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渊天下

59 殃天一祭（二）
    砰的一声，隐鹿居的大门被狂风吹开。
    无数粉色的灵气从里面汹涌而出，风势之强，竟是让鹿九一时站不住脚。
    “怎么回事？”
    椘杰连忙拉住鹿九，顶着风势望向隐鹿居。
    “不好！”看着身边飞散的粉色灵气，鹿九双手结印才勉强稳住身形，“这都是芙蕖妹子的灵气！定是出事了！”
    狂风呼啸，鹿九的声音一下子被吹出去好远。
    椘杰内心咯噔一下，连忙飞身向着隐鹿居奔去。
    他就感觉不对劲！
    刚刚跃入隐鹿居的大门，他便看见了芙蕖与椘柯。
    椘柯双手交叠于胸前，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而芙蕖面无血色地倒在一个血色的法阵之中，身上嵌满了血红色的利爪！
    鲜血随着利爪汨汨地流入法阵，竟是引得风势又猛了几分！
    “芙蕖！”
    椘杰心急，单手结印，无数燃着烈焰的箭矢随着他的手势冲向法阵。
    谁料法阵周围竟是翻腾出无数血红色利爪，细密交织成了一道结界，彻底将芙蕖和椘柯与他隔绝开来。
    可恶！
    椘杰上前两步，竟是有无数黑色的利爪顺着他的脚腕蜿蜒而上。
    “不可妄动！”
    几只飞羽破空而入，触碰到利爪的瞬间，利爪便化为血色的雾气。
    鹿九双手结印，无数飞羽环绕着她飞舞。
    她厉声对椘杰说道：“若是你现在打乱这个法阵，他们都性命不保！”
    “这究竟是什么法阵？！”
    椘杰回想起刚刚芙蕖利爪缠身的样子，便忍不住狂躁起来。
    “这法阵与九命转生相似，若是被干扰，便是法阵内外玉石俱焚！”
    “九命转生？！”椘杰猛回头，“你的意思是，芙蕖是在用她的命换椘柯的命么！”
    “……不错。”
    突然，风停了。
    椘杰僵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鹿九推开他，连忙冲向了芙蕖。
    愣了好久，僵硬地回头，却看见鹿九抱着芙蕖的身体，无奈地摇了摇头。
    芙蕖的身上密密麻麻全是口子，流翠聚灵纱早已经裂成了褴褛，被染成了暗红色。
    “怎么会这样！”椘杰咆哮，冲过去抱起芙蕖早已冷掉的身体，“芙蕖，芙蕖！我是椘杰啊芙蕖！你不准死！给我醒过来！”
    “椘杰……芙蕖妹子已经去了……”
    鹿九揩去眼角的泪光，哑着嗓子说道。
    她没想到，芙蕖竟然会灵族的转生之术，更没想到，她会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救椘柯。
    她曾经听椘杰提过芙蕖，只是个成天粘着他的小跟班而已。
    没想到，竟是如此情深，甘愿为了他牺牲至此。
    “你怎么这么傻……”
    抱着芙蕖的尸体，椘杰哽咽。
    儿时虽是对自己不依不挠，却总是处处为自己着想，真心真意地关心自己。
    在他的心中，芙蕖早就如他的亲妹子一般。
    她的表情这么安宁祥和，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椘杰终于泣不成声。
    “椘柯的脉象平稳，体内的毒素已经干净了，再用药调节两天就能醒过来了。”鹿九虽是不忍，但还是打断了椘杰，“逝者已去，节哀吧……”
    ——鹿迷林外——
    说实话，当石岚看到这个人是霜璇的时候，确实吃了一惊。
    鹿迷林本就隐蔽难寻，她是怎么寻到这里来的？
    霜璇十指微动，足下的法阵便飞速旋转起来。
    地下的岩石随着飞舞的灵气缓缓裂开，待裂至三丈左右，霜璇才停住了手势。
    纵身一跃，便隐身入洞窟之中。
    难不成，这鹿迷林竟是掩藏在这石林之下？
    奇怪，他有地图都找不到，怎么霜璇反倒像是熟门熟路的？
    那现在自己是干脆搭个顺风车呢，还是回去先禀明主上？
    原地纠结了会儿，石岚快步上前，也跃入了裂缝之中。
    灵力再强，也不过是个门主而已，他有什么好怕的！
    若不是主上以前吩咐不得妄动凌儿身边的人，他早就将她顺手收拾了！
    几千年的修为，怎会惧了个凡人女子！
    谁料他刚刚跳下，头顶的岩石便砰的一声合上了。
    周遭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石岚忙双手结印稳住了身形。
    难不成，这是个陷阱？
    “怎么，灵族顶顶大名的左护法居然也干起了跟踪之类的勾当？”
    清冷的女声从他的前方传来，竟是充满了戏谑玩味。
    石岚凝眉，抬手间，一把风刀随着他的手势劈向前方。
    只听得哗啦啦一声，尽是岩石碎裂之声。
    “霜门主好大的口气！”石岚冷笑两声，运气在周身凝结成一个结界以防暗箭，“既然自诩为名门正派，为何不以真身相见？难道你竟是喜欢暗处窥人？”
    “哈哈哈……”狭窄的石室之中，那尖锐的笑声听上去无比的刺耳，“石岚，若是没有我，哪儿来今天的你？”
    “笑话！”石岚顺着声音又甩出两把风刀，却是又打在了岩石之上，“你不过是个借尸还魂的傀儡，如何与我相干！”
    石室之中，突然亮起了莹莹的烛火。
    石岚环顾四周，发现霜璇竟凌空凝于他之上。
    双手结印，他周围的结界中纷飞出无数如树叶大小的风刀，便直冲霜璇而去。
    霜璇凤眸一眯，单手结印置于胸前，下一瞬，竟是整个人化为雾气，溃散在石室之中。
    风刀悉数没入石壁之中，震得无数碎石砸下。
    好诡异的功夫！
    没有法阵，如何做到整个人消失于空气之中？
    石岚双手捏起术式，凤凰法阵在脚下慢慢张开。
    霜璇的功夫，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可能已经超过了自己！
    耗在这里不是个办法，还是先走为上！
    猛的，霜璇整个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几乎都要贴在他的身上！
    石岚来不及反应，就被一柄霜剑刺入了腹部。
    整个身体失去控制，他明显感到灵气在顺着这柄霜剑脱离自己的身体！
    “你……你何时有了这么好的身手？”
    石岚挣扎着问道。
    “就你这种身手，竟然替了我的位置，当真是丢脸……”
    霜璇舔去手上的血迹，笑得风轻云淡。
    “难道你、你是……流苏？！”
    石岚失力地跪伏在地，抬起头，竟看见霜璇阴笑着对他点头。
    流苏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会现身于此？
    而且，她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手？
    若是面前之人当真是流苏，那么今天，他必死无疑！
    “你何时杀害了霜璇？”
    石岚挣扎着问道。
    “杀了她？哈哈哈，这百年的戏码，竟连你都骗过了！她本就是我的身份之一，又如何谈得上杀了她？”
    谁能料到，一个已故的灵族左护法，竟会附身在一个死婴身上，一步一步隐忍着成为水轩的门主？
    而且，还是凌儿最好的朋友！
    难怪主上能够第一时间救下凌儿，怕也是霜璇施法告知！
    好俊的一步棋！主上竟是谁也没告诉，一个人瞒了这么久！
    石岚捂住自己的伤口，愤愤地问道。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想要替水轩消灭我么！”
    “可不是每个灵族，都和你一样，心甘情愿地当辰烨的狗。”霜璇猛地抽出霜剑，单手结印，石室中飞升出许多晶莹的雾气，凝成一根根冒着寒芒的飞针，“当年我臣服于他，甘愿放弃千年修为，在水轩忍受泊沐的折磨，可不是为了等着他赏我一根骨头吃！”
    “你、你说什么！”石岚愕然，“竟敢如此放肆！”
    “看来，你不过是个连他在想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霜璇嘴角一勾，无尽的媚意，“难怪，竟一手将椘杰引荐到了右护法的位置！”
    “你说鹿零？！”石岚一时气血上涌，口中咳出一口血，竟已经变成了黑色，不由神色大惊，“你竟然学会了菡萏敛灵之术？！”
    “这些问题，你留着来生再问吧……”
    霜璇不再多说，右手微动，只听得一声闷哼，石岚眼睛圆瞪着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再也不动了。
    霜璇淡淡一笑，抬手间，脚下的岩石悉数裂开，滔滔松林便显现在眼前。
    辰烨在意的，并不是灵族，也并不是天下。
    甚至他加入灵族的目的，无非就是两个故人。
    一个是青帝扶桑的转世，一个是黑帝苍渺的转世。
    早就在人灵大战之前，他就扫平了五行渊，那个轩辕渊主，不过是辰烨的另一个身份。
    他想要做的，只是维持天下大和的局面。
    之所以让她与烈月分别潜伏于水轩与木林之中，一方面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凌儿，一方面是为了寻找扶桑的转世。
    自己的假死，便是霜璇这个新身份的保证！绝对不会有人质疑一个孩童的初衷！
    在拜访木林时，她无意中发现海桐的手札，原来扶桑的转世并不只是一个人。
    而是椘柯与椘杰两兄弟！
    从此之后，借扶桑之手消灭辰烨的计策便在她的脑海中凝成。
    从凌儿初涉收灵之事，便是她一手策划。
    原本她想借着收灵途中让凌儿身陷险境，然后引得辰烨相救，从而联合椘姓双璧一同将其消灭，谁料椘姓双璧竟一次又一次地替凌儿解围，导致计划失败。
    而晓与昕竟将地灵悉数赠与凌儿，使她一跃成为灵力卓绝之人，也是大大超过了霜璇的预计。
    之后的事，便渐渐失了控制。
    原本她与凌儿还有一层挚友的关系，谁料玄武神兽躁动，辰烨提前现身将凌儿掳走，竟使她自此完全失去了与凌儿的羁绊！
    从此，她的重心就变了。
    只要毒死了椘柯，再嫁祸灵族，便可趁势将辰烨拉下马，从此，她便是统一天下的霸主！
    所以，在他每年来凌笑楼缅怀凌儿时，她都在他的茶盏里下一定量的殃天草。
    而之后，她便有足够的理由发动人灵大战！
    椘杰自凌儿假死之后一直行踪诡谲，直至前几日她看到椘杰的自己才笃定，那个鹿零便是他！
    为了以防他看破自己的真身，霜璇决定，不声不响地将他解决。
    到时候再将罪名推给辰烨，便有理由联合将死的椘柯与其一决生死了！
    霜璇微微一笑，足尖轻点，下一刻，已经置身在鹿迷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