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休书

既然柱擎天不想自己在他身边晃悠，元觉非也不好恬着脸硬往人家身上蹭。此次身上还有要紧事要办，元觉非衬着柱擎天又出海巡游的阶段悄悄地出了府。
    恢复钦差的身份，元觉非再一次造访八爪蛇。这一次倒好，人家倒是恭恭敬敬的把他迎进浪蛟帮，可是八爪蛇却神龙见首不见尾、生生的把元觉非晾了个把时辰。元觉非倒也沉得住气，气定神闲的坐在正厅，饶有兴味的打量着浪蛟帮大营的陈设。
    过了许久，帮中才出来一个主事的人，拱手歉然道帮主现在不便会客，怠慢了钦差云云。那人与元觉非弯弯绕绕的打着太极，一味的拉着元觉非参观浪蛟帮、东拉西扯些有的没的绝口不提正事。
    元觉非亦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跟着那人把浪蛟帮上下转过一遍。末了，元觉非才道：“浪蛟帮果然名不虚传，虽然以海上势力闻名，但是看这大本营的布置却深谙行兵布阵之道。看似亭台水榭琅嬛锦绣，却深合阵法……这设计者也是高人啊！”
    主事人讶道：“虽知元大人是个才华横溢的才子，诗书礼乐无一不通，但没想到于兵法也有涉猎啊？”
    “纸上谈兵罢了，比不得你们经得起真刀真枪的磨练。一路观来，觉非心中有一个疑问想要请你解答——我听闻只要是以武谋生者都会供奉神武王的坐像以求得自己武运昌盛、常胜不败。一般江湖上有些地位的帮派甚至会专门修建祠堂来供奉他。可这一路行来却不见贵派有这些，是江湖谣传，还是……”
    “哈哈哈，不是谣传！”那人笑道，“前朝神武王简直是个传奇一般的人物！他的威名远播四海，真是个人人钦佩的大英雄！他本是皇室贵胄，要我说他才是应该继承大统的人，却不料为了维护社稷安宁，甘愿放下大权做一个闲云野鹤的王爷……若是前朝继位者是神武王的骨血，定然不会出来那样昏庸的君主。让天下生灵涂炭！向我们这种以武谋生的帮派，哪有不供奉神武王的！我们帮主尤为敬佩神武王，所以供奉他的龛位规格更高，喏，那边的藏龙阁就是专门为供奉神武王的！”
    “藏龙阁？”元觉非眉头一皱，朝着那人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亭台楼榭掩映深处，一幢巍峨的建筑露出庐山一角，虽不能窥见其全貌也足以想象那藏龙阁之宏大。他转而笑道:“哦，”英雄惜英雄，看得出贵帮的确分外看重神武王啊！能不能带我领略一二？”
    “呵呵，不过……那藏龙阁是我帮重地，不便让外人参观，请你赎罪了……”
    “哦，觉非唐突了。”元觉非摆手道，“既然贵帮帮主不便见客，那我也就不多加叨扰了。请您代为转达，朝廷对贵帮的事情颇为重视，帮主是明白人，比起两败俱伤，还有更好的选择。请他想想明白，比起浪蛟帮，他的个人意气孰轻孰重。”
    那管事用奇怪的眼光瞄了一眼元觉非，随即笑道：“好的，大人的话我会带到，就此恭送大人。”
    元觉非点了点头，起身离开浪蛟帮。
    八爪蛇跪坐在藏龙阁神武将军的坐像下面，一言不发搓动着颈上的链子、听着属下汇报元觉非此次的举动。许久才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元觉非……当真是个有趣的人啊，以后这段日子，不会没意思了……”
    一路来到官衙，元觉非不顾与官衙中的人寒暄直接切入正题：“我需要浪蛟帮历年来的作战资料，还有这一份折子需要快马递交给京城，我需要京城那边的一些东西。”
    办完了事情，元觉非顺道去见了姐姐一面，一别多日，姐姐的脸色变得憔悴了许多。元觉非吃惊的看着姐姐，问道是不是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元觉欣叹气道：“可能是流年不利吧，最近的既桩生意都出了点状况，几家和咱们合作多年的商号最近也是闹了毛病，这边又要张罗组建商队的事情。你姐夫忙得脚不沾地，我也不能干坐着呀！哎，最近也是忙得要死。”
    元觉非皱眉道：“莫不是浪蛟帮在搞鬼？”
    “不能吧？前一段找他们商量出海的事情虽然开头不顺，那次商谈才知道不是人家故意针对我们。泽生堂毕竟是大商家，他们内部对谁来负责我们的事情争执不下才拖延了许久，毕竟要缴纳的‘行水’不是个小数目。那次见面谈的很顺利，商队也正在组建中。这次出问题的是内陆上的生意，应该和他们没有牵连。”
    元觉非不放心：“姐姐，实不相瞒我这次来这边是朝廷派来招安浪蛟帮的。前几次派过来的钦差都碰了钉子，可见浪蛟帮对我现在办的事情并不带见……我怕，他会因为我的关系来为难你……”
    元觉欣哂笑道：“小非，你不要担心过头了！与浪蛟帮谈出海航运的问题早在你没来之前就开始了，那个时候你还没有接收这件事情的吧？我们与浪蛟帮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还是说你在此之前还得罪过浪蛟帮？”
    元觉非讪讪的：“那，那倒没有吧……”
    元觉欣点点弟弟的脑袋：“你呀，就爱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你这样活的怎能轻松？”
    “那姐姐呢？你这样为了姐夫操心受累，又有几分轻松？姐姐，你本是大家闺秀，原不用受这抛头露面四处奔忙的苦。”
    “我早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了。那时家破人亡，我流落街头、不过是个行乞的流民罢了。你姐夫把我带回了家、他怜我、惜我，不是因为身份门第，只是因为我本身而尊重我；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连云他是我的恩人，又是我的知己和爱人，为了这样的人别说只是劳其体肤，就是结草衔环也难报答他的情谊啊！”
    “姐姐……我问你一个问题好吗？如果，有一个人，你欠他很大的恩情，可是你注定要伤害他……他的恩情，你根本没办法偿还……”
    “为什么没办法偿还呢？”
    “因为，他连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他的面前都办不到……”
    元觉欣看了看自己的弟弟：“那就默默的报答吧，无论他知不知道，原不原谅你的伤害……只要你尽你最大努力的让他幸福。过去的伤害已经造成，但是你可以把握现在的事情，不要让他再受伤害。这样最起码你会心安。”
    “小非，记得，姐姐不求你飞黄腾达，只求此生你能活的堂堂正正像一个君子。年少轻狂谁都会干一些糊涂事情，我们不能祈求时光倒流去抹去曾经的错误，但是我们一定得承担得起应该担负的责任，决定从今以后的行动不再那么荒唐。”
    元觉非笑了笑：“恩，我晓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