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渊天下

65 五渊天下
    “哈哈哈……即使你抵挡得住又如何！苍渺此生与你已形同陌路，也算是了却我一桩心愿！”
    沙哑的声音从她口中溢出，哪儿还有半分璇玑天女的影子？
    辰烨眯着眼睛望向已经被熔岩融成一团肉球的霜璇，冷笑道。
    “原先没有认出你，将你安排去她的身边，已经是我的失误。你认为，我还会让你如愿一次吗？”
    抬手间，他化去了周身的火幕。
    天，早已经在他们如火如荼的对峙中静静地亮了。
    辰烨的周围是一圈焦黑的土地，混合着闷热粘稠的质感，倒是与周围的生机勃勃显得颇为迥异。
    鹿迷林的清晨，稀薄的瘴气混合着阴冷潮湿的空气猛地涌入，原本弥散在空气中烤糊的肉味一下子被冲散了不少。
    依稀可以听见，远处清脆的鸟啼声。
    飞羽法阵之中，椘柯安静地沉睡着。
    鹿九与椘杰正双手相抵努力稳住凌儿周身的飞羽法阵，莹绿色的光芒在他们二人手中流转，竟是说不出的安宁祥和。
    光斑透过飞羽法阵，稀疏地落在正望向他的凌儿身上，竟像是为她镀上了一层隐约朦胧的光环。
    若是一切，都能如此时就好了。
    “看清楚了，你才是输的那个。”
    “不……还没有……”
    霜璇挣扎着在地上涂画着什么，却最终在这清晨的雾气之中，彻底的安静了。
    光源一下子消失，倒是让凌儿的视野一度陷入灰暗。
    率先提醒她大事不妙的，是空气中那股混杂着焦灼之气的肉糜味，她难掩胸中排山倒海的恶心之感，猛地弯腰开始呕吐。
    待她擦拭完嘴角直起腰来，循着那股味道望去，竟是被眼前血腥的场景怔得话都说不出来。
    地上那一滩血肉模糊的东西是什么？
    怎么只有辰烨，璇师姐呢？
    辰烨迎着光负手而立，而与此同时，鹿九、椘杰都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这滩血肉是……霜璇？！
    以一敌三，丝毫不显吃力，反而能游刃有余地将他们悉数击败的灵族前任左护法流苏！
    灵力如此高深莫测之人，竟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被辰烨重挫至此？！
    而辰烨竟然毫发无损！
    他这个人到底是有多可怕！
    辰烨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之中，慢慢向着凌儿走去。
    手指轻点，椘杰与鹿九便被震得跌坐在地，之前奋力维持的法阵顷刻间便化为朵朵飞绒四散开去。
    凌儿一个踉跄，便跌入了辰烨的怀中。
    再抬头，对上的是一对深情的琥珀色眸子。
    “渺渺，此生，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椘杰见心上人被如此调戏，当即就要冲上前去拯救爱人脱离魔爪，谁料，却被鹿九的惊呼声怔住了。
    “椘杰……你与椘柯是不是还有一个亲兄弟？”鹿九的手颤抖地指向面对他们而立的辰烨，似是见到了什么怪物，“他、他怎么和你之前长得一模一样！”
    凌儿先是呆愣在原地，任辰烨将其揽入怀中。
    待她透过辰烨的肩膀，看清地上那一滩血肉之后，她喃喃道。
    “那……是不是璇师姐？”
    “她是玄冥，上一世，她是你的从祀官，却是接害死你的仇人。”辰烨顿了顿，轻声说道，“这一世，她潜伏于水轩，不过是为了再度将你我分别……”
    之前，他一直在疑惑，究竟为什么苍渺会自愿去破封有女娲精魂的法阵。
    想不到，竟是她最为信任的从祀官将其出卖，为的，不过是一个虚妄的名号。
    天下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在他看来，权倾天下，不过是为了圆苍渺的心愿。
    灵族人界，权倾天下，都敌不过怀中佳人一笑。
    “若不是你的命令，她又如何会潜入水轩，充当我的璇师姐？”
    怀中的人儿坚决地推开他的怀抱，再抬头，已经是满脸的泪。
    “我不是苍渺，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前世恋人！”凌儿揩去眼中的泪水，几乎是咆哮着说道，“我是凌儿！我有自己的生活！我有自己的思想！不是你用来思念她的玩偶！”
    “你不懂……我……”
    辰烨惊讶于她的变化，刚想说话，却又被凌儿打断。
    “若不是你的自以为是，我们所有人的生活，都不该是现在这样！”
    凌儿挣脱开他的臂弯，转头奔向了那滩血肉。
    即使之前的璇师姐是假的，玄冥现在也是为她而死，她不能就这么将一个保护了自己那么多年的故人就这么抛在那里！
    “凌儿！”
    椘杰强忍着身上的不适，跌跌撞撞地跟着她跑了过去。
    无论前方是什么情况，他都不想再让她有什么闪失！
    “椘杰你伤还没好！”
    鹿九被刚刚那个力道震得连说话都会气闷，椘杰是怎么能飞奔的！
    辰烨愕然，刚刚被甩开的手臂愣愣地垂在空中。
    苍渺，不，凌儿，难道此生真的与自己无缘了？
    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头来都只是一厢情愿而已吗？
    盯着椘杰踉跄的背影，他陷入了沉思。
    这一世，终究还是输给了扶桑了吗？
    鹿九挣扎了许久，想追上去，却依旧滚在地上站不起来。
    懊恼地抬头，却发现了辰烨正在盯着自己看，不由一阵惊悚。
    “你就是鹿九？”
    “不、不错！”鹿九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劲儿，说站就站起来了，“你……你想干什么！”
    “椘杰在灵族多年，便是由你照料的吧？”
    “是又怎么样！”
    “他，是个怎样的人？”
    霜璇的身体被熔岩所毁，早已经看不出之前的四肢与轮廓。
    蒸腾而出的油脂黏腻地将她早已模糊的肉身紧紧地粘在地上，凌儿刚走近，就有阵阵刺鼻的焦灼之味冲入鼻腔。
    椘杰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但看到这个场景，胃里还是忍不住抽搐起来。
    这便是璇师姐吗？
    如今，却是连全尸都没有，只剩的一副非人非鬼的皮囊。
    凌儿捂住嘴，好不容易才止住大哭出声的冲动。
    那个分享着自己所有记忆与心事的女子，那个与自己亲如姐妹的女子，终究是去了。
    现在她记得的，唯有霜璇对自己的好。
    说是故意也罢，说是阴谋也罢，她对自己的好，是真正存在过的。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凌儿……”椘杰忍不住上前两步，捂住了凌儿的眼睛，“她已经走了。”
    “我知道……”凌儿深呼吸，拉开椘杰遮挡自己眼睛的手，单手纵起玄玉箫，“璇师姐，凌儿来送你了……”
    前世今生，她与霜璇已经缘尽于此。
    就让自己最后送她一程，愿她所有欠下的孽债都能随风而去。
    随着玄玉箫中流泻而出的火苗，霜璇的身体渐渐地变成灰黑色的粉末，遁入了泥土之中。
    原本椘杰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却被流火之中一对闪亮的东西吸引去了目光。
    任凭流火如何灼烧，霜璇的那对眼珠却依然光华流转。
    漆黑的眼珠镶嵌在她焦黑的脸上，竟是说不出的恶心。
    突然，流火蓦地窜高了几丈，竟是差点烧到了凌儿的衣摆。
    趁着火势，两粒眼珠竟是化为了两团玄色的火苗，蹭地一下，整团赤色的火苗瞬间变成了漆黑一片。
    这时椘杰才发现，整片焦黑的草地上，竟是隐藏了一个玄色的法阵！
    随着黑火越涨越高，整个法阵也像是复苏过来，周围繁生出燃着黑火的玄冰，将他与凌儿牢牢地困在了其中！
    “不好！”
    椘杰一把将凌儿护到身后，双手运起灵气，纵起身后的箭矢，猛地向着玄冰射去。
    但在触碰到玄冰的一瞬间，箭矢就碎为了粉末。
    一个画面在凌儿的脑子里闪过。
    黑火，利爪，疾风……
    这分明是上一世苍渺记忆中最后的场景！
    难道是凝聚着女娲精魂的法阵？！
    就在凌儿心慌意乱的时候，法阵里回荡起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虽说音色很像霜璇，但语调却是说不出的轻快。
    “凌儿，我就知道，你会忍不住送我一程的……”
    “璇师姐？”
    凌儿顺着声音走去，却被椘杰牢牢地护在了身后。
    “这法阵必有古怪，不要乱走！”
    玄冰之中，竟是映出了霜璇的身影，她拍手笑道，“也要多谢你，否则，我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获得朱雀精魂的……”
    “朱雀……精魂？”
    凌儿倒是听辰烨说起过，他当时给自己度了五成的朱雀精魂！
    腕间一阵剧痛，猛地感觉脚下一轻。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透明的丝线凌空吊起。
    无数赤色的灵力从她腕间的伤口流失，整个玄冰法阵一下子光华大盛，一度让人睁不开眼。
    “凌儿！！”
    椘杰连忙飞身想要去救，却被几根冰刺顿住了脚步。
    “妖女，她好心帮你，你竟然恩将仇报！”
    椘杰狂怒，抬手间，无数飞矢就向着冰中的霜璇而去。
    谁料下一刻，霜璇的嗓音就在他们背后响起。
    “等到五渊天下的传说实现了，我一定也会好好的祭奠她的！”
    霜璇的身影在各块玄冰之中穿梭自如，样子像极了一个乐在其中的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