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欢旧事

第24章


七巧儿看着莲心发愣,连忙接口,莲心听了,微微点头,若有所思:“是啊。”
  孩子睡了一觉,起来只是怯怯的哭,我用各色糖果哄了,才声如细蚊似的说:“我叫柳叶。”柳叶不能住在楼里,这楼里到了晚上不堪入目的东西太多,莲心怕她学坏了,思来想去只能先安置在曾经用来“关押”我的浴堂,从前是我住她们不曾多做布置,这会柳叶要住进去,秋甜自告奋勇跟柳叶住在一起,楼里的姐儿各个都想帮忙,没多一会那鄙陋的浴堂就挂满了各色玩物
  ,堆满了各种零食。
  到底是孩子,看着那些玩物脸上就露了笑意,莲心看见柳叶笑了便好似心醉了一样,搂着她说话,柳叶脸上仍旧有些胆怯,却肯跟莲心说两句了,只是说了两句以后就扭着身子往秋甜背后躲。
  跟着她们折腾了一场,我心里竟也松快了些,等回了房间关上门,手腕上的玉镯沉甸甸压着骨头,心头才又沉重了起来。
  汝南王的消息是在十余日后才在大街小巷不胫而走,确切的消息来自乐府周大人嘴里,说是千秋宴上汝南王献上了美人马队列阵表演,谁知表演结束后美人下马谢恩时,竟有个女子马鞍下掉出一柄匕首,那女子当场就被拿下,马队里的女子被全部抓了起来,每个人身上都搜出了兵器,拷问一夜,都招认说是汝南王安排她们身藏利器,□君上,伺机行刺。
  汝南王如今在大理寺,无论是否是他安排行刺,如今却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刘鹤翎在天牢里,审问汝南王的党羽大约需要很久,轮到他头上不知要何时了。我心里焦灼,天牢那样的地方,想想也知道必定不是人待的,就算是不拷打干关着也是个问题,无计可施之下只好去求了常宗饶。
  “这件事情牵涉甚广,稍有不慎就是灭门的祸事,我不能领你去探监,但是你信我一次,最后一次,我保他不死!”常宗饶拒绝了我,他死死握着我的双臂要我相信他最后一次,我只能点头,他带着几分不甘:“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无奈之下,我只好点头。
  也许他没有威胁我,可是在心底,我还是把他当成了拯救刘鹤翎的救命稻草,说起来真好笑,刘鹤翎是我的救命稻草,而他是刘鹤翎的。
  答应了给常宗饶机会,他当晚便来了,定了老地方,只是这次,叫不必再铺上那虎皮褥子,而是摆上了笔墨颜料。
  “让我给你也画一幅画像好么?”常宗饶很认真的看着我,我点点头,他便上下打量着:“去换一身衣服吧,还有,重新梳梳头。”对镜站立的时候,我明白他说的没错,三日不曾好好梳头了,再不梳理,怕是头发都要结成毡条了。
  秋甜站在我背后费力的为我梳开那些打结的头发,她一贯痛恨做这件事情,可是此时却是没有多话,狠狠的抿着嘴唇,我看着她的表情在镜子里若隐若现,忍不住开口:“你在生谁的气呢?”
  “谁说我生气了?”秋甜瞪了我一眼:“唉,刘学士真是,真是,
  呃,命途多舛。”她大约是想说他时运不济的,我无奈的笑了一笑:“是呢,好事多磨,你看上他了是么?”想着那日她跟我念叨叫我赎身时千万带上她。
  “看上他?切。”秋甜竟然嗤之以鼻,却又很快转了表情:“我是替你难过。”我看她神色严肃,不由得一愣:“替我?”
  “妈妈以前念叨过的,还嘱咐千万不叫告诉你知道,听说你娘那画像,是你娘生前最后一次见到那人的时候那人给画的,画完了画像那人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秋甜声音极小,像是生怕被人听到似的,我懂她的意思,她是觉得这会常宗饶替我画像这个举动有些不吉利,我叹了口气,怪不得其余的遗物都不在这里,原来我爹他从没机会再回来取走画像。
  换了一身月白的裙衫,配上孔雀石的项链,发间是翡翠蜻蜓点荷发簪,陪着星星点点的珍珠发针,腕上的手镯仍是戴着,坐在常宗饶对面,执一柄彩蝶穿花团扇,他看了我良久,才低头落笔。
  “他还需要多久才能出来?”我低低的问,他没有分神,看我一会,落笔琢磨片刻,不带任何感情的回答我:“事关重大,牵连进去的人会越来越多,这会才刚开始,你不要急,最多我找个时机安排你探望他。”
  说了要给常宗饶机会,我便不好再开口询问。
  画像一连半月,终于在七夕之夜完成,他将那细绢小心翼翼的举起来,我站在他身边看过去,画中人恬静安然,眉眼间带着几分笑意:“像么?”
  “这几日我笑了么?”我微微疑惑。
  常宗饶小心的将画收起来:“你笑的样子,一直在我脑子里。”
  曾经,年少无知,爱的懵懂却也直率,那欢笑怎是经历沧桑之后能比拟的,别说是他,就连我每每对镜发呆的时候,也在怀念当年的笑容。
  常宗饶携着我的手,桌上摆了三碟糕点和一壶热茶:“尝尝,我亲手做的。”
  “你?”我惊讶。
  “嗯,既然要你给我机会,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我尝试了好几种,就着三种勉强像个样子。”他带着笑,我捏起一种白色的一块,咬了一口,甜,甜里带着生面粉的味道,说不上是个什么口味,好像是白糖糕,却又比白糖糕硬许多。
  “这是?”
  “白糖糕。”
  常宗饶笑着
  :“尝尝我做的豆馅年糕。”他指着另一碟,我举筷夹起,那年糕却像是流水一样从筷子间流淌了下去,根本夹不起来,豆馅漏得到处都是,常宗饶大窘,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年糕上锅蒸熟了么?”
  “你又笑了。”他痴痴的看了我半天,回了我这样一句话,我一愣,心头一痛,岔开话题:“这案子还要审理多久?”
  常宗饶的神情黯淡了下来,语气淡淡的:“怕是还要等,皇上着了东海王审理,如今不要说大小官员,连长沙王和燕王都牵扯进来,如今长沙王也被押在大理寺,燕王被羁押在京,软禁在府里,朝堂上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刘鹤翎在天牢里无人问津倒还是幸运的。”
  原来,闹得这样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刚才测血糖,一不小心把两手食指都刺破了(表问我怎么刺的),妊娠糖尿病的孕妇伤不起啊!
☆、第 23 章
  总听说当今圣上做太子时饱受诸皇子的威胁,时时刻刻需警醒着不要有任何行差踏错,长久紧绷着精神以致性情暴虐。他做太子时是否真的如此我不得而知,但是当今圣上治下手段严苛我却是能够感受到的,从先帝病重太子监国的时候起,每年都有被太子查办抄家的官员,每年都有官卖的女子,后来先帝病逝当今圣上登基,更是雷厉风行剪除异己,赵王全族就是在那时候被抄家充军的。
  如今汝南王的案子又像是一根刺扎在圣上的心口里,一开始我只是是惶恐,却看不出市面上有什么波动,八月初的时候终于京城也跟着不安了起来,每隔几日便能看到由外省押解入京的官员,京城的富商巨贾开始蠢蠢欲动,他们的家眷也开始逐步搬离京城。
  八月十五的白日,抚远将军坐在囚车里被押解入京,这是第一位被押解进京的武官,他的囚车从藏欢阁楼下经过的时候我趴在窗口看下去,他直挺挺的站在囚车里,发如飞蓬,声若洪钟:“老子为了这千秋功业拼了一身的骨血,如今你一个黄口小儿坐了天子便要恩将仇报!先帝在世的时候尚且对我赞誉有加,你竟敢怀疑我!......”
  街上有很多人围观,却没人敢说话。
  当晚,宫里照旧大摆筵席,天华门依旧大放焰火,似乎在竭力维持着京城百姓和乐的场景。第二日,大老板派了人来,吩咐楼里的姑娘月例银子减少,姐儿们听了都没有欢呼雀跃,以往大家都抱怨每个月需上缴的银子太多,如今大老板主动减少银子,我们却都心底一凉,大家都明白,这就意味着,客人会越来越少,挣到手的也会越来越少。
  琴姨暗暗的与我说:“幸亏你已经赎了身。”我却庆幸不起来,两个月了,刘鹤翎还在天牢里,听说仍未提审,常宗饶对我说以刘鹤翎的身份,加上他在幕后帮忙推迟提审,大约能一直这么拖到明年,我暗暗放心,却又难过,不知道对刘鹤翎来说,关在牢里保全自身比较好,还是尽早提审让他心里有数比较好。
  寒意还没起来,秋老虎还在,常宗饶已经给我送了一包袱大毛的衣服,我看着那风毛从包袱的缝隙里透出来,柔柔的随着屋里的风摆动,淡淡的冲他一笑:“这么早,送我这些做什么?”
  “原本是要晚些才该做皮毛衣服的,可是燕王如今在京城软禁着,我那块山头恰好又在燕王辖地,为了撇清关系,今年不敢去收山,因此只能从库里拿了皮子出来给你做了,既然是陈的,索性就做的早些。”常宗饶苦笑,我明白,如今这场官司虽然他也有利益牵涉其中,可是最近行市这样差,他的损失也不会太小。
  看着这包袱,我心里动
  了动,嘴唇动了几次,没敢说出口,常宗饶何其玲珑的心思,看我欲言又止了几次,终于叹了口气:“你是想给他送些御寒的衣服是么?”
  看着他神情黯然,我低头,天牢那地方阴暗潮湿,况且两个月了,我总想亲眼看看他是否还活着,到底是个什么景况。再看看常宗饶的神情,我想既然答应了要给他一次机会,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帮我去照料刘鹤翎,对他似乎也有些不公,方才才格外犹豫不敢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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