元觉非。“我不懂,你到底为何而来?要是为了取我性命,绝对不会派你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若是为了兵器图,你又完全不感兴趣。你到底为了什么接近我?”
    元觉非愣了,早就察觉出他对自己的防备,但没想到竟然认为自己别有居心么?记忆里柱子从来都不以小人之心去揣度他人;哪怕是初次相识他也从来坦荡待人。十年过去,柱子却似带了一个厚厚的面具,把自己与别人冷冷的隔绝在心墙两边。满屋子冷冷的兵器,它们制作精良,构思歹毒;他看着柱子如数家珍的描述他们的用途、摩挲着一件件兵器的脸上挂着饿狼舔舐自己利爪般的餍足感。这样的柱擎天太过陌生,也让人不寒而栗。
    柱擎天长嘘一口气,他伸出手覆盖住元觉非望向自己的眼睛,用一种困惑的声音说道:“别,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真搞不懂你,你的反应跟别人都不一样。为什么,总是用这么一种……悲哀的,怜悯的目光看着我呢……你让我觉得似曾相识,可是我又确信,我从来都不认识你这样一个人。你让我都变得反常了,我不喜欢这样……”
    柱擎天喃喃着,他感觉到手掌下男人的睫毛在簌簌的抖动、他温热的鼻息吐在掌心里,滚烫的简直都要灼伤自己了。一双微微发抖的手覆上了自己的手,感觉到元觉非的意图,柱擎天用沙哑的声线说道:“不要睁开眼睛……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你,你……以后尽量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吧!”
    柱子的脚步渐渐的远去,元觉非闭着眼听着那脚步声慢慢的消失在一片粘稠的寂寞里:“我也不喜欢这样……遇见你我也开始反常了……我真的不想见你,也不想和你有半点牵扯……可是,我做不到!一见你,我就忍不住想要关心你,忍不住猜测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忍不住……自责!柱子,倘若你还能保留当年半点的笑靥,我就不会如此的自责……”
    那个人,不管自己多么不愿意承认,他已经在自己心里画上了深深浅浅的刻痕。当年的屈辱,自己有的只是对自己的怨愤罢了;可是因为那个人与自己生命里最不光彩的记忆相连而使那人也变成自己要刻意回避的家伙。但是不论在怎么回避、再怎么去歪曲自己的那段记忆,元觉非心中也清楚——柱子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不起自己,反而是自己一直都在欺骗他。
    哪怕那时自己只是个心思不缜密孩子,元觉非也自信了解那个单纯憨直的汉子。可是如今柱子变了,变得不再一眼就看得透,变得那样的心有城府。因为自己也曾承受过伤痛,知道家破人亡的打击、命运难测的煎熬;也正因那些厄运才养成自己现在这种谨小慎微察言观色的本能。所以如今也就分外能够体会到柱子这种变化,所承受过多大的痛苦。当年自己还有柱子相救,可是被灭了村的柱子又能靠谁呢?
    十年前,那个时间点太过敏感。元觉非心中隐隐有些预感柱子的变化或许与自己有关系;不过,就算是没有关系也好,作为已经在自己人生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人,柱子的现状元觉非也不可能不在意。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比如一个明明已经自身难保的流浪者,带着一条陪伴自己走过千山万水的忠犬。他知道扔了狗一人一狗才都有活下去的可能,所以狠心把狗抛弃到路边。几年后不期而遇若是狗儿活得很好也就罢了,但那狗若过的凄惨,这浪人便无法对这狗的境遇视若无睹,也会对自己抛弃忠犬的行为产生深深的抱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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