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捕的游戏

第29章


    “你笑够了吧?好,跟我走一趟。”谢三转身向门外走去。
    “去哪里?”陈溪桥连忙跟了上去。
    “到了你就知道。”谢三已展开身形,风一样地在树林里飞驰起来只一转眼的功夫,谢三便带着陈溪桥来到了啼破山的后山,娇艳艳的桃花林后面,竟有一片平如明镜的大湖,湖边有一座茅草搭成的小庙,门楣上写着“聆音寺”三个大字
    谢三带着陈溪桥进了这座叫做聆音寺的小庙。
    “为什么带我到这里来?”陈溪桥一边走一边追问。
    “因为接下来你要对付的人,是超度居士。”“超度居士?就是那个把杀人当作佛法的狂徒?”“不错。所以要想了解超度居士,你就一定要懂佛法。”“你想让我到这里来学佛法?”“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谢三调侃地说,然后语气一转,眉目间竟有些敬畏之色,“这庙虽小,但庙里的主持了尘却是当世少有的高僧。”谢三和陈溪桥进了庙堂后面的禅室,一个长相清矍寿眉垂肩的和尚正在里面打坐。
    谢三毕恭毕敬地向和尚作了个揖:“大师。”“施主,你又来了。”老和尚睁开了眼睛,眼睛很亮,却没有一点逼人的光芒。
    “是,我又来了。”谢三点头。
    “施主心中的戾气还是太重。”“大师,今天不讨论我的事,我带了一个小朋友来,他想跟你学佛。”谢三指了指身后的陈溪桥。
    “大师。”陈溪桥也向了尘作了个揖。
    了尘抬头打量了陈溪桥一眼,微微颔首:“好,就让这位少施主留下吧。”“谢谢大师。我告辞了。”谢三倒退着向禅堂外走去,出了门又做了一个揖,然后才转身离去。
    “施主好自为之。”了尘望着谢三的背影,怅然说道。
    说完这些话,了尘又自顾自打坐起来,并没有搭理陈溪桥。
    “大师,你什么时候教我佛法。”陈溪桥忍不住问。
    了尘仍不理陈溪桥。无奈,陈溪桥也只得学着了尘的样子打起坐来。
    夜已经很深了,凉风和月光从四处留缝的茅屋外面漏了进来。
    了尘终于站了起来,他的动作缓慢而虚弱,像是一片被风一吹就会倒下的枯草一样。陈溪桥实在看不出这个一点武功都不会的老和尚,为什么能让眼高于顶的谢三为他折腰。
    了尘终于磨磨蹭蹭地走出了禅房,陈溪桥连忙跟了上去。
    茅屋小庙的后面,竟还有一片烂漫的山花。月光下,了尘拿着一个水壶给每一朵花浇着水。每浇一支,他便将鼻子凑近花朵,自我陶醉地嗅着,好像花香里藏着什么灵丹妙药一样。
    陈溪桥狐疑地看着了尘的举动,有些犹豫地学着他的样子,将鼻子凑近了那些叫不上名字的花朵,山花确实很清香,却也不见得有什么奇特之处,与陈府花园的那些花花草草比起来,只是一些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品种罢了。陈溪桥实在弄不明白,了尘和尚为什么要这样故弄玄虚,“大师……”“万物皆佛法,站是佛法,坐是佛法,行也是佛法,只在于你是否愿意去领悟。”没等陈溪桥发问完毕,了尘却已经自己开了口,轻描淡写的,好像并不是在跟陈溪桥说话,而只是在跟眼前的空气、月光和鲜花说话。
    “我不明白。”陈溪桥低下了头,沉声说。
    “你现在为魔障所困,又怎会明白?”“魔障?大师在开玩笑吧?”“施主心里的魔障是太执著。”“若不执著,大师又为何要出家,要守这清规戒律。这么说来,大师的心里岂不是也有魔障。”“施主说得很对。魔障本来人人皆有,不过该勘破时,便要勘破。”“到勘得破的时候,自然就勘破了。”陈溪桥微笑着道。
    “少施主果然慧根独具。只是聪明从来都是双面刃,施主千万不要被聪明误了才好。”了尘的寿眉在风中飘动起来,像是两根银色的飘带,“好吧,施主该去休息了,明天早上我就给你讲经。”“谢谢。”陈溪桥向了尘作揖。
    二十九、心魔
    又是一个月冷风清的夜晚。陈溪桥在聆音寺里已经跟了尘和尚呆了整整半个月,每天都在听他讲经诵经。不知不觉间,陈溪桥已经能背诵十八部经书了,那些佛门的公案现在他也都能讲得头头是道。
    但是,陈溪桥的进步越快,了尘和尚却好像越不高兴。
    “如果带着心魔去诵经,佛法反而会变成最毒的毒药。”这是了尘每天都要跟他反复强调的事情。陈溪桥却很不以为然。
    所谓佛法不过是一种智力游戏而已,陈溪桥觉得现在即使没有了尘在一边指点,自己也已经完全能够驾驭这种游戏了。在这一意义上,寺庙和江湖其实并无区别,而所谓的得道高僧和江湖上所谓的大侠一样,不过是一些善于做局的高手罢了。
    陈溪桥很清楚,自己学佛法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做一个局,一个让超度居士入瓮的局,而这个局后,还有一个最终的局,那就是杀了谢三。
    陈溪桥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在屋子里的禅床上独自打坐。
    这时,谢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客房。
    “学佛学得怎样了?”谢三看着陈溪桥煞有介事的样子,懒洋洋地说。
    陈溪桥不语,随手从窗台上的花瓶里取出一枝花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不错,昔日佛祖为众弟子说法,惟有摩诃迦叶见佛祖拈花而微笑,而独得我佛真传。看来,你学得不错。”“过奖。”“好吧,现在你跟我出去一趟。”谢三的目光闪烁。
    谢三和陈溪桥悄悄地离开了聆音寺。
    他们走的时候,了尘大师还在小庙后面给花浇水。一阵风吹来,把一朵枯萎的花吹散了,失去了色泽光彩的花瓣落满了一地。了尘慢慢地蹲下,一片一片地拣起这些花瓣,细细端详,然后向着谢三和陈溪桥远去的背影,发出了长长的叹息,眼中竟是一片悲悯之色。
    谢三和陈溪桥没有回头,像两条在荒野上奔窜的猎豹,向旷野的尽头走去。
    “这三百年来,这么多江湖豪杰中,你说谁是其中成就最高的?”谢三忽然问。
    “你想说是你自己?”陈溪桥不屑地撇了撇嘴。
    “虽然,我一向眼高于顶,却不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谢三很认真地说,“我大概只能在这份名单中勉强排进前十名。至少你爹陈六,就能排在我之前。我是司马懿,三步一算,他是诸葛亮,一步三算,只是他的气数已尽,否则我早已是个死人。”“那你说,谁才能在这张名单里,排上第一号人物。”“除了知秋公子独孤一叶,还有谁能当得起这一份美誉。”“你是说三十岁时便建立了天下第一帮会知秋阁的独孤一叶。”陈溪桥的语气里忽然也充满崇敬之意。
    “不错正是这个独孤一叶。”谢三点了点头。
    这三百年来,对江湖而言,这个知秋公子独孤一叶几乎是一个不朽的传奇。他本是王族的后人,无论琴棋书画都是几百年才一见的奇才,但他后来偏偏却投身江湖,凭着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功和聪明绝顶的头脑,把整个江湖重新组合了一遭,建立了有史以来江湖上最大的帮会知秋阁,权势和财力几乎连当时的帝王无出其右。但是,这个知秋公子后来却偏偏在自己权势、功名和财富都达到巅峰之际,却把自己费尽心机得来的一切全部抛下,散了知秋阁,也散了自己一身绝顶的武功,然后便神秘地不知所踪。以至于江湖上人都传言他本就是个天外飞仙,只不过偶尔到人间来玩了一遭。
    “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叫独孤一叶了,”谢三沉吟了很久,才继续说道,“他现在叫了尘。”陈溪桥的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个弱不禁风的老和尚竟还有这么大的来历。
    “你问过他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做?”“他说他散掉的,不过是他的一些心魔。”“唉,没想到这个知秋公子也是个疯子。”“现在你大概明白了吧,人心究竟是多么的奇幻莫测?”
    前方出现了一个村庄,谢三在村子前面的小桥上停下脚步,桥下潺潺的小溪正在夜色下欢动着。
    “从这里往东走,右手第五栋房子,里面住着一个男人,”谢三目光闪动,慢条斯理地说着,“是个小贩,平日里爱贪便宜,不是短斤缺两,便是以次充好,而且还有顺手牵羊的毛病。你说这种人该不该杀?”“此人虽可恶,却还罪不至死。”陈溪桥吓了一跳,慌乱地答。
    “但是超度居士一定认为此人该死,所以他会去超度他。”“所以我应该像超度居士一样,去杀了他?”“聪明。”谢三的嘴角上露出了残忍的笑意。陈溪桥也惨然笑了一笑:“其实你让我出来时,我就明白,你又要让我去杀人。”“你不想?”“我有的选择吗?”谢三注视着陈溪桥,沉默了片刻。
    “算了,如果你实在不想的话,我不会勉强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你可以回家了。”谢三的态度看上去诚恳极了。
    陈溪桥不信地看着谢三,直到确信谢三没有骗自己,才猛然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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