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侍寝

第78章


  西梁的战事持续了两个多月,兵士伤亡惨重,终于收复了失地,将回鹘人赶回老巢。朝廷上下顿时松了口气,后宫的妃嫔也开始活络起来。
  刘成煜却依旧忙得见不到人影。
  风扬说,他连日召见了陕西都指挥同知与佥事等人,商量讨伐山贼事宜。
  西梁毗邻四川的地方有伙上百人的山贼,专劫官粮官饷,尤其近几个月,山贼不知走了什么门路,竟与西梁驻军勾结,倚仗着地形险要,行动越发猖獗,俨然成为地方一霸。
  我疑惑,山贼不比外敌,也算皇上的子民,动摇不了社稷江山。况且区区上百人,能惹得刘成煜伤脑筋?
  进了腊月,年味突然浓烈起来。腊八那日,膳房熬了香喷喷的腊八粥。也有勤快的主子自个在宫里熬了粥,提着食盒四处送。一时,后宫呈现出少见的和睦友爱气氛。
  沈净坐在绪宁宫的大厅里,气呼呼地看着我,“……我不相信太后不知道林同知是爹的人,连降三级不算还将他调任贵州是怎么回事?”
  沈净对我说话,从来就没有尊敬过。
  在沈府时,她客气里透着亲热;刚进宫,她请求里带着娇憨;而后来,她却总是颐指气使地要求我。
  按国礼,我是太后她是正五品的才人;按家礼,我是她嫡亲的堂姐。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她都没有质问我的权利。可她偏偏做了,而且做得理直气壮。
  我一手托着小巧的红漆雕花托盘,一手翘着兰花指,轻轻捻掉松籽薄脆的外皮,露出嫩白的松仁,然后一粒粒放入口中,细细嚼了,才慢条斯理地说:“哀家要做生意,怎会容他人挡路?哀家又不是没给他递过话,他不听,有什么办法?”
  沈净急道:“爹本来也做粮食生意,太后却从中横插一杠子,又不肯联手,成心拆爹的台。”
  我笑笑,“哀家喜欢吃独食,还有,说话时注意点,你爹不是我爹,我爹三年前就死了。”端了茶杯,对小娥道:“送沈才人!”
  沈净起身,咬牙切齿地说:“早知道你就不是什么好人,后宫妃嫔不得干政,你就等着被参吧。”
  “不就是参奏的折子,怕什么?沈才人莫不是忘了,哀家可是凤身,动不得。”“当啷”一声扣下茶盅盖。
  小娥忙恭敬地搀着沈净往外走,“沈才人请移步。”
  隐隐地听到了沈净恶狠狠的咒骂声。
  我不恨沈净,反而有些同情她。她只是个任性的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却被自己亲生的爹硬塞进宫。
  依我对沈净的了解,她对争宠斗气极上心,对朝堂却不感兴趣。何况,她在沈家娇生惯养,凡事不管,又怎知道林同知是沈相的人,与沈相合伙做着粮食生意。
  还不是沈相借她的口传话给我?
  沈相也是,痰迷了心窍,泼天的富贵尚不知足,还妄图不该得的东西,踩着亲弟弟爬完了,又利用起亲生的女儿。
  我决计不会让他得逞!
☆、70无标题
  傍晚时候落了雪,纷纷扬扬的,地上很快就积了浅浅一层。
  屋里升了火盆,燃着上好的银霜炭,暖意融融。窗边养着几株水仙,才绽得花苞,被热气氤氲着,冷香浮动。
  我歪在罗汉榻上看话本子正看得有趣,水香打帘而入,“娘娘,墨大人来请安。”
  紧接着,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臣墨书叩见太后娘娘。”
  竟然是墨书,我慌忙坐正身子,道:“快请进!”
  墨书一身玄衣,挟着股冷风阔步而入,素来冷峭的俊脸难得地带了丝浅笑,看得我有点失神。因见他左臂吊着,还扎了棉布,遂问:“你自西梁来?”
  “不是,从南江来。”他侧头看看伤臂,“上个月从崖边摔下去折了骨头,现在好得差不多了。”
  率兵打仗的人,身上有伤是常事,我未多挂怀,笑着问道:“见过皇上了?”
  墨书有片刻犹豫,“没有,皇上去了大名府。”
  刘成煜不在宫里?!
  我大吃一惊,问:“什么时候走的,去干什么,谁跟着去的?”
  一连串的问题,惹得墨书着意地看了我两眼,才答:“走了两三天了,青剑、紫箫还有蒋统领他们,共去了十几人。”
  亏得风扬每天按时按点地来请安,说皇上召见这个,召见那个,敢情纯粹在糊弄我。
  咬了牙问:“都年底了,好端端地去大名府干什么?”
  墨书神色一凛,凝肃道:“反贼胡三约皇上在那里谈事情。”
  胡三,刘成烨!
  在宫里,这两人有那么多机会可以见面,多少话谈不完,却偏偏跑到千里之外谈。
  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心突然就乱了,也不知该担心哪一方才是,最好两人都平平安安地,将事情解决了,就算从此老死不得相见,也胜过彼此心里都埋着仇恨。
  双手无措地绞在一起。
  墨书轻声道:“娘娘莫担心,皇上不会有事,青剑跟紫箫功夫都极高,随行的人身手都不差。”
  可刘成煜受伤之后,用不得真气,功夫算是全废,而刘成烨并非外表看起来那般孱弱,他是会武的。
  倘或两人单独相处,刘成煜根本处于下风。
  想到可能出现的情形,眼眶有些发热,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墨书递过帕子来,叹了口气,“皇上登基一年,娘娘受了许多苦吧?”
  淡淡的一句话,恰好落在我的心坎上,碰触到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这一年,穿得是绫罗绸缎,吃得是山珍海味,生活比任何时候都富足,可心情比任何时候都煎熬。
  很多次,静静的夜里,睁着双眼,看灯烛一寸寸变短,等窗纱一丝丝变白。
  很多次,看着他腰间晃动着的石榴花香囊,看着亲密缠绕在他身侧的靓丽女子,心如刀割却还要强作笑颜。
  这样的日子,只要我放下对他的心,就是人人艳羡的生活。
  可我放不下……
  擦擦眼泪,压下心里的酸楚,低声道:“不见得有多苦,只是,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娘娘,”墨书了然地凝望着我,“娘娘的委屈,皇上都知道。”顿了顿,问道:“娘娘相信缘分吗?”
  刘成煜也曾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我摇头,“不信。”
  墨书却坚定地说:“我信。”很快地补充,“是因为皇上与娘娘才相信的。”
  我惊愕地看向他,他神情诚挚坦荡,显然适才并非虚托之语。
  他说因我而相信缘分,可我跟刘成煜并没有缘。
  目光移向他腰间,那里仍然系着依柳送他的香囊,只是过了这么久,丝线的颜色有点旧,香囊的收口处多了条络子,络子编的甚是拙劣。
  依柳的针线是极好的。
  墨书一愣,将香囊摘下来,轻轻摩挲着,“落崖时,被树枝挂破了……小佳帮我补了补。” 眼中闪过暖意,稍纵即逝。
  小佳,应该是个女子吧?
  墨书微笑,“是救我的那家猎户的孙女,还不到十岁,是个鬼机灵,心眼多得很,天天围着我转……她说,及笄后就去军营找我。”眉宇间有丝慌乱,还有……期待?
  不到十岁,就知道拴着好看的男人,心眼确实够多。
  到及笄还有六年,墨书还能独身六年,依柳在九泉之下也应该感到宽慰吧。
  毕竟墨书以妻室之名将她葬在祖坟,又守了这些年。
  他已经二十四岁,又是墨家唯一的孩子,总得有子嗣来继承门户。
  不由笑了笑,“若她去找你,你就娶了她。”
  墨书的脸竟然红了下,语气有些不确定,“她年纪太小,谁知道能不能记得住。”
  呵,谁能想到素来冷漠的墨书,会有这样患得患失的时候。
  我笑意盈盈地说:“若她忘了,哀家替你赐婚。”
  墨书脸更红了,仓促起身,“娘娘安歇,臣告退。”
  竟落荒而逃。
  因墨书带来的欢喜多少冲淡了先头的恐慌。
  反正我在宫里想破天也于事无补,索性不多想。
  只临睡前,在观音像跟如来佛祖像前个上了三炷香。
  第二日,风扬又装模作样地请安时,我将他狠狠地骂了一通。
  风扬跪在地上,委屈连天,“娘娘,奴才根本拦不住,想跟着,皇上不许,嘱咐奴才每天务必来看娘娘一眼。”
  “你就不能学学虎卫,人家都怎么做的,大门口一拦,‘想过去,得踩着我的尸体才行’,你是怎么拦的?”
  风扬道:“奴才也这样说了,皇上一脚将奴才踹倒了,让奴才躺在地上挺尸。”
  我被他气得想笑,“行了,起来吧。皇上没说何时回来,这朝政怎么办?”
  风扬起身,道:“没说日子,只说办完事就回。至于政事,皇上称病休了早朝,若有紧急之事就交给墨大人处理。这后宫里的事,不是还有娘娘?”
  我瞪他一眼,掐着指头算日子,从盛京到大名府,快马赶路得五六天工夫,如今路滑不好走,再稍一耽搁,至少要半个月。
  能赶在小年前回来就不错了。
  刘成煜几天不露面,妃嫔们有些着急了。先是有人借口送汤送药地往景泰殿去,都被风扬挡了回来。
  接着她们又趁请安的时候,东扯西扯地扯到刘成煜身上,关心起他生得什么病,有没有人伺候。旁敲侧击地向我打听。
  我装没听见,等说的人多了,就冷着脸道:“皇上的事,哀家管不着。管了,也没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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