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冷清秋

    乔巧见她这么着急这盒子，以为护照就在里面，于是打开来翻找。深怕有个万一的许秋瑶焦急地伸手抢过半边纸盒。乔巧一只手拽着另半边不放，另一只手还在盒子里固执地继续翻找。她翻了好一会都看不到护照的踪迹，于是气恼地松开手，走到另一处继续寻找。
    混沌地落地声响起，许秋瑶没意料到乔巧会突然放开手，等她反应过来时，纸盒里的东西已经稀疏掉落在地上了。她蹲下身，瓷砖上装着母亲照片的玻璃相框碎了一地，好在相片没被划破，仍旧完好无损，那装着幸运星的玻璃瓶因为有厚厚的围巾包裹着，所以才幸免于难，而那个印着图案的白色马克杯已经碎成了两半，磕碰到的小碎片散落一地。
    此时，被许秋瑶暂时遗忘的乔巧突然大喊一声“原来在这”，拉回了许秋瑶的思绪，她趁乔巧进屋拿行李时迅速冲到门边堵住乔巧的去路。
    “乔巧，你听我的，别去。”
    “秋瑶，你放过我吧，我只想要得到属于我的幸福，哪怕这幸福只有短短的一瞬我也想去争取，我是第一次找到这么合心意的人，我不想让自己后悔，你相信我，他是真心对我的，我不介意他有家室，也不介意偷偷摸摸，只要彼此相爱就好。”
    许秋瑶惊讶得瞳孔放大，“家室？乔巧，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乔巧用力推开许秋瑶往门外走，许秋瑶仍是不依不饶地拉住她的一只手臂。
    “乔巧，我不希望你再伤害自己，你想想敏哲，想想他这些年为你做的每一件事，你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又何尝不是？你就像是一只井底蛙，只知道执着于外面遥不可及的花花世界，你有没有想过，呆在自己的小小空间里要远比外面纷纷扰扰的世界自在得多啊。”
    “你说的对，我无法理解你的小空间，你也不会明白我身处的世界，所以，我们互不干涉不就好了吗。”
    乔巧毅然决然地走出家门，留下许秋瑶无助地站在门口。
    许秋瑶很害怕，她慌张地掏出手机拨通魏敏哲的电话，“敏哲，乔巧现在要跟那个男人走，我怎么劝她都不听，拜托你，快到机场拦住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任许秋瑶怎么喊都没反应。
    “敏哲，你在吗？回答我呀，快来不及了。”
    魏敏哲久久才低缓地说道：“对不起，秋瑶，我无能为力。”
    看来，最终还是无人阻止得了她。
    她们在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年，却终究还是各自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她过不去，她进不来，只能这么相互遥望着。
    许秋瑶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梦中，她见到了那座江南小城里美丽单纯的身影，她朝她微微一笑，转身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直至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里。过去了的，始终是回不去了。
    许秋瑶醒来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面对一片狼藉的屋子，想到方才赫然离去的乔巧，不由得身心俱疲。
    许秋瑶走进自己的房间，一一拾起地上摔得粉碎的相框镜片，人在倒霉的时候，真的是做什么都不顺心，一个不留神，手指就被地上立着的杯子碎角狠狠地划了一道口子。
    伤口细长，但并不深，鲜血渐渐溢出，滴落在划伤她的杯子碎片上。然而，她的注意力却并不在伤口上，而是被马克杯的碎瓣底部隐隐若现的花纹吸引了去。她拾起碎片，将碎成两半的杯子重新拼凑在一起，刻在杯底的几个字样赫然引入眼帘，字纹很深，并且歪歪扭扭，不像是杯子本身该有的，倒像是有人故意花心思刻上去的。
    “安逝秋殇。”
    许秋瑶小心辨认杯底几个字，指尖抚摸生涩的刻痕，仿佛可以从中感受到刻印人的用心。收到这件礼物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初中？高中？事后他还不停追问她是否有仔细瞧过，当时她只觉得他啰嗦，不想竟藏有这层深意。
    伤口满溢而出的鲜血不停从指缝中滑落，许秋瑶已顾不上疼痛，抓起包包往门外奔去。
    她一路跑到马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照着自己模糊的记忆告知司机地址，然后绝尘而去。这是她头一回急切地渴望见到他。也许乔巧说的是对的，她一直都生在福中不知，那段少女情怀的岁月，她也曾和乔巧一样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却忽略了身边一直默默陪伴的存在。八年前，她错过了他，八年后的今天，她想逃离出自己莫须有的封闭小壳，即使在外面等待她的是洪水猛兽，哪怕畏惧，也不再怯弱，努力勇敢去面对，去承受。
    尽管已是夜深，车子所过之处却仍是一片灯红酒绿。这就是唐以泽曾经在信里提到过的景象，繁华的都市，到处高楼顶立，霓虹璀璨，宛如一个精致奢侈的美丽瓷器，承载着无尽的悲欢离合，可惜，它也只不过是虚有其表，因为各中滋味，它永远无法体会也永远无法给予慰藉。许秋瑶突然很想念那座遥远的江南小城。
第五十五章  对不起，我爱你 
    抵达目的地的酒店大堂内，许秋瑶不知唐以安住在几号房，只能求助于酒店前台。
    “请问唐以安住几号房？”
    酒店的前台小姐被她手上深红色的液体给吓得脸色煞白，怔怔地说道：“请您稍等，我帮您查一下……小姐，很抱歉让您久等了，唐先生住在5018号房，请问需要我为您通报……”
    许秋瑶没等前台小姐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向楼道口，一向谦和有礼的她甚至连道谢都忘了说。
    此时，坐在书桌前连续专注工作了几个小时的唐以安已是满脸的倦容，他摘下眼镜，弓起左手食指，用关节按压眉间，右手习惯性地拿起杯子，放到嘴边时才发现杯子已空空如也。他疲倦地站起身，走出外厅续了一杯咖啡，喝了两口，稍稍恢复点精神后，又坐回到办公桌前，带起眼睛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就在此时，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唐以安看了看手表，起身走到玄关，疑惑地问：“哪位？”
    唐以安以为，这大深夜来访的要么是陆鸣，要么是客房服务，他万万没想到门口站着的竟是他从未觉得有任何可能性的那一人。
    “许秋瑶？你怎么会突然过来，而且还是这个时间。”唐以安真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许秋瑶平日连电话都没舍得给他打过几通，更别说是主动找上门了。再看她现在的模样，身上穿着简单的休闲套装，刘海有些凌乱地耷拉在额前，手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大口喘着粗气，想必是刚跑楼梯上来的。
    当唐以安看到她手上鲜红的液体时，心紧紧揪了一下，“你手怎么受伤了？”唐以安一边问，一边心疼地扶她进门。
    许秋瑶看着他，泪水潸然而下，冲动地扑入他的怀里。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沐浴乳香，竟说不出任何话语。
    “许秋瑶，你……”虽然唐以安曾无数次的幻想过许秋瑶主动的可爱模样，可这出乎意料的热情却让他完全感受不到丝毫兴奋感，脑袋一片茫然到不知所措。
    “不要说话。”许秋瑶打断了他。
    唐以安反被动为主动，将她抱紧，不再出声，静静感受怀里小鸟依人般乖顺的温度。两人就这么站在玄关处相拥，仿佛时间永远静止在了这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许秋瑶伏在他怀里轻声问：“唐以安，你还记得高中毕业前我对你许下的承诺吗？”
    “承诺？”唐以安想起了少年时代的那个唐突的吻，他不确定许秋瑶说的与他所想到的场景是否吻合，“是那个吻之后的承诺吗？”
    许秋瑶轻轻点头，“时隔八年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兑现的可能。”
    唐以安有些粗鲁地抓住许秋瑶的手臂使其离开他的坏，脸上满是困顿，“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你……你确定你没在耍我玩吗？”唐以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难道他现在是在梦里？
    “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许秋瑶在他的逼问下羞红了脸，假装气愤地别过头去，“听不到就算了。”
    唐以安自鸣得意地抓住她的手，“我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你能掐我一下么？”
    许秋瑶张开手掌，两手并用拍打他的脸，这一拍，的确让唐以安体会了梦想被照进现实的真实触感，却也让许秋瑶正视了一直被忽略的手掌心，忍不住“嘶”了一声。
    “怎么了？很疼吗？”唐以安那不知是惊是喜的纠结表情逗乐了许秋瑶，他心疼地看着她的手，“亏你还笑得出来，你这伤是怎么弄的？究竟是什么事让你连伤都不顾就跑来，而且还是大深夜里，就不怕有危险吗，你哦，该让我怎么说你好呢。”
    唐以安扶许秋瑶到沙发上坐下，转身从立柜里取出急救箱。
    看着细心帮自己消毒上药的唐以安，许秋瑶惬怀含笑，“唐以安，我到底哪里好了？”
    “嗯？”唐以安愣了一下，然后歪着脑袋转动眼咕噜仔细思考，“是哦，到底哪里好呢，我也好想知道。”
    许秋瑶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别闹，正经点回答。”
    “真要我说？”
    “嗯。”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