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海龟爱上鱼

第26章


  我想起“未遂”那天,我也曾产生“准备好没有”的念头。
  一直没说话的恋爱老油条F君说话了:“什么时候不是处男不重要,什么时候还是处男才重要。”
  丢丢瞅他一眼,道:“说什么我听不懂,你不会因为还是处男才出此言论吧?”丢丢说得没错,大学一年级就开始谈恋爱的F君到现在还是含苞欲放的小男生。什么原因?这也成为大家公开议论的恒久话题之一。
  肥典偏头看着我,问:“小米哥,你说说。”
  我能说什么呢?我告诉他们:“我是又想又怕。”
  木乾听得兴致盎然。大学一年级的时候他还装模作样,现在也抛弃了阳春白雪投入我等市井俗人的怀抱中。
  丢丢打趣地问木乾:“要不,您来诗意化地总结一句。”
  木乾淡淡地说:“向往,但不庸俗。”
  我进入梦乡的前一秒钟也没能弄明白:还可以不庸俗地做这种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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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三年级下学期的日子确实是难熬的,时间撇开一切地朝前飞奔。而我却大脑空白,没有思想。虽说得到“感情丰富,恋爱正常”这样的蛋糕,但真正吃到我嘴里的有几块?恐怕只有胃里清楚。
  冯昆在我想念他的时候很少来找我,看出他对于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做法开始反感。他的娱乐活动升级为打麻将,据说还把他们学校的留学生都招来一块儿玩,实在是令人佩服。抱着观察“国际友人是如何发扬国粹”的好奇心,我好说歹说拉了可儿陪我一块儿去找冯昆。
  老冯的宿舍恐怕是工学院里最乱的宿舍之一了。印象中的宿舍从来都是这样:地下横七竖八地扔着方便面的空袋子,发霉的袜子和球鞋会不经意地碰到你的鞋帮,墙边的拖把好久没有动过,很容易就看见上面覆盖的一层菌丝。床铺上的被子如花卷一般揉成一坨。
  推门进去那一刻,果然,两个高鼻子蓝眼睛的母老外正和他们一块“哗啦哗啦”地搓麻将牌呢。我想,国家的荣誉被这小子丢完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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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海龟爱上鱼》第六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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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昆恹恹地抬起眼皮看我,只说一句:“哦,来了!”便又低下头,继续摆弄他的张子。我气坏了,想想可儿还在旁边,不便发作,就耐着性子凑过头去看。可儿对于老外搓麻将表现出很浓厚的兴趣。
  她问母老外:“你喜欢玩这种游戏吗?”
  母老外十分愉快地回答她:“哦,荡仁(当然)。我们追埃答马缰(最爱打麻将)。”
  这当口冯昆对我说:“两个法国人,我在英语角认识的,厉害吧,特好笑的是,她们的英语比我还差!”
  我问:“那你们怎么交流?”
  冯昆说:“她们中文流利得很!想不到吧?”
  我有些不解的是,她们为什么会喜欢打麻将呢?
  母老外了解我的疑惑,抬头冲我哈哈地乐,说:“你们是人,我们也是人,你们喜欢,我们为什么不喜欢呢?”我也乐了,都是人,咱鼻子里可没植入支架,眼睛里没涂蓝墨水!
  冯昆对我说:“关于这个我也没想到。前几天带她们到宿舍里玩,一见麻将就手舞足蹈,说最喜欢玩。”
  可儿对于母老外和麻将似乎都诞生了没完没了的兴趣,不停地问这问那。我拍拍她说:“不要打扰人家的兴致了,咱们走吧。”离开冯昆的宿舍,我才知道两个母老外起了中文名字,一个叫翁雨停(婷),一个叫安静雪。
  我琢磨老外这名字挺秀逗的,有她们在,冯昆那儿还会安静?还会雨停?
  可儿对那运动产生了异常的关注,她问我:“你怎么就不玩呢?”
  我告诉她:“这是一种吃东西的运动。知道吃什么吗?一吃时间,二吃精力。”说完我还装出一副恐兽的样子吓唬她。
  她一下跑开了。
  在师教授对男女之间激情问题诠释以后,最近我对可儿老是想入非非,但她总能恰如其分地粉碎我的“阴谋”。我有时候会旁敲侧击地问她关于爱情的看法,她给我的回答是:年纪太小,一切都需要时间。
  可怕的时间!
  时间和我打交道的次数越来越多,我常常能感觉到它的存在,有时候它会陪我独坐窗前,并发出一种孤寂的声响。它会在窗外的树叶随风摇曳的时候,默然地,生出一只触角,来触碰我心底的柔弱。有时候它又像一个寻找宿主的幽灵簌簌地在我的面前徘徊。我会激愤地想去骂它——你怎么这么没有人味啊!
  木乾也不能来陪我了,他在吃遍宿舍的“百家饭”后,回家补充元气。我无法忍受心灵在孤独的岛屿上煎熬,操拾书本重返课堂。只要不再看见“名捕”丑陋的嘴脸,其余都可以忍受。
  理科生的大学三年级是怎样度过的?上课下课使我麻木而满足。我也终于明白我们专业毕业后是要去做什么。如果一切对口的话,原来是要在电子显微镜下工作的。四年学习就为了这个吗?听师哥说如果毕业后从事专业工作,平均每台电子显微镜下要站20个毕业生!我实在不明白这样陈旧的设置为什么能够坚持到现在,那些仅有的学术气氛在这种自危的感觉下一扫而空。我没有细究其他同学的想法。课堂上说的东西和我的距离都显得好远好远。科学在发展,创造永不停歇,尽管课堂里已经开始掺杂更多哲学的佯谬。我听见老教授在某次课上和我们讲到一个著名的“薛定鄂的猫”的故事,说是一个叫薛定鄂的科学家假设了一个试验,按照量子力学的原则最终可以达到这样的一种效果:猫在同一个时刻既是活的又是死的。这样的哲学问题和我的生存状态是何其相似呢,我在上学,所以我是活的,我好像都没有学到,所以我是死的。
  生活总会把这些片断打碎了又重组,让回忆的我无法完全恢复它的原貌。
  可儿被母老外的气质吸引住了,竟然主动要求我去找她们,说是吸收“异域文化”。我担心她是找老外为借口研究麻将为真,便三番五次地压制。可儿很不高兴,话里带刺:“老是我们两个在一起,又没有新意,不烦啊你?”
  我无话可说。
  所有的感情是不是经历了新鲜之后都会褪色?F君会不会是这样?皓崇会不会是这样?我问F君,他反问我:“褪色的定义是什么?”
  我说:“感觉枯燥无聊啊。”
  他马上现出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说:“枯燥吗?不觉得啊!我每天看见女朋友都兴奋。”说完就寻找“兴奋”去了。
  真不知道他是逗我还是真心话。
  皓崇应该还是“保鲜期”,从他时常变换的穿着就可以看出来。他今天吹着口哨回来,脸上像刚吃过肥肉似的透着油光,丢丢便问:“怎么啦,去哪里浪漫啦?”
  皓崇突然着了魔,仰天狂笑,止也止不住。着了魔的开关在15秒钟后才turnoff。
  一问皓崇才知道,他今天去了那个小女朋友家。
  “去了就去了,又怎么着?”肥典疑惑地问。然而很快就转折了语气说,“喔,我知道,是不是已经……”
  皓崇又开始大笑,笑声中饱含戏谑、扭曲和狂躁。
  他的举动引起所有人的公愤。丢丢怒喝:“不就是第一个告别处男生涯吗?有那么夸张?”
  “好啦你倒是吃过肉了,可怜我们这些连蔬菜都还没有吃过的。”说这话的时候肥典有些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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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海龟爱上鱼》第六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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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丢丢还想打探点儿什么,皓崇说了一句:“不值一提。”仿佛置身于宿舍的最高点。
  F君出去了又回来,听见我们的议论,也显得很惊讶。他看了看坐在上铺床沿的皓崇,叹了一口气。皓崇是有资格得意的,我和F君这些号称恋爱的老臣一直到现在还守身如玉,倒让他这个新丁抢了先手。那就好比一个人经营了多年企业还没能占领市场却被不知名的暴发户一夜之间抢了先,滋味如何?
  F君只是拍了拍他的腿说:“可以呀你~!”
  皓崇故作腼腆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抢了几位大哥风头啦。”
  说这话的时候,他俨然已经是风月场打拼多年的老手,满脸堆着肉,满嘴挂着油。那一刹那,我觉得皓崇变了。这已经不是大学一年级那个一脸英气,喜欢计算,没事就东瞅西瞧充满好奇的小男孩了。能有这样的改变吗?!
  晚上,我拉着F君来到宿舍走廊上,我们又谈起了大学一年级的日子,F君说那个时候我们大家可都是紧跟着你的脚步呢。我说你也不赖啊,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说了一会儿,我又提起那个敏感的话题:“你和桃夭夭到底有什么实质性进展?”
  F君想了想,很严肃地跟我说:“其实我觉得自己是很纯洁的一个人,我和桃夭夭都约好了,一起考上研究生,然后结婚,然后才行成人之礼!”
  听见“纯洁”这个词从F君的口里说出的时候,本来正常的反应是哈哈大笑的,他还曾在厕所里对我面授机宜呢,可现在我笑不出来。我觉得他和我其实是一类人,就是外面看上去已经熟透了,可心里还是生的。我们一下子亲近了很多,说了许多推心置腹的话,又冰释了许多过去对彼此的误解。
  两个迟暮的老人在追忆着过去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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