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渊天下

62 梦落芳华（二）
    “想不到，你如此看重我们兄弟……”
    一个清瘦的青色身影单手扶着隐鹿居的门框，颤抖着声音问道。
    亚麻色的长发挡住了他的面容，看不出表情。
    “哥哥！”
    “你怎么会在这里！”
    霜璇一阵愕然，这不可能！
    她刚刚勘察过，这里分明只有鹿九和椘杰二人的灵气！
    椘柯怎么会在这里？！
    “芙蕖早就提醒过我，要当心你……我还说她多心……”椘柯缓缓抬起头，茶色的瞳仁定定地望向霜璇，“现在看来，倒是只有我没有看清……”
    他被椘杰的怒吼声震醒，睁眼的瞬间，他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冥间。
    直到起身的瞬间，他看见了芙蕖的尸身。
    接着，他听到了霜璇歇斯底里的笑声。
    “芙蕖？就凭那个蠢货也能看透我的计谋？”
    霜璇咬牙，这绝对出乎了她的意料。
    “你！”
    椘杰气结，纵起禁藤就向着霜璇袭去。
    霜璇轻松闪过，稳稳落定在椘柯面前。
    “你倒是说说看，她是怎么识破的！”
    “她虽是木林子弟，但实则为烈月亲授弟子。”椘柯顿声，“她曾向我说过，你和烈月一样，表面虽是谦和，但身上都隐藏着杀气。”
    椘杰见状，连忙飞身落至两人中间，一把扶住了椘柯。
    “哥哥，你没事吧！”
    “再加上，殃天草乃是水轩特有毒草……”椘柯轻咳数声，正视着霜璇，“我猜，你定是趁凌儿的忌日，在凌笑楼下的毒吧？”
    “哈哈，不错！”霜璇大笑数声，原本冰雕玉砌的脸庞早已经变得狰狞而丑陋，“现在知道又怎样！如今这世上能够救你的人，除了我之外根本没有别人！若是不想死，就乖乖地听我的命令，事成之后，也许我会救你也说不定！”
    “霜璇，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了解我吗？”椘柯苦涩一笑，“但凡我认定的事情，可曾有一件改变过？”
    “妖女！若不是你，芙蕖根本就不会死！”
    椘杰怒吼着握紧了拳头，。
    “那你们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霜璇凤眸一眯，双手飞速结印。
    从她身上的玄丝广凝衫中丛生出无数尖锐的冰锥，若不是椘杰闪得及时，现在怕是已经成了刺猬了！
    “今天你们谁也休想活着离开！”
    椘柯的身体依旧绵软无力，在椘杰的辅助下才勉强避开霜璇的攻势。
    好容易躲过了一阵密密麻麻的冰晶，立于树枝之上的他定了定神，悄声对着椘杰耳语道。
    “椘杰，可还记得当年如何对付豹灵的？”
    椘杰一怔。
    当年，是椘柯舍身冲向了豹灵的陷阱，吸引了豹灵的注意，然后给自己机会，从背后一招制敌！
    下一瞬，椘柯足下轻点，在松树间连跃数下，于霜璇面前站定。
    “若不是你，泊沐根本不知道如何唤醒玄武……”他薄唇轻抿，单手结印，青绿色的灵力在他的指尖凝结，“那么多的性命，你如何忍得下心？”
    “笑话！”霜璇冷笑数声，“他们的性命与我何干？我毕生心愿就是一统天下！他们不过是我手中的棋子，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
    “天下，不就是生命么？”
    椘柯淡笑，他想起了凌儿。
    那个会为了一棵枯树皱眉，为了灵族的性命而洒泪的女子。
    “若是你连这个都不懂，如何一统天下？”
    霜璇一时无话反驳，嘴角一勾。
    “你命不久矣，还如何担心得了我的未来！”
    随着她的手势，天空中飞扬起万千的飞针，似无数飞羽一般凝结成了一只冰晶构成的凤凰。随着冰晶旋转速度加剧，竟是发出了鸟雀啼鸣之声。
    晶绛·凤凰降杀，乃是晶绛中最为狠辣的一招。
    霜璇的笑容中多了丝残忍。
    要她亲手了结了扶桑的后人，她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椘杰绕到霜璇背后，将所有的灵气压在了手中的箭矢之中。
    成败在此一举，万万不能让椘柯白冒这个险！
    凌儿跟着辰烨一起没入穹顶的法阵之中，再睁眼时，已经是置身于一片茂密的树林之中。
    “这是哪儿？”
    难道这就是雀华殿外面的世界？一个深山老林？
    “鹿迷林，鹿灵族的封地。而石岚最后一次现身，便是在这附近。”
    辰烨将凌儿包在一个透明的结界之中，领着她向前走去。
    “鹿灵族？难道是鹿零所属的灵族么？”
    凌儿将信将疑，什么叫最后一次现身？难不成那个叫石岚的遇害了么？
    “不错。”辰烨声音一顿，“前面好像有战事。”
    凌儿一听是椘杰，就有点发慌，再加上他说前方有战事，拉起辰烨就往前面冲去！
    千万不要出事！不要出事不要出事！
    但当她心急火燎地赶到出事之地，却被眼前的场景怔得说不出话来。
    椘杰，霜璇，还有一个陌生的身影，正激烈交战。
    而椘杰，正操控着一根飞矢射向霜璇的背后！
    骗人的吧！
    黄金面具下，辰烨的薄唇轻抿。
    事情，好像真的失去控制了。
    “璇师姐！！！小心背后！！！”
    凌儿心里一急，足下用力一点，飞身跃入了战局。
    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明显看得出，是他们两人打霜璇一个！
    是不是闹了什么误会！
    她跃到那个陌生人身旁，单手擒住他的肩膀，支起玄玉箫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住手！”凌儿一声暴喝，“都给我住手！”
    “……凌儿？”
    她手边的人轻轻念道。
    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温润如玉，却是带着一丝颤抖。
    凌儿抬头望去，却是对上了一双流转的桃花眼。
    “凌儿，我只希望你一世无忧……”
    “凌儿，你愿意让我陪你肩负这一切么？”
    “霜璇对椘柯师兄一心一意，至死不渝，还望门主成全！”
    “若是想要忘记一个人，用忘川即可……”
    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一下子让她无所适从。
    她清晰地记起，是自己对自己施放的忘川之术！
    而她选择忘记的，便是眼前这个人！
    椘杰的哥哥，椘柯！
    百年思虑的人儿，如今蓦地出现在眼前，椘柯似是做梦一般。
    思绪一乱，方才霜璇打入他身体的冰晶便随着体内溃散的真气游走起来。
    面色一白，椘柯的身体软软地倒在了凌儿的肩上。
    “椘柯！椘柯！”
    原先霜璇还担心，若是椘姓双璧联手会不会消耗自己太多灵气。
    看见凌儿与辰烨的一瞬间，她便彻底放心了。
    真是天要助她！
    霜璇嘴角一勾，暗中化去周身的结界，转身挺胸迎上了椘杰手中的禁藤。
    长满尖锐倒刺的禁藤毫无阻碍地贯穿了她的胸膛，暗红色的鲜血顺着倒刺一滴滴地滴落在地上。
    分秒不差，凌儿回眸的瞬间，正好完整地看见了这一幕。
    椘杰，用利器洞穿了霜璇的胸膛。
    就在她眼前！
    怎么会这样！！
    “璇师姐！！”
    凌儿一时反应不过来，脱口而出的声音竟已经是带了哭腔。
    为什么椘杰要这样对璇师姐！
    霜璇反手握住椘杰的手，脸色惨白地对着凌儿大喊。
    “快带着椘柯走！这灵族已经疯了！”
    “妖女！纳命来！”
    椘杰怒目圆瞪，眸子早已经涨成了血红色。
    禁藤在他的手中繁生，将霜璇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
    单手结印，禁藤上猛地燃起熊熊的烈火，一下子将霜璇吞没了。
    水轩枉死同门的恨，凌儿的恨，椘柯的恨，芙蕖的恨，他要一并替他们讨回来！
    眼看着椘杰根本不听自己的呼喊，凌儿急得快要掉下泪来。
    “椘杰！那是霜璇！住手！！”
    辰烨一把从背后抱住歇斯底里的凌儿，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凌儿，别急，静观其变。”
    “那是璇师姐！叫我如何静心！”
    凌儿大喊着，纵起玄玉箫，一击袭向辰烨的腹部。
    趁着辰烨吃痛放松之际，飞身向着霜璇飞去。
    “凌儿！”
    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那个一直照顾自己的璇师姐，那个一直以来只会对自己微笑的璇师姐，那个一直将自己护在身后的璇师姐！
    千万不要有事！
    看着那个火红色的身影落定在自己面前，椘杰一度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凌儿怎么会在这里？
    开口刚想解释，却被凌儿一脸的泪怔到了。
    凌儿纵起玄玉箫，用力地插入燃烧的藤球之内。
    火苗似是受了感召，悉数被吸入玄玉箫之中。
    “凌儿，你怎么在这儿！你这是要干什么？”
    椘杰大喝一声，伸手便要去拦。
    好不容易才将霜璇逼到这个地步，如此心软，不是前功尽弃么！
    “放开我！”
    凌儿一手挥开了椘杰，足下轻点，带着霜璇便站定在地上。
    她将气息微弱浑身灼伤的霜璇紧紧搂在怀里，运起灵气便推入她的身体。
    凌儿强忍住大哭出声的冲动，泪水顺着她的脸颊一滴一滴地砸在霜璇的身上。
    她幻想过千万种再会的情节，但绝不该是这样的！
    单手拭去眼中的泪，下一瞬，却有一把霜剑架上了自己的脖子。
    怀中的霜璇猛地睁开了双眼，身上的皮肉正在飞速复原。
    她钳住凌儿的手反剪至背后，浅浅一笑。
    “凌儿，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