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卿故

第58章


“……”郁潇潇看着关上的屋门,愣然不知所措,若不是地上的血迹,手中的物件,他真不知之前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的一场臆想。
“城主,去哪?”屋门外,两人走得极慢,萧墨尘艰难地迈着每一步,身子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小九的身上。
“唔呃……”张开口,一直隐忍的血呕了出来,经过这番折腾,胃里的出囘血情况更重了,可偏偏小腹内受着药物刺囘激,剧痛难当,疼痛搅在一起,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却还在强撑着,等待着。
身后的门砰然打开,又砰然关上,地上多了张揉成一团的纸。
小九让萧墨尘靠着墙边,迅速取来那纸,打开一看,里面赫然一粒药丸。
“小九……”萧墨尘笑着拿起那颗药丸,放入口中,“你赌输了。”
“这人有病!”小九眸中闪过不解和不快,对于郁潇潇的行为简直莫名其妙。
“小九……药与毒的分别,在于心,心思歹毒者,无法成医。”萧墨尘服了药,小腹内疼痛骤减,胃里自是好不了,“去为我准备些治疗胃伤的药和洗澡水。”
相比萧墨尘的淡然,屋子里的郁潇潇,却是无比纠结。
他看着那油皮纸,不知是否该打开看看,犹豫再三,终是忍不住好奇。
油纸打开,里面还是纸,宣纸。
旧黄的宣纸对折再对折,宣纸上的画叠加再叠加,看不清楚。
画是不该这般保管的,因为这样,画上便有了折痕,画面便也就破坏了。
如此折叠的画,共有五张。
郁潇潇小心翼翼地掀开那些折叠,就好像掀开一个古老的谜题。然后他的瞳光猛然一缩,他的手一抖,一副带着折痕的画,飘落在地上。画上赫然一个孩童,胖嘟嘟的脸蛋,藕节般的手脚,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大张的口中,只有一颗绿豆般的牙露着,他的手中拿着小小的木马,身旁的地上还有许多各式各样的小玩意……
郁潇潇疯了一般,把剩下的画一幅幅打开,孩子,孩子,还是孩子……都在笑着,天真无忧,幸福快乐,只是不断在长大,到了最后一张,已是大约十岁左右的孩童。
每幅画的右下角,都有红红的印,他父亲的印,他父亲作画时的化名。
“他的心中……有愿望……”
“他最想要的……也只有我……最应该帮他完成……”
爹,你心中的愿望是什么?是什么……
那么……他呢?
他心中最真实的愿望,又是什么……
第四十七章 枭长风,天遗恨(上)
郁潇潇在桌边坐了一夜,想了一宿,最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些画都是假的,萧墨尘说那么多,做那么多都是在巧言令色,让他动摇。
而他,绝不会动摇。
站起身子,郁潇潇看了那些散落在桌上的画,再次按着折痕将它们折起来,然后打开床边的一个箱子。箱子很大,却很空,不过孤伶伶放着一个画卷,郁潇潇没有多做思考,把那些画扔了进去,关上箱子。
这时,朝着屋后的那扇窗子有了动静。
“昨夜萧墨尘到你屋里,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大约想劝解我,被我打了一顿。”
“主子说了,萧墨尘远比你想象中厉害,各种手段,根本无所不用其极,而你性子偏软,主子很怕你便这样被他骗了去。”
“让你的主子放心,我郁潇潇的仇恨不是随便几句话就能打发的!”
“记住,你若动摇了,便是对不起你爹娘,不过最对不起的是你自己!萧墨尘现在极力挽回,不过看中你一身医术本领,你若灭了仇恨,从了他,那当真是老天无眼!”
“好了好了,这些罗里啰嗦的话别老拿来说,我听着都烦,谁说我动摇?!我要是动摇,要是从了他,我这十九年又算什么?!”
“你知道就好。别怪我没提醒你,主子不好惹,你若当真动摇主子不会不知,到时候,你就替你的仇人尝尽痛苦吧!”
“你来就是说这些废话的吗?!”
“你们明日出发,主子已经做好安排,不过萧墨尘太过狡猾,这药你在出发前让他吃下,走了。”
窗子微启,一个瓶子被扔了进来,窗外那人已经离开。郁潇潇拾起药瓶,倒出一颗赤黑色药丸,在鼻间小心地闻了闻,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郁潇潇把药瓶放好,然后把自己梳理了一下,打开屋门,便看到秦暮年背对着门的身影。
“师父……”不知秦暮年是站了多久,等了多久,为何而来,郁潇潇看着那抹苍老的背影,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潇潇,跟我来。”秦暮年没有回身,而是向某个方向走去,他甚至没有看郁潇潇一眼。
“师父……”郁潇潇虽有不解,但还是跟着一起走了。
这里是天山门的禁地,每年只开放一次,用于祭悼。
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园子,一个小小的坟。
本来满园绿色斑斓,终是因为季节变迁,化为枯黄,无比萧索,那墓那碑都十分干净整洁,墓前有师囘母生前最爱吃的点心和最爱看的医书。
秦暮年走到坟墓前,轻轻抚摸,像是抚着爱人的发髻,说着情话,然后弯腰拾起那墓前的书,撕去封面和前几页,又拿出药水喷洒,转眼间,那书完全变了模样。
“潇潇,这本书是我和你师囘母的毕生精华,现在我把它送给你。”秦暮年看着一脸惊讶的郁潇潇,老迈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
“为……为什么?”郁潇潇的确吃惊,简直不能相信。
为什么不给大师兄?不给最爱看书的重涟师姐?论资排辈,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不是么?!
“你参不破,是因为看不透自己。”秦暮年将书放在郁潇潇的手中,“你们明日就走,我自是要送些东西给你。”
“可是,我只是离去几日罢了,师父为何要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郁潇潇拿着手中重若千斤的书札,脸上表情古怪。
“潇潇,这是我送你的,还有这个,是你师囘母送你的。”秦暮年笑而不答,又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红瓷瓶,“世间只有一颗,切莫乱用,可以保你在最危急的时刻逃过生死劫难。”
“不……不,这东西太贵重了,小郁实在不能收下。”郁潇潇向后退了一步,看着那红色的瓷瓶,就好像那里面装的,不是神丹妙药,而是毒蛇猛兽。
“这药本来我制来给你师囘母用的,结果还没制成,她便去了,如今我将药送给你,你收下,她会高兴的。”秦暮年上前一步,将红瓷瓶塞进郁潇潇的怀里。
“……”郁潇潇看着眼前的老人,似乎在过去十一年的岁月里,他都不曾这般认真地打量过眼前的人。
他的头发已经稀松花白,脸上的皮肤也松垮皱着,但却依旧挺拔如松,清癯的身形一点也不佝偻,配着朴素的衣物,带着难以言喻的仙骨脱俗。
记忆中,眼前的老人甚至没有对他大声呼喝过,总是温和地看着他,指导着他,包容着他,即使在知道他对他所做的一切之后。
“我不是你的孩子。”犹如鬼使神差一般,他张开口,便冒出了这句话,连他自己都微微吃惊。
“我知道。”秦暮年露着一如既往的笑容,“虽然我很希望你是。”
“……”郁潇潇低下头,没有拿书的手,握成了拳,心口有着一个念想被他生生扼杀,不能想,一想便会软弱,不能软弱!
“潇潇,在你离去前,我将我最得意的救治手法交给你。”秦暮年不再管他,径直向园子外面走去。
“师父……”郁潇潇看着秦暮年的背影,挣扎再三说道:“我不怪您把我的事情告诉萧墨尘……”
“……”秦暮年脚步微停,嘴角勾起笑容,然后继续前行,“我知道。”
“师父,我给您解药,将药性彻底化解的药……”郁潇潇追上秦暮年的脚步,做了决定,明日就要离开,无论如何,今日一定要把师父的药性解了。
“……”秦暮年这次没有停下脚步,他的脑海里不停回旋着萧墨尘的话:
“秦前辈,小郁能有颗善良的心,多亏了您。”
他软弱犹豫,优柔寡断,温温吞吞,当断不断,同时,他温柔善良,救济天下,极有耐心,也极有爱心。
孩子不过是张白纸,学着的,不过是身边的大人。郁潇潇最先学会的是假装乖巧,去争抢别的孩子得到的关爱,因为他没有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然后,他学会暗暗记下所有仇恨怨憎,默默忍耐,等待复仇的快囘感;禽兽不如的叔父让他落入地狱,但他却幸囘运地遇上了秦暮年,然后他学着治病救人,学着展颜而笑,学着关心病者,学着悲天悯人。
他与小秋同龄,有着相似的遭遇,他却远比小秋幸福许多,因为他遇到了视他如子的秦暮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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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密的睫毛轻囘颤,萧墨尘缓慢地睁开眼睛,眼前的画面有些模糊不清,整个身子也说不出来的虚软无力。
“阿墨,你醒了?”苏若涵乖巧地坐在床边,拧了毛巾放到他的额上,“你有些发烧,不过应当关系不大,之前小秋来看过你了。”
“几时了?”萧墨尘疲惫地闭上眼睛,定是昨日药效起时身子太弱,受了风寒。
“快到午时了,难得看你睡得这么好,呵呵。”苏若涵傻笑着,端过一边还在冒着热气的药,“小秋说你这会可能会醒,我已让人把药熬好了,你慢慢坐起来,趁热喝了吧。”
“小涵……”萧墨尘再次睁开眸子,已经有了些神采,“小秋替我诊治的时候,你都在么?”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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