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开始的雪,落落停停,三天方止。
再度醒来后,惜夫人便再没说过一句话。
月落星沉,朝阳复又升起,已近春日,淡淡的橘色光芒穿过檐下消融而落的雪水晕入朱红的雕花窗棂,白色的窗纸上模糊的映出一个女子单薄的身影。漆黑如夜的长发绾婉流绝,一身纯白的女子静默的坐在床头,眼眸如墨踱然看去,窗外,一簇新翠坠了枝头,自横斜的窗格间探了进来。
第三天,当轩辕澈再次步入这停云居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几天来夕颜扬手打掉了捧到眼前的第四十七个药碗。
“王爷。”来不及收拾一地狼藉,一旁服侍的众侍婢战战兢兢齐齐跪了一地。
冷眸扫过跪地的诸人,轩辕澈转过眼来,便对上了夕颜的目光。
那张苍白消瘦的脸上,那双漆黑的瞳仁里散发出的,冰冷死寂的目光。
看见是他,她似乎欲要起身,然,手肘刚一撑起便又无力的再次靠在了榻上。
他缓缓行去,坐在她的身旁,温热的手掌贴至她的鬓边,细细端详那清矍枯瘦的容颜,半晌,低低出声,“这几日来,她什么都没吃,什么都没喝?”
“回王爷,夫人只在昏迷时进了些参汤,自醒来后,便什么都不曾进了。”
寂静的室内,有人低声回了,指腹摩挲过她毫无血色的面庞,注视着那双眸底翻涌出的刻骨寒意,心中一叹,他不由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胸前。
被打翻的黑色药汁泼墨般洒在她洁白的裙衫上,又徐徐晕了开来,斑斑点点,恍若泪痕。
“夫人的衣衫湿了,先替她换上。”沉默良久,他冷然出声。
有人上前扶了夕颜起来,正要扶去内室更衣,却忽而被打断了。
轩辕澈坐在不远处,一手托了茶盏,正低首浅泯,微垂的眸子便藏在了氤氲的水汽后,“就在这里更衣,但凡她的衣衫上有一处沾湿了的,都要换掉。”
他的声音不辨喜怒,众人听命,默然的一左一右将虚弱的惜夫人扶好,还有一人,则去解她的衣衫。
室内一时静得只剩下衣衫剥落的沙沙声。
褪去了外衫,又褪了里衫,一层一层的衣衫褪下来,惜夫人愈见纤细的身形渐渐显露。
轩辕澈一直静坐品茗,面上始终是漫不经心的神情。
等褪到最后一层贴身小衣时,那侍婢看着那一小团浅浅的晕痕,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的伸出手去。
然而,指尖刚触上那根系带,猛然对上惜夫人撇过来的目光,心中一颤,不由又将手缩了回来。
见这边动静停了下来,轩辕澈放下茶盏,转过眼来。
长发覆了大半个身体,夕颜只着了小衣,虚弱的靠在一名侍婢肩上,那双深不见底的夜眸却依然望着这边。
他忽而就站起身来,徐徐向她行去。
“你们都退下。”
在她因失了倚靠而即将跌倒时,他单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嵌入怀里,温热的掌心滑过她光裸的脊背,引起她一阵轻颤。
一阵悉悉索索的细小声响后,打开的门再度被阖上,室内,只剩下两人。
无力的伏在他的胸膛上,她感到有两根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颌,迫她转过头去。
不远处,那面铜镜中的景象猝然映入眼帘。
那个近乎□□的女子恹恹的伏在紫衣男子的怀里,两人就那么相依而立,女子自男子臂弯间转过头来,光洁的额头下,那双因双颊凹陷而显得犹为大的双眼就那么大睁着看了过来,那眼睛里是一片纯然的黑,带着点凄厉怆然的颜色,自那张被镜面扭曲的枯槁面容上缓缓流淌而下,漫成一片晦涩黯淡的昏黄。
“夕颜,你看清楚了,这就是你现在的模样。”
她顺着他指上的力道回过头来,对上那深凝如夜的眸,怔怔的,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刚刚镜中所见,那女子形毁神销,容色尽损…那…就是现在的她。
可是,她怎会变成这幅模样?她愣愣的看着眼前男人微微垂下的俊美脸庞,心中那沧海横绝般的苦痛便又满溢开来,仿佛满江潮水汹涌着迎面而来,铺天盖地击打在胸间,令人窒息,却又无力抗拒,就在这一瞬,长久被压抑着的怨屈急速膨胀喷薄而出,令她不由自主的揪了他的衣襟嘶哑出声。
“为什么?你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你回答我啊!”
她的情绪激荡,像一个失去心爱之物的孩童般,第一次这般愤怒而又怨屈的质问出声,回答她的,却是他的沉默。
他单手揽着她,任由她在他怀中挣扎到声嘶力竭,继而委顿在他胸前,渐渐消了声息,从始至终,他只是默然而视,羽扇长睫垂下,覆了眸中一层浓重阴影,遮去了眼底那一泓寂然流转的伤。
良久,他俯下身去,附唇于她耳畔,轻轻吐息。
“夕颜,你看,你现在连站立都要依靠别人,如果你不吃药,不进食...不将你这破败的身子养好,又岂能有机会...杀了我?”
……
据传,自这一天起,惜夫人开始进食,亦不再抗拒侍女捧上前的各色不知名的汤药。
又过了十来天,本就到了草长莺飞的季节,春日里的阳光越发明媚,虽还有积雪未化,停云居中沉寂了一冬的枯枝败草却都争先恐后的抽枝吐翠起来。
自那天后,轩辕澈再次踏进这深静的院子时,廊下的新枝缀了点绿已是落到了窗棂上,衬着窗下独倚榻上的白衣女子一片静好。
时至晌午,内室中服侍的婢女已被遣退,悄无声息的立在帘外,看着不远处夕颜静默的剪影,轩辕澈的面色沉了下来。
经过这十来天的调养,她的面容虽还是难掩苍白,但总归有了点血色,尖削的下颌似乎也圆润些了。此时的夕颜只着了白色单衣坐在床头,披散着的长发自一侧荏苒垂下,似乎还未注意到他的存在,她正偏了头,静静的看向窗外,那满庭生机盎然的□□映入眼帘,却浮不起她眼底半丝涟漪。
他自然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
撩开珠帘,他举步而入。
珠帘摇晃发出的碰撞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转过头去,那个男人已经行至了床前,有曦光自横斜的窗棱流泻而入落入他的眼中,其色鲜明,却牵不出那双眸底半分暖意。
她冷眼目视他坐在了身旁,眼底杀气一闪而逝,现在的他和她之间,除了仇恨,再无其他。
捻起她落在胸前的一缕青丝在手中把玩,他笑得意味不明,“怎么,还在想你那个孩子?”
她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听见“孩子”两字,瞳孔一缩,眼底便漫过一丝哀色。
这一瞬的变化自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便笑着继续道,“你很喜欢孩子?”
“既然你如此不舍,日夜缅怀他,不若,我给你一个?”
她一怔,待到反应过来,他的手掌已经覆在了她脸上,慢慢摩挲。
“我给你一个孩子,如何?”
“你疯了!”她皱眉,偏了偏头,从被中抽出手来欲打掉他的手却被他反手一把攥住,“我疯了?”长眉一挑,他的笑意愈见幽深,拇指暧昧的滑过她的唇畔,神色却是难得的郑重,“你本就是我的女人,我给你一个孩子,有何不可?”
夕颜蹙眉,想将手腕从他手中抽出,却被他紧紧攥住,脱身不得,不由恼道,“轩辕澈!”
他却似没有听到般,指尖流连着滑过她纤细的脖颈,轻轻的自衣领处滑入,顺肩一抹,她半边衣襟就斜了下来,露出小半边雪白的细肩。
感到肩头一凉,她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就伸出另一只手去想将衣衫扶好,哪知刚伸出来,便被轩辕澈单手握住,随即整个身子都被他牢牢的压在了榻上。
双腕被他单手扣住反压在头顶,他的发自颈侧倾下坠在她的脸旁,玉颜上凤目微垂,深潋的眸底笑意莫测。
“你!”那张面容近在咫尺,彼此呼吸交缠,察觉到他的指尖正顺着她的肩侧滑下去,夕颜眸底一寒,杀意顿现,“你说的是真的?!”
“呵 ̄”他慵懒的轻笑,轻抵她的额头,微挑的唇角溢出三分邪气,“夕颜,很多年前,我说要将你囚在我身边,现在我做到了。我也曾说过要毁了你这身傲骨,将你打入尘埃,到了现在,似乎,我也已经做到了。那么你说,刚刚我说的话,又是真是假呢?”
他的手已经探到了她的腰侧,正不轻不重的捻着,她面不改色,“你不是这样的。”
他依旧是笑,笑得眼底波光深深浅浅,叹息着便又抚上她淡色的唇瓣,“夕颜,为何你总是不肯相信你所看见和听见的呢?为何...”他顿了顿,眸色渐深,平添冷意,“你总是固执的不肯面对现实呢?”
“你现在还只是我名义上的女人,既然要给你一个孩子,那便要先将你变为我的女人。就在今日,如何?”
未及她反应过来,他的吻转瞬落下。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当双腕被他缚住反压在榻上,当他掐住她的下颌迫她启开唇来,当他将身子压下狠狠的吻上她的唇时,看进那双眸色沉沉的凤眸,夕颜这么想着。
他吻得那般用力,追魂附骨般,不容她退避分毫,又凶猛似兽,似是要在她身上烙下属于他的印记,唇齿磕碰厮磨间,那血就漫了出来,也不知是谁的,咸咸腥腥,自她满是苦涩的唇角溢出,一片靡靡艳色。
“唔。”拼命想偏过头去,唇舌间近乎蛮横的触碰令她自心魂深处迸发出强烈的厌憎感,胸口窒闷,便火烧火燎般痛了起来。
或许,她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憎恨自己的无力,下颌被他狠力掐住,他的气势如此强硬,摆脱不得,呼喊不得。被他强压着,两条腿踢开了被子,□□的双足在被单上摩出了一片凌乱的皱痕,脚腕上的铃铛便也剧烈的颤动起来,骤起的铃音惊飞了窗外小憩的雀鸟。
一团一团的红色在眼前次第漫开,那燎原的火烧红了她的眼,舔舐着她的肌肤,沸腾了她全身的血液。
又急又怒,她只觉浑身剧颤,胸口窒闷便愈加难受起来。就在他放开她的唇舌转而吻至她颈间时,随着那一道尖锐的裂帛之声猛地在他手下响起,她感到有一股灼炽的热流自闷痛的心口猝然窜起,翻滚叫嚣着奔涌而上,最后,不可抑制的喷涌而出。
“轩辕澈!”
那黑红色的液体自她喉间汹涌溢出,她猛地侧过身去,将半边身子伏在榻上。
她的双腕还牢牢的禁锢在他手中,抬眸一撇,他松开对她的钳制,坐直了身子。
此时,衣衫凌乱的女子侧身伏在一片狼藉的榻上,嶙峋的十指紧紧攀附床沿,手背青筋历历,散乱的长发自她白皙的背部滑下,在塌下的绒毯上盘铺成片,那一团黑红的血迹映在杏色的绒毯上,便显得愈发刺目起来。
指甲深深的陷入床褥,剧烈喘息着,夕颜盯着眼前自嘴角滑落的血丝缓缓坠入那一团艳艳的红,半晌,转过头去,层层黑发下,那双漆黑的瞳孔此刻收敛了杀戮,唯留一层寂静无声的冷漠,漫着茫茫的黯色,寂若寒潭。
“轩辕澈,莫要让我有翻身的机会,否则,今日你所赠这一切,他日,我必要你千百倍偿还!”
这一刻,恨,无以复加。
没有看她戾气满盈的苍白面容,他的眼神在那一滩猩红的血上停了一会儿后,方扬声对侍立在外的侍人道,“夫人吐血了,去请孙先生过来。”
接下来,他的神色变得极为平静,不再有片刻之前的嚣狂,他向伏在榻上的她伸出手去。
夕颜本能的向一侧退去却还是被他一把扶住了双肩,接下来,没有预想中的强迫,他将她扶坐起来,伸手将她被撕开的衣襟拉好,眼眸不经意间滑过她左肩上再度迸裂的伤口,眉间一蹙,不由便轻声一叹。
待到将她的衣带系好,他又细心的将掀在一旁的锦被取过覆在她单薄的身子上。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着,用指尖轻轻的自她的发间轻捋而过,眼睫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帘外有人报称孙先生已然到了,他方才站起身来,蹒跚着,行了出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看她的眼睛。
接下来的日子里,停云居依然汤药不断,唯一不同的,便是在夫人小产后甚少来探望的澈王爷,自夫人吐了血后便将书房的公文都搬到了停云居。
现在,就在夫人的寝室旁,仅一帘之隔,便是王爷处理公务的地方。
天光一日日明媚起来,虽还是早春,空气依旧清寒,但院落里的翠色已然一点点漫了开来,让人看在眼里,不觉也染上丝暖意。
时至晌午,那几个谋士走后,轩辕澈坐在案后揉了揉眉心,默了一会儿,方才站起身来,轻轻的转身进了内室。
一帘之隔的内室里,侍婢早已退下,他站在洞门处,看着窗前榻上的那道身影,神情有些恍惚。那日他来看她,也是这般天色,她静静的坐着,偏头看着窗外。
今日,还是这般天色,阳光静好,只是,她侧身向里卧着,只留了道背影给他。
他悄然行过去,坐在了她身后。
沉默良久,他凝着她露出的小半边脸颊,低低道,“或许,我不该这么选,但是,哪怕再重来一次,我想我还是会这么选择。”
“既然你已经恨我了,那我便让你恨至刻骨吧。我要你每日每夜的恨我,所以,哪怕你此刻万分不想见我,我也要你能日日看到我,我要你的心里除了恨,便再也容不下其他。”
她没有动静,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顿了一下,伸手为她掖了掖被角,靠在椅背上小憩了一会儿,这才起身行了出去。
帘子轻轻的垂了下来,内室里,背光处,夕颜无声的半睁开眼睛,窗外那浅薄的绿映入眼底,瞬间便化进那幽黑的墨潭,消失不见。
日子一天天过去,身形单薄的女子靠坐在床上,不远处那扇半开的窗格外,几场连绵的新雨后,那浅淡的青色愈发蓬勃浓郁,枝桠招展着爬满了那一小块澄澈的天空,她苍白着脸,黑色的瞳眸深不见底,就那么目不转睛的看着,日复一日,夜复一夜。
她每天都木然的将递到唇边的药含下,却不再看他,亦不再言语。
她的眼睛里,只剩下那一方小小的窗格,以及窗格后深深浅浅的绿。每天,处理完公务,他都会进到内室来看她,多半时间,他是沉默的,只是静静的陪着她看着那扇窗格外的景色。
其实,他知道她在看什么...只是,每每循着她的目光看去,他都不愿去触及,那一片隐藏在参差枝蔓后的碧蓝天空。
当有一天,侍女要为她更衣时,他伸手抱了她起来,入手的重量不由令他愕然的看向依然面无表情的她,她肩背后的肋骨嶙峋,他的掌心贴上去,竟隐隐有些硌手。
他曾是抱过她的,在那晚夜宴宿月使节后,她醉了,伏在他怀里,他抱着她自纷纷的雪中行过,转过九曲回廊,回到停云居。
可是现在,他的眼中滑过一丝不忍,不知何时,她竟已变得如此轻了。
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就像一个乖巧的娃娃,倚在他的肩头,却还是看着那一扇唯一打开的窗格。
心中一动,他以眼神制止了正要上前的侍女,抱着怀中瘦小单薄的身子便行至了窗边。
揽着她的腰让她立在地上倚靠在他怀里,他空出另一只手将那扇半开的窗扇完全打开。
满目碧色入眼之际,他垂下眸子,看向身前的女人。
倚在窗边,双手紧紧的攀附着窗棱,站立不稳的双腿轻颤着,她的上半身向前探去,柔和的天光流淌在她素白的脸上,她仰着头,眼中波光深潋,那里面,映着的是天际奔腾聚散的流云,以及那一片恍若水洗过后的湛然清空。有鸟儿自枝头振翅而去,她的目光便追着那一点延伸至天边。
他不说话,只是沉默着缓缓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双手,深深的,将脸埋在了她的颈间。
不久以后的一天晚上,澈王妃请了青城闻名的如意班进园献艺,因王爷出行遇刺而沉寂许久的六王府终是添了几分热闹。
天边斜月流离,华灯初上之际,棠园一角的戏台上,踩着鼓点,有戏子甩着水袖咿咿呀呀的唱着。檐角下垂挂的红灯在风中摇曳,那一张光艳浓丽的容颜浸在蒙昧浮沉的夜色中,一双晕了胭脂红的眼角微微上挑,眼波轻动间,便流转出几分潋滟如月华的姿态。
轻移莲步,甩袖,她唱,“离情惹,自难忘,世道曲折,痛彻又回肠。”
微回首,水袖半掩面,眼眸轻抬,那哀切的眼神便自对面楼阁上流连而过。
那灯火通明的楼阁内,露台上,坐着的便是六王爷的众姬妾。
露台一隅,一帘之隔的暖阁内,夕颜独自靠着软榻,雪白的貂儿蜷成一团安静的伏在她的膝上,她的指尖轻轻的捋过貂儿背上的绒毛,静静的看着。
这一晚,如意班在棠园的献艺如往常般赢得了满堂喝彩,王妃亲自赏了班主并几个红牌,其他诸位夫人也各有表示。
唯独惜夫人不同,她要见如意班的名角,红笒。
这事,自然有人直接禀告了王爷。
轩辕澈听到属下汇报后,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让她见。”
跪在下手的人迟疑了一下,“要不要...派人跟着?”
“不用。”他眼也未抬,“她想见,就让她见。”
红笒移步进了那暖阁后,见到的,便是那名白衣女子裹了狐裘,寂寂的倚靠在软榻上,室内再无他人,她的右手边放了一个白瓷碗,碗内,是一泓漫着氤氲水汽的药汁。
虽然点了灯,这室内还是有些昏暗,看不清那人的神情,红笒反身掩好门后,方快步行至她身侧,半屈身行了一礼。
“主子。”
夕颜侧头看着那张在沉黯的夜下依然光艳旖旎的面容,泯了泯唇角,轻声道,“樱漓,起来吧。”
化为红笒的樱漓抬起头来,近看此时的夕颜,眼底不由一震,“主子...您!”
不过分别了数月,她怎会,消瘦成如此模样?
似是没有看到她面上难掩的愕然,夕颜自袖中伸出手来,细细的指尖端了那药碗放在手中,用银勺慢慢的搅着,“是他派你来的?”
面色微不可察的变换几许后,想到此行的目的,樱漓沉淀下眼中纷乱的心绪,“公子早就想安插人进来见您一面,只是,这方面轩辕澈防得很严,以至于今日才得以成行。”
手上顿了一下,夕颜垂眸看着那泓深墨上聚聚散散的光影,半晌,方才道,“他计划怎么做?”
闻言,樱漓趋身向前,附唇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话。
夕颜蹙了下眉,待到樱漓退回身后,沉吟了一下,眉目舒展开来,“告诉他,让他放手去做,不用太顾虑我。”
垂首应了,看着开始慢慢喝药的女子,心知时间不多,樱漓踌躇着问道,“日前公子刚回来的时候,便听说轩辕澈在砚月谷遇刺了,当时您也在,公子想问您,是否一切安好。”
夕颜缓缓的将药一口口咽下,末了,放下碗来,用绣帕轻擦唇角,淡淡道,“我只是受了点小伤,无碍,叫他不用挂心。”
“公子还说,冉司主那里已经快瞒不下去了,等到时机到了,他希望您不要再有别的顾虑,尽早脱身才是。”
听樱漓提到冉惊云,夕颜眉目微颦,半晌,方颔首道,“嗯,我知道了。师父他...近来可好?”
“苏公子传信来说,司主的蛊毒已经拔得差不多了,让主子放心。”
回话间,樱漓看了看远处廊下隐约浮现的人影,知道时间已经到了,不由转头道,“主子,您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公子?”
“他?”夕颜默了一下,一张素白的脸被灯影映得明灭沉浮,良久,就在樱漓以为她就要这样沉默下去的时候,她泯了泯几近苍白的唇,忽而开口问道,“他,最近可好?”
樱漓一愣,眼神闪了一下,低首答道,“公子一切无渝,近日来只一心筹备此事。”
夕颜看着樱漓垂下的眼睫,顿了一下,低低道,“你带话给他,有些事情叫他莫要先下决断,一切都待我回去再说。”
门口脚步声渐近,樱漓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去时,却又被叫住了。
“等等。”
她转过身来,轻声道,“主子还有何吩咐?”
窗外一忽儿风起,横斜的树影自窗纸上簌簌滑过,夕颜的面容沉浸在廊下柔黄的灯火中,幻幻然间,便似添了一分莫名的晦涩。拈了一颗梅子含入嘴中,她缓缓道,“若是他问起我的近况,你知道该怎么答的。”
触到那双眸底隐隐流转的冷意,樱漓心中一凛,垂首恭敬答道,“樱漓知道该如何作答,请主子放心。”
几日后,有人自府外送了一封信进来,单手支额坐在窗畔,看着信上的署名,轩辕澈幽深的眸底掠过一丝讶色。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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