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捕的游戏

第30章


    回过头已看不到谢三的身影,陈溪桥脸上的神情却反而不如刚才坚定了,他有些六神无主,心里好像一下子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低着头,失魂落魄地在旷野上行走。
    突然,他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抬头一看,萧憔悴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陈溪桥发现,自己走了半天,没去别的地方,竟然下意识地回到了谢三在啼破山上的小木屋前。
    “这么晚了,你怎么没有睡?”陈溪桥有些沮丧地问。“我在等你。”萧憔悴面无表情地答。
    “等我干什么?”“我给你带了一个人来。你跟我来。”跟着萧憔悴,陈溪桥来到了她的房子。
    房子里还有一个人,正带着一顶斗笠在低头哭泣。
    那身影那声音是陈溪桥再熟悉不过的。萧憔悴寻人的本事果然天下无双。
    “前两天你不在的时候,有人告诉我青灯庵来了个新出家的尼姑,所以去看了看,发现她天天晚上都一个人躲在佛堂里哭,所以我就把她带了回来。”萧憔悴慢慢说道。
    陈溪桥早已忍不住,向紫荷扑过去,不小心碰落了她头上的斗笠。一头水一样的青丝早已不知去向,只有几点戒疤布在头顶。
    陈溪桥紧紧抱住紫荷,痛哭道:“姐姐,你为什么狠心离开我?”看到陈溪桥在哭,紫荷反而不哭了,她手足无措地把他抱入怀里:“你这又何苦,姐姐留在你身边,只会拖累你。”“我不要你这样说,”陈溪桥将手紧紧捂在了紫荷的唇上,“只要能跟姐姐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人就不要在这里腻味了,”萧憔悴轻笑着,向陈溪桥摆了摆手,“趁谢三现在还没有回来,你赶快带着你的女人走吧。记住,不要辜负她,也不要再回来了。”陈溪桥点了点头,感激地看了萧憔悴一眼:“谢谢。”“嗨,小事!快走吧。”萧憔悴笑着摇了摇头,目光中却满是羡慕的神情。
    趁着夜色,陈溪桥带着紫荷匆匆离开了。
    一夜西风,秋凉如水。
    进客栈的那一刻起,陈溪桥就如附骨之蛆粘在了紫荷身边。他紧紧地抱住了她,抱得紫荷都有些浑身发疼,但是紫荷却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
    整整一夜,两人都没有睡,也没说一句话,只是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凝视着对方的脸,好像怎样也看不够对方似的。
    外面雄鸡已开始啼叫,天就快要亮了。
    陈溪桥打了哈欠,紫荷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些倦意。
    “姐姐,你不会再不声不响地丢下我了吧?”陈溪桥怯怯地问。
    紫荷迟疑着摇了摇头。
    “太好了,我要找一个什么人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跟姐姐一直呆下去,再不分开了。”陈溪桥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那无盐妹子呢?”紫荷问。
    陈溪桥被紫荷问得一愣,茫然地摇了摇头。
    “无盐妹子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你又怎么忍心伤她的心呢?”紫荷愁眉紧锁,一字一句地说。
    “但是你才是我最想娶回家的人。”陈溪桥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负了她总好过负了你。”“唉,你还是这么任性。既然娶了人家,你就要对负人家一生一世的责,怎么能想怎样就怎样?”紫荷叹了口气,轻轻地将指尖柔软地划过陈溪桥的发际。
    “我……”陈溪桥刚想继续辩白,紫荷的手却已经放在了他的嘴上,不让他继续往下说。
    “你的心意,姐姐已经知道了。”紫荷双手捧住陈溪桥的脸庞,用自己的脸轻轻厮磨着,然后柔声继续说,“姐姐也不想要什么名分,你找个地方让姐姐住下,只要时常来看看我就行了。”“但这岂不是太委屈你了?”“你已经是个大人,不能总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现在你是你们名捕陈家的一家之主,说什么做什么,都要多为别人想。”“唉,我情愿自己没有长大,这样就能和姐姐像小时候一样永远在一起了。”“说你像个孩子,你还总是不肯承认,”紫荷宽厚地笑着,摇了摇头,“算了,不说这事了,姐姐有事问你?”“什么事?”“上次我在河边碰到的怪老头是不是谢三,最近你是不是一直和他在一起?”紫荷严肃地看着陈溪桥,一动不动。
    陈溪桥脸上露出一副轻松的笑容,手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
    “姐姐你想到哪里去了,这怎么可能呢?”“你还是跟小的时候一样,一说谎就会忍不住去摸鼻子。”紫荷目光黯淡,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陈溪桥沉默了片刻,然后使劲地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不错,最近我是一直跟谢三在一起,不过你放心,今天以后我不会再去找他了。”“真的?”“真的。”“那你不报仇了?”“不报了。”陈溪桥好像已经下了决心。
    身边的紫荷已经睡着了,脸上还带着幸福的微笑。
    一个月前,陈溪桥在离临安城不远的一个小村庄里,把紫荷安顿了下来。这以后,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从临安城赶到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村庄,来陪伴这个既像姐姐又像情人的女人。
    司马无盐好像至今还没有觉察到一点蛛丝马迹。自嫁入陈家后,她好像已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重振陈家雄风的事业中。只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名捕陈家的名声就已经恢复到陈六在世时的六成光景。现在江湖人人都知道,恶捕头陈溪桥虽然厉害,但更厉害的是他身后的那个女人。
    司马无盐本就是一个只要活着就要发光的女人,陈溪桥一直认为,她比自己更适合成为名捕陈家的传人。只可惜天意弄人,让她偏偏生就个女儿身,只能委屈自己嫁给他这个胸无大志的男人,才能有机会施展抱负。
    既然司马无盐这么喜欢管事,陈溪桥也落得个清闲,把陈府里里外外所有的大小事项都一股脑地交给了司马无盐。
    司马无盐好像已经忙得没有时间来关心她的丈夫正在做些什么,陈溪桥觉得自己好像反而比结婚前更加自由了。一切都像陈溪桥预想的那样平坦,甚至连替父报仇的事,都没有人来向他提起。
    但是陈溪桥却知道,这是一件他怎样放也放不下的事情。从决定不去报仇的那一天起,他就又开始梦见当年惨死的父亲浑身血淋淋地来追问自己。
    而仇恨之外,他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谢三已经在他心里打了一个结。
    谢三教会了他攻心大法,却也让陈溪桥自己的心也越来越不受控制。每当夜深人静时,他的心里总是会闪出一些可怕的念头,好像他自己不过是个空壳,那些被他用攻心大法揣测过的人,似乎都已经在他的身上寄居了下来,他对敌人的了解越深,他就越来越像他的敌人。
    解铃还需系铃人,也许在把谢三杀死之前,陈溪桥已真的将永无宁日。
    看着在自己身边熟睡的紫荷,陈溪桥不由心烦意乱到了极点。
    今夜注定又会是个不眠之夜。
    陈溪桥悄悄地起了床,鬼魂一般地从屋子里无声的飘了出去。
    夜色更深。乌云遮住了大半个月亮。
    陈溪桥眼中的寒光已经越来越甚,他甚至开始以为自己此刻已不是陈溪桥,而是超度居士,更是谢三。这种想法让他感到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他终于回到了上次跟谢三分手时的小桥边上,溪水依旧在桥下潺潺作响。
    陈溪桥的脚已经踏在了桥上的青石板上。身后似乎有人在为他鼓掌,掌声在静夜里听起来就像是猫头鹰的叫声。
    “你终于还是回来了。”陈溪桥不用回头就猜得出,说话的人一定是谢三。
    “你已经算准我会回来?”“这根本不用算,代价既然已经付出,你就没有回头路可走。而且,我敢断定,有朝一日你还会发现杀人其实并不是一件惹人生厌的事。”谢三的声音听上去很懒散,好像随时都要睡着的样子。
    “你知道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是什么?”“你说。”“就是有时候话太多了。”陈溪桥的脚已从桥上迈了过去。
    三十、你能超度了谁?
    早上醒来时,紫荷发现陈溪桥已经不在身旁了。
    屋子里,正有水声潺潺。紫荷看见陈溪桥竟端着个脸盆,在桌边不断地洗自己的手。
    他洗得很仔细,每一个指缝间都已被反复洗了很多次,但陈溪桥还是觉得不够似的,还在不停地洗。他好像把全副身心都已经投入到这个简单的动作中去,以至于紫荷都走到他身边时,他都没有一点觉察。
    早晨的阳光已经满满地照在了陈溪桥的脸上,但他的脸却看上去还是非常苍白,好像透明的一样。而他的呼吸却急促极了,不断地喘着气。
    紫荷忍不住将手放到了陈溪桥的额头上。他的额头冰凉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
    “你是不是病了?”紫荷无限爱怜地问。
    “没有。”陈溪桥两只手一点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心不在焉地答。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