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之交

第7章


  他无可奈何地挠着头,答应了。
  晚上J跟着我和另两个同一班实习的同学去参加晚会。
  在一起相处了两个月,同学们都很不舍得我们离开,好多人都哭了。我也忍不住眼圈红红的了。大家表演节目为我们送行,我也唱了一个雁教的“燕燕说媒”,手还下意识地比划了几个小动作,把大家都逗乐了。
  我表演完毕,就邀请J来演唱了。他清清嗓子,唱了首“不是我不小心”,把同学们都给镇住了,一曲终了还不尽兴,起哄要他再唱一首。他摇头推辞,想回座位上去。我把脚一伸,拦住了他的去路,冲他示威地一笑,他只好乖乖地回去了再唱了一首“你是我的唯一”。
  晚会结束了,我抱着同学们送的礼物和大家一起回宿舍。离别的感伤,加上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惆怅,我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回到宿舍收拾好皮箱,我没有睡意,站到楼道上去吹夜风。
  不知什么时候,J站在我旁边,他小声对我说,“我们到楼上去呆会儿吧”。
  我随他上了5楼,这层楼没有住人,非常安静。天黑漆漆的,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风吹动着高高的树枝,显得有些凄清。
  J突然指着摇曳的树枝,说:“看,有鬼!”我一动不动,冷静地说:“你就是鬼”。他悻悻地说,“你不怕鬼啊?”我撇撇嘴,蔑视地一笑,“吓不着我吧?”他失望地叹口气。
  我随口问他,“你最喜欢一天的什么时候?”
  “景色呢,我最喜欢夕阳西下的晚霞,云南的天蓝云白,晚霞绚丽壮观,美不胜收。”
  “我也是!我家住在一个小山上,我的卧室朝西,每天傍晚都可以看到日落下的黄昏。那颜色,真是太美太丰富了。”
  “那除了景色,你最喜欢一天的什么时候呢?”
  “我最喜欢夜晚,又黑又深,我可以静静地呆在里面,什么也不用想,什么都可以想。”
  J冲我调皮地一笑,说:“同感。”
  我也忍不住呵呵笑起来,看来我们俩还挺有共识的。
  我问他,“最喜欢看什么书呢?”
  “嗯,我嘛,当然喜欢的是海明威的《老人与海》。”
  “哦?想做海明威式的硬汉啊!”
  “嘿嘿,努力努力!不过,我更喜欢《飘》里斯佳丽那句话――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是吗?我们现在就是在等着新的一天来临哦!看不出来,你平时一副苦兮兮的面孔,还是个乐观主义者呢。”
  “那你是乐观主义者还是悲观主义者呢?”
  “你看呢?”
  “我看,你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哇,这个你也能看出来?”
  呵呵呵呵,我们都忍不住笑起来。
  “嘘……”,J把食指放在唇边,又指指楼下,示意我们要小声一点。
  我问他看过最近很热销的《围城》没有,他说听别人也推荐过,还没看。
  我极力鼓动他找来看。这本钱钟书老先生一九四六年写的书,我们过了四十几年看,仍然觉得不过时。书里把中国各色人等,特别是所谓的知识分子描写得丝丝入扣,栩栩如生。
  里面不乏精辟的见解,特别经典的是把婚姻比作围城,什么住在城里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又想进去。还有那段关于旅行的话,大意是旅行最试验得出一个人的品性,经过长期苦行而彼此不讨厌的人,才可以结交作朋友;结婚以后才蜜月旅行是次序颠倒的,应该先一同旅行一个月,一个月舟车仆仆以后,双方还没有彼此看破,彼此讨厌,还没有吵嘴翻脸,还要维持原来的婚约,这种夫妇保证不会离婚。
  “这么有意思啊,那我一定要找来看。你喜欢旅行吗?”
  “当然了,不过还没有多少机会。就高考完后妈妈带我去成都,青城山,都江堰玩了一趟,不过是走马观花。以后我要是有机会出去旅行,希望能在那个地方呆个把月。我觉得在一个地方住下来,随当地人一起吃、住、行,才能了解那里的风土人情。”
  “这倒是个有创意的想法。”
  我们就这么聊着,不知不觉天边泛白,抬手看表,已经6点了。
  我们轻手轻脚地下楼回各自的房间。我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渐渐没了动静,才轻轻地合上了眼睛。
  才眯一会儿,就被雁叫醒,她催我快起来,说学校的车已经在坝子里等着了。
  我赶紧起床洗漱。等我收拾停当,雁和红早已下楼了。
  我把箱子拖到门口,见J和他好友站在楼道上朝下面张望着。好友催他下去,J小声地对他说,“等一下。”好友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心里一动,但不知为什么,没吱声,悄悄自个儿把行李拎下了楼,拉着箱子朝汽车走去。等他们上车的时候,我已经在车里坐下了。
  
☆、十二
  回到学校,又重归了单纯的学生生活,热闹忙碌。
  重新回到这个即将离开的校园,心里多出了些眷恋之情。我恢复了早跑步、晚散步,一得空就约同学去打羽毛球、乒乓球,尽量舒展自己,不想去太多地考虑毕业分配的事。
  春节的时候我回过一趟高中的母校,校长基本上同意接受我,不过要等档案分回市教委后再最后敲定。家里本来给我联系了一所中专,但我不太感兴趣。我对母校很有感情,我宁愿回到我熟悉的可爱校园里去,教那些从全市挑选出来的优等生,想起来都觉得挺有挑战性,挺带劲儿的。
  我几乎已经忘了J的眼镜还在我箱子里。回校的这段时间都是分班讨论实习成果以及毕业论文的选题,所以没和他在一个教室里遇到过。直到有一天,他把我堵在从食堂回宿舍的坡上,才猛地想起来。
  我有些不好意思,想到他没有眼镜的这些日子可怎么看书呢?我赶紧说,“对不起,我这就去给你拿。”
  我们上了坡,到了宿舍楼下,我让他等着,自己快步上楼回到寝室,从箱子里翻出眼镜,跑下去递给他。
  他没有立即就走,而是略带迟疑地问我:“你能把《围城》借给我看吗?我在男生那边没有找到。”
  我爽快地答应了,正要回去给他拿,他却说:“ 不忙,你先回去吃饭吧,下次再给我。”我点点头,说:“好吧。”
  回到宿舍,我爬上床,把《围城》从床上的书架取出来,边吃饭边随手翻看。
  翻着翻着,看到了赵辛楣那段关于“借书”的高论:“女人不肯花钱买书,大家都知道的。男人肯买糖、衣料、化妆品送给女人,而对于书只肯借给她,不买了送她,女人也不要他送。这是什么道理?借了要还的,一借一还,一本书可以做两次接触的借口,而且还不着痕迹。这是男男女女恋爱必然的初步,一借书,问题就大了。”
  我不禁笑得喷饭,真是巧合了,不过这回不是女人不肯买书。我这个女人倒是最舍得买书,我都在愁离校的时候我那些书该怎么处理呢。
  不过呢,这段话让我对直接把书给他有些迟疑。最终,我让雁把书转交给了他。
  春夏之交的夜晚格外的清爽,让人不忍入眠。一日,熄灯后,我和梅都没有睡意,我们俩搬了椅子到过道旁伸出去的露台上,赏月聊天。
  大概是因为夜晚触动了我,我告诉了梅实习时的一些趣事,也提到了我对J的新认识。我觉得,J是个细心、敏感的男生,而且他有幽默感,很健谈,不象他外表所表现的那么“冷”。
  梅沉吟了片刻,说:“也许他不过是个花花公子,绣花枕头一包草”。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说实话,J是不是绣花枕头我不清楚,也不关心,只是梅对他看法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周末,本来是和梅约好一起在校园里用我的相机照毕业留念的。可中午吃完饭,梅做家教的学生来了,还带来了相机。梅若无其事一般淡淡地对我说,她学生带了相机来给她照相,就不和我一起照了。
  我一下子懵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又没约其她人,梅不去我一个人怎么照啊?
  我觉得很受伤,当着她学生的面也不好追问究竟,只有沉默不语。梅也不再理我,她们两个嬉笑打闹着换好衣服出了门,把我一个人冷冷地扔在了寝室里。
  变故来得太突然,我脑袋里空空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我关上门,颓然回到座位上,难过得很想马上找个人倾诉。平日里和梅走得太近,以至于没有其他更亲近的同学了。可现在,我迫切地需要一个人来安慰我,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渐渐地,我脑子浮现出J的影子,想到实习的时候他对我的关心,他应该可以指点我一下吧?直接去找他吗?不行,万一我控制不住流眼泪,那不是很丢人吗?要不,写信吧?至少在信上,别人看不到我的表情。
  我拿出信纸,迟疑了一下,该怎么称呼呢?直接称呼名字太正式了一点,去掉姓氏又太亲密了一点。我灵机一动,想到那个晚上他用鬼来吓我的事,我就在信纸的抬头写下“大鬼”二字。
  我大致把梅突然变卦的事说了一下,告诉了他我的迷茫和心伤,问他该怎么办?
  在信纸的末端,我没有写自己的名字,而是留下了“小鬼”的自称,我相信他见到信时会知道我是谁。
  封好信封,我出去把信投进了大校门口的信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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