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翠

    史长发出來后  吴乐问保险箱里是什么  史长发一言不发  向外就走  吴乐追上來拉住他
    “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有什么你说什么  怎么弄的跟个娘们似的  ”
    吴乐有些不高兴  史长发看了她眼  叹了口气
    “出去再说吧  ”
    史长发开车带着吴乐在镇西市的街头行驶  有些漫无目的  期间王局长打电话來询问保险箱的事情  史长发不接  陈副局长又打來电话  史长发还是不接  后來胡市长不知怎么知道了消息  也打过电话來  史长发干脆关机了  但沒想到他们又把电话都打到吴乐手机上  就连韩伟杰也听到风声  打來电话  吴乐开始还接听  最后也生气了  关机了事
    “到底是什么东西  难道你连我也信不过  ”
    经过漫长的沉默  吴乐还是忍不住打破僵局  史长发沒有回答她  仍是注视着前方  在老君庙门前停下
    “下來吧  ”
    史长发说着提起应急灯  先下了车  走进老君庙
    老君庙是座废弃的庙宇  属于违法建筑  是民企老板兴建的  后在城市整治中以宣扬迷信的名义取缔  虽然沒有道士了  但一直沒拆除  现在沦为拾荒者的集散地  雨灾开始前城管把拾荒人全驱散  老君庙又空空荡荡了
    史长发停下  回头看吴乐  吴乐有些无奈的跟下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大殿  史长发打开应急灯  放在太上老君脚下  转回身
    “我要你向我发誓  绝不冲动  ”
    吴乐疑惑的看着史长发  有点犹豫的发了誓
    “好吧  给你  ”
    史长发说着掏出照片和信  递给吴乐  但沒有把第二封信也拿出來  吴乐走到应急灯下一张张的看  满脸惊疑  然后和史长发的反应一样  立即折开信  看着看着  吴乐哽咽了  看到最后她把信揉成一团丢在地上狠狠的踩着踏着  史长发站在一旁  一句话也沒有
    “什么狗屎计划  难道就让范长存这么白白死啦  ”
    “吴乐  冷静  ”
    “冷静  我还怎么冷静  人都死了你叫我怎么冷静  别跟我说什么国家大义  我只知道活着才有一切  你知不知道  活着才有一切  ”
    吴乐悲愤地恸哭  让史长发心里也难受至极
    “我知道你生气  我也生气  但生气有用吗  生气老范就能活过來吗  不管国家大义  那你总得考虑一下老范平时的志愿  他曾是军人  军人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保家卫国  你能让老范在地下不安心吗  你能吗  ”
    吴乐渐渐停止哭泣  目光有些呆滞的望着史长发  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片刻她突然向史长发要打火机  史长发还有些不明白  吴乐已经把信点燃  又把照片一张张抛进火中  史长发沒有阻止她  因为在劝她的过程中  也确定了自己该怎么办
    “既然开始了  就要继续到底  ”
    跳跃的火光中  吴乐突然说  她的目光中有令人不安的杀气
    在最后一张照片也变成灰烬后  吴乐又踩上几脚  把那些隐约的影子也都碾得粉碎  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张家德的弟子们究竟是谁  他们的真实身份永远都会是个谜
    “咱们走吧  王局一定等急了  ”
    吴乐长出口气后说  语气平和  像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嗯  是该回去了  ”
    两人上车  都打开手机  顿时铃声大作
    史长发看來电显示  是王局长  本想说一会就回去  但让史长发意外的是有苏绣旗的消息了
    “苏绣旗回來了  不过受了重伤  据她说于进和庄秦是一伙的  你那发现了什么  张家德在保险箱里放了什么东西  ”
    “回去再说  ”
    史长发什么都沒透露  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恨不得能生出双翅立即飞回局里
    史长发对庄秦和于进是一伙的并不感到惊奇  照片上看到了  但他怎么想都觉得庄秦不像于进那么冷血  钱四海的死很有可能是于进干的  吴乐对此不置可否  她现在对任何人都不信任  善恶根本就难以区分
    “大善即大恶  世事本來就是这样的  ”
    吴乐的话让史长发感到惊异  再这么下去吴乐该悟道了
    两人讨论案件的细节  史长发对于进这个人进行全面剖析  认为他绝对是个天才  但长期过双重身份的生活使他人格分裂了
    “现在我想明白了  当初于进之所以同意在全市范围普查dna  是因为镇西正经受雨灾  不据可行性  而且真要查的话沒几个月完成不了这工程  最主要的是  收集血样虽然可以排查爱滋乙肝及当成dna样本  但保存和鉴定的费用却是个天文数字  这笔钱由谁來出  于进就是看到这一点才敢这么说  还有  案件始发  于进怎么就知道应该到国安局调查  那时候对周经泰的了解还是一片空白  于进居然想到找国安局的老同学帮助  如果他事先不认识周经泰的话  这怎么可能  如果仔细想过的话就会发觉仅这一点就非常可疑  可惜当时我忽略了这些细节  ”
    “还有于进在老范死的表现也很不正常  大家都很难过  就他一个人还有说有笑  冷血变态  ”
    吴乐补充  经吴乐这么一说  史长发重新回忆这些天來的点点滴滴  于进对生死看的真的很淡  淡漠到无情
    “成仙  ”
    史长发下意识的想到这个词  难道神仙们都如此冷漠无情吗  那做神仙真不如做人來的率真了
    到局里时沒见到苏绣旗  王局长说已经送到医院抢救
    据苏绣旗说她是中了于进的埋伏  被打晕  于进真的已经强到她无法抵抗  醒來后发现于进和庄秦在商量什么事情  后來两人吵了起來  苏绣旗乘机逃跑  本以为安全了  却突然被一支箭射中  那是一支箭杆上刻着符箓羽箭  而当时苏绣旗已经逃离他们的藏身地点近一公里  身后一个人影也沒有
    “所以  您的意思是  于进他快要成仙啦  ”
    王局长看着史长发沒有回答这个问題  心中却和史长发想着同一个问題：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张家德在保险箱里放了什么东西  ”
    王局长问  史长发还是沒想好该怎么回答他  但既然问到了  就只有回答
    “是你们的照片  ”
    这个回答即是事实  又不是全部事实  史长发觉得是最完美的回答
    王局长果然沒再问下去  有些**  好半天才说出话來
    “看來你都知道了  不过有很多事都出乎意料  比如于进杀害钱星  郑望龙将林家灭门  还有地下期货交易所  但是  虽然我不知道张老前辈有什么惊世计划  我希望你都不要破坏  这是我也是钱星最大的愿望  ”
    史长发这才知道原來王局长并不知道张家德的计划  这样说來王局长之前想要破案的急切心情并非伪装
    刑警队的同事们都准备停当  史长发也穿上防弹身  尽管他心里怀疑这能起到多少保护作用  吴乐和邹建民都被留下  王局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一回带去十几名狙击手  王局长亲自带队  直扑苏绣旗提供的于进庄秦的藏身点
    夜色漆黑一团  王局长命令所有车辆关掉警笛车灯  而且在距目的地两公里的地方就全体下车  摸黑包抄  于进选择的藏身地点非常隐秘  在一片农田中  四周全是开阔地  想要不被发现的靠近十分困难  好在天虽然不下雨  但乌云仍旧浓密  下空下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所有人都猫腰在泥泞湿滑田间向目标靠近  农家肥及化肥的味道刺鼻难闻  田间用來划分边界的荆棘不时刺到身上  沒人吭声  眼睛只盯着前方那间亮灯的小屋  大家都听说了大德当行发生的事  知道生死只在一刹那间
    一百米  八十米  六十米  四十米  二十米  一百多人已经无声的将小屋包围  子弹早已上膛  就等王局长一声令下
    突然间  小房窗口有人影一闪  门开了  走出來的却是个衣冠不整的女人
    “别开枪  我是何莉  ”
    在门开的那一刹  史长发差点就扣动板机  刚庆幸沒有冲动  一听是何莉  又后悔沒给她來一枪
    “哈哈哈  这么几个人就让你害怕了  ”
    于进的身影和他讥讽的笑声几乎同时出现  小屋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卧倒声  这让于进更加猖狂的大笑起來  此刻的于进与两天前完全不同  穿着一身道袍  一言一行间  甚至包括狂笑都让人感到一股如见仙人般的惊惶  史长发也趴在地上  想要站起却两腿发软  心里更是惊疑  难道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何莉刚想走到警察这边  却被于进一把抓住
    “你不是说爱我吗  怎么这就要走  ”
    “我不想死  你放开我  ”
    “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成仙吗  我都不在乎你是个**  你倒在乎起自己來了  哈哈哈  真是有趣啊  ”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都有了她  还要我干什么  ”
    “你不是一直在讨我欢心吗  要不是为了你我干什么要杀自己的师父  我连国家都背叛了  你居然说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
    “我不懂得怎么讨人欢心  不懂得国家民族  那些东西离我太远  我想要物质生活  我需要金钱  你明白不明白  我只懂得仰仗你对我的爱去取得我需要的金钱  那是我唯一能用得上……”
    何莉的话还沒说完  人头便已经飞起  远远的滚落在田间  而她颈间喷涌出的鲜血则像喷泉般升起  又迅速落下  于进浑身是血的冷哼一声  一松手  何莉无头的尸体瘫软的倒在他脚下
    沒人都看见于进动手  何莉的头像是自己飞出去的  所有人都感到自己的脖子有些冷  握枪的手有些抖了
    “谁还想归天  ”
    沒人回答  在场的人都被于进无声的杀气震慑住了  伏身在泥水中一动也不敢动  像是一群信徒在参拜虚妄的神仙
    “哼  ”
    于进冷哼一声  大摇大晃的回到屋里
    直到小屋的门咣当一声闭上  所有人仍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剑仙  是剑仙啊  ”
    突然有人大喊  像是引发连锁反应  人群骚动  纷纷站了起來  几个胆怯的转身向來时的路跑去  其他人也都在犹豫  不自觉的向后退  王局长在远处督阵  看见这边的人全都站了起來  还以为抓到了于进  可是不一会就有人跑到他面前  那一脸的惊慌失措让王局长的心冷到极点
    “妈的  装神弄鬼  ”
    一个矮个警察突然走出人群间  到小屋门前一脚踢开门  几个不信邪的也跟上冲进去  小屋内顿时枪声大作  惨叫声不断  窗玻璃溅上几道鲜血  一个被劈去大半肩膀的人惨叫着逃出來  倒在泥地里挣扎  不一会就死去了  而在血光之中  所有人都看见一柄剑在飞舞  如同有自我意识般自由的飞舞  沒人握着剑柄
    史长发一眼便认出  那是苏绣旗的断光剑
    “剑仙  真的是剑仙  ”
    这一回于进所施展的异术彻底击溃了大半人的心理底线  恐惧像瘟疫般蔓延  同事们开始溃退  史长发也同样抖的利害  但他却死命咬住嘴唇  握着枪向那扇门走去
    “是幻觉  全是幻觉……”
    史长发暗示般自言自语着向前走  而与他一样不退反而前进的还有两三个警察
    “咦  是史长发啊  进來吧  看  我就要成仙了  ”
    于进手运道诀  口中念念有词  插在一具尸体上的断光剑如一道寒光般飞起  悬浮在于进身前  他一脸得道般喜悦的笑容  扬扬得意
    “是幻觉  全是幻觉……”
    史长发两眼死盯住于进  慢慢举起手中的枪  于进冷笑一声  断光剑突然失去踪影  史长发眼前寒光一闪  手中的枪已经削去一半  火药正从弹壳中泄出  史长发惊惧的浑身颤抖不停  转身正要逃跑  悬浮的断光剑已飞到他前边  史长发身后的两名警察连惨叫都沒发出就人头搬家了
    “哈哈哈  如何  你认为还是幻觉吗  ”
    断光剑又飞回于进身前  猛的一抖  将剑身上的血迹震落  发出嗡的一声剑鸣  史长发被两具尸体喷出的血溅红了眼睛  慢慢转过身面对于进
    “就让我送你一程吧  ”
    于进的面孔突然变得狰狞可怖  断光剑嗡鸣着横向史长发  疾速飞來  但就在这时  于进身边突然跃起一道红光  扑到到史长发身前  一个女人的惨叫在史长发耳边响起  震的他眼睛景物都跟着一晃  再缓过神时才看清楚  自己手中的枪并沒被削掉一半  真的全都是幻觉  于进正握着剑柄  剑身已沒入他面前女人的身体  而史长发也被透体而过的剑刺伤
    这个女人居然是汉娜
    “咦  ”
    于进惊奇的叫了一声  忽的缩身扬手  电灯叭的一声被打灭了  小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史长发抱紧汉娜  感到天旋地转  他睁圆双眼努力分辨  好容易才找到门的方向  踩着满地残缺的尸骸跌跌撞撞的走出來  终于在门口和汉娜一起摔倒在地
    “为什么要救我  ”
    史长发厉声问  甚至有些绝望
    “因为  我是一个中国人  ”
    只是说了一句话  汉娜的呼吸便急促起來  她身上的血浸透了史长发的衣袖  甚至能听到鲜血喷涌时的滋滋声  史长发眼眶湿润了  沒想到汉娜居然会舍身救他  太意外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  ”
    史长发再次吼叫般的问  汉娜努力呼吸空气  但似乎仍旧缺氧
    “师父……说过  聪明的人……不多  要重点保护……”
    “你是张家德的徒弟  ”
    史长发心中一亮  他立即想通了  原來汉娜也是张家德的弟子
    汉娜并沒有回答  只是惨淡一笑  咳出几口鲜血  溅的史长发胸口全是  史长发想要给当娜止血  但她全身都是血  根本找不出伤口在那  这时汉娜的身体有些瘫软了  她断断续续的吟着那句‘男儿何不带吴勾  直取关山五十州’  可却只说到关山便沒有了声息  史长发看着汉娜凝固了的望着漆黑夜空的眼睛  那双不再担心被发现、不再连做梦都要提醒自己小心、不再面对同胞做出一副蔑视神情的眼睛  那么干净的眼睛
    史长发的泪水再也止不住滚落
    男儿何不带吴勾  直取关山五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