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之交

第12章


我嗔他一眼,说:“我又离得不远,能有什么事。”
  天快亮了,大概六点了吧?我们进了学校,回宿舍去。这个门是离我们宿舍最远的一个门,我们要经过文科区,学校行政区,才能到理科区。
  在路上,J突然对我说:“我不想把我的吉它带回去了,给你吧。”我随口答道:“我自己有把吉它,要你的干什么?”J不再吱声了。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J怎么突然提出给我吉它呢,他是什么意思啊?但看他沉得能滴出水的脸,我没敢开口问。
  路过物理系的时候,我们去问门卫借板车。我们和门卫说好七点钟J来推板车,我们用过之后J再来还车。
  出来后,我好像觉得分离实实在在摆在面前似的,脚步变得好沉重。
  和以往不一样,这次,J一直把我送到了女生宿舍门口。我正要转身进去,J把我叫住,指着我的手说:“我的留言纸你还没给我呢!”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我的手,哎呀,留言纸已经在我手上被捏得皱皱巴巴的了。
  我把纸递给他,他打开了看了一眼,神情一下变了。他缓缓抬起头,眼中充满雾气。他定定神,温柔地对我说:“回去休息一下,等会儿我来送你。”
  回宿舍洗漱了一下,把用具放到桶里盖上,用网兜装好。然后爬上床,把床上的所有的东西都丢到桌上,再下来把它们卷好了塞进最后一个留着空间的行李箱里。回头看着床只剩下光光的木架子了,我的心也变得空荡荡的。亲爱的床啊,永别了!
  快到7点,和寝室里还躺在床上的室友一一道别后,我把行李一件件拎下了楼。一会儿,J就拉着板车来了。我们把行李放上车,然后拉着车到男生宿舍楼下装上和我同行的同学的行李,出了校门往长途车站去。
  那同学在前面拉着,因为一路都是长长缓缓的下坡,所以他一点也不需要用力,只需要掌好方向就行了。
  我和J在车后慢慢走。街上还没有什么行人,路边的大广播里在放着钟镇涛的歌:“不知道你现在好不好,是不是也一样没烦恼,像个孩子似的神情忘不掉,你的笑对我一生很重要。……”
  J故作欢快地对我说:“听到这首歌没?就当是我给你点的了。”我侧过头看他一眼,心情低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到了车站,他们两个把行李放上了长途车。离发车还有些时间,我们在候车室坐着等。那同学借口去买点早餐,离开了。
  J坐在我对面,他问我:“你能看到我的眼睛不?”虽然今天他意外地戴着眼睛,但我能透过镜片看到他的眼睛有些许红色。我不想让他尴尬,就假装说:“看不到。”他笑了笑,点着头说:“那就好。”
  一会儿那同学回来了。J起身说他回去了。我送他出了车站,往来的路上又走了好长一段。他停下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盒磁带和一封信,递给我说:“待会儿再看。”
  我伸手接过来。磁带是张学友的专辑《似曾相识》。见到这几个字,我忽然觉得鼻子发酸,赶紧把头低下。
  J轻声说:“你回去吧,我看着你走。”我坚决地摇摇头,说:“你先走,我在这看着你。”
  J见拗不过我,叹了口气,转身拉着车往坡上走去。我的眼泪再也按耐不住,刷刷地流了下来。在泪眼模糊中,我见他在转角处停了下来,回头朝我望望,然后转身消失不见了。
  我擦擦眼睛,看他给我的信。信封并未封口,我取出信纸,展开来看,纸上的字比往日的大而潦草。
  “绮:
  我刚刚在你的窗下叫你,你不在,看来上帝也不总是与我同在的。
  下午和一帮男生去喝酒,去的我们上次吃饭那地方,喝的白酒,现在头还沉甸甸的。
  绮,我现在非常后悔,我们那天应该喝白酒的。白酒有的时候是好东西,喝了以后可以让人忘掉种种的现实眼下,不用考虑那么多的将来,让人不再逃避,敢于正视自己的感情。
  绮,一想到我们即将天各一方,我就心如刀绞。
  绮,难道我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吗?我是否将永远只能怀念你的微笑?
  一低头的温柔,我会记下!
  你的鬼哥
  1991年7月3日
  绮,这是昨天写的,考虑再三决定给你。虽然一切都已太迟,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
  我止住的泪水再次流淌下来。这一刻,我心中给自己筑起的堤坝彻底地坍塌了。
  就要发车了,我赶紧收好信,转身回车站。在路上我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泪水,不希望被人看到我的脆弱和悲伤。 
  发车的时间终于到了,车缓缓驶出我生活了四年的城市。我回过头,恋恋不舍地往学校的方向望去。
  永别了,我的大学生活! 
  
☆、十七
  那同学在A市前一站下了车,我到A市的时候,已是深夜,只能在车站旁找了个旅馆草草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把行李存在旅馆,自己去单位报到。单位领导不错,安排了辆车去帮我运行李。把行李放在指定的宿舍后,领导让我回家去休息一个多月,等快开学的时候再来正式上班。
  折腾几天了,我非常疲惫,不想再坐汽车,于是换乘火车回家。火车匡当匡当地前进,我绷紧的神经渐渐松驰,对J的思念也从心底慢慢地爬了上来。
  我把他给我的磁带放进小收录机里,带上耳机,张学友深情的歌声顿时萦绕耳际:“轻轻一句晚安我的爱,遥远的你是否能明白,不能解开你的无奈,不能挽留你的爱,只有让你静静的离开。是否每天可以望见你,是否每天不会再孤寂,闭上眼睛锁上记忆,往事依然在心底,只是因为依然爱你。黑夜不醒,风不再起,我的爱和我的心,还陪伴着你不曾休息。轻轻一句,晚安我的爱,是否你也会哭泣,在梦的一端深深叹息。……”
  我呆呆地望着窗外飞掠而过的田野、树木、房屋,所有刚刚见到的一切都在我的眼皮底下迅速消失。犹如几天前还和J漫步校园,今天,大学和J离我都已那么的遥远。
  普希金在诗里说:“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将会成为亲切的回忆。”我是否真的将只能拥有那些亲切的回忆?我理不清头绪,只觉得心很沉,没有一丝放假回家的兴奋。
  到家没几天,收到J从昆明寄来的信:
  “绮:
  那天去送你,哎,真不知道是谁送谁。等我回到狼藉一片的宿舍时,心里空荡荡的,感觉无所适从。单单走了一人,一切便觉不同。
  绮,知道吗,我从来不喜欢送别的场面,所以,我不送人,也不被人送。但是,我很庆幸那天去送了你。如果我没去,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
  因为水灾,铁路不通,我只好在同学家里呆了两天。后来实在呆不住了,我就乘长途车从贵州辗转回了昆明。坐了几天的车,象逃难一样,和《围城》里方鸿渐他们去三闾大学的情形差不多。
  现在好了,已经在单位报过到了。昆明的天气的确是舒服啊,非常凉爽。我呢,准备先在家里当几天少爷,好好养养心情。
  绮呢,一切顺利吗?你一个人真叫人不放心。
  你的鬼哥”
  我回信告诉他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我也正在家闲散着呢。
  不成想,七月底,就收到单位的电报,让我赶快回去,说是教委不让他们调档案。我大惊,赶紧收拾东西返回A市。
  原来,教委把所有分到企业的师大学生都扣下了,把我们改派到教委直属的学校去双选。我知道得太晚了,双选早已结束。
  教委的人说,要么我自己去联系学校,要么把我退回师大去。我慌了神,怎么办呢?只有求他们帮我看看还有没有学校要人。等了两天,教委的人通知我说,S中学还没招到人,让我赶紧去那里面试。
  我急忙赶过去,这是一所位于城边的带有初中部的职业高级中学。我试讲后他们马上决定要我,我也顾不得这所学校有多么破旧,旁边的钢管厂噪声有多么烦人,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赶紧去预先报过道的单位把行李运过来。
  这一周折,我感觉自己有点心灰意冷,好像被谁耍了一样。我预感到自己过去那种“得天下英才而教”的梦想,在这么一所学校里是难以实现的。
  我把自己的变故写信告诉了J,他也很吃惊,觉得教委这么做而不事先通知待分配的学生是很不负责的。不过,他劝我,事已至此,既来之则安之,要好好把交给我的工作做好。
  开学了,我被安排去教三个初中班的课,每个班只有30来个人,教起来非常轻松。我很快适应了教师的工作,还得了教学片的教案评比一等奖和新教师献课评比二等奖。
  我把这些告诉了J,他说很为我骄傲,相信我一定是个好老师。
  很快就到了中秋节,我和几个分到A市的高中同学聚在一起吃月饼,聊各自的工作。久别重逢的喜悦,让我们的中秋节一点都没有“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感伤。
  几天后,收到J的信,厚厚的几页,让我觉得沉甸甸的。信纸里还夹了张小卡片,上面是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大大的眼睛里充满着期待向往。他在背面写了四个大大的字:寻梦时节。
  展开信纸,J字迹潦草,他写道:
  “绮:你好吗?
  今天是中秋节,但是却没有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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