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九,雨。
轩辕澈手执黛青色纸伞,一步一步踏上延伸至江岸的石阶。细雨菲菲,弥漫的水汽湿了他的衣摆。
烟云氤氲的浩瀚江面上,一只乌蓬小船静静的泊在岸旁。
一波波潮水汹涌着拍打江岸,继而又悉数退去,一袭紫衣的华服男子执伞停在了江畔。
少顷,小船的船帘轻轻一掀,满江烟雨中,有人在船内低语。
“既然来了,便请上船吧。”
轩辕澈移步至船头,收了伞,弯身进了船舱。
船帘复又垂下,解了绳索,艄公手中的船篙在岸上一点,船身轻轻一晃,随着荡开的涟漪,缓缓的隐入了万重烟波。
“请坐。”舱内一灯如豆,一袭白衣的男子静坐于几案后,眼中笑意温文。
扫了一眼舱中陈设,轩辕澈微一挑眉,一掀下摆,随意的坐在了一旁空着的软垫上。
转而对上那人含笑的神情,轩辕澈挑了挑唇角,“尘王爷约澈来此一叙,不知所为何事?”
触到那双眼底暗藏的讽意,将修长干净的双手浸入盛了清水的青玉瓷盆中,清歌垂眸似是而非的笑了笑,“轩辕公子,今日约你来此的,并非宿月的七王爷,而是昔日魔教圣女夕颜的影卫,清歌。”
“哦?魔教圣女使。”尾音微扬,轩辕澈的眼底添了一分兴味,“既是如此。那不知阁下今日相约,是想说些什么?”他从善如流的斜靠了舱壁,屈指轻叩桌面,紫袖半垂,白皙手背上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狰狞伤疤便露了出来。
眸光自轩辕澈手背上平平掠过,清歌净了手,又拿了一旁的白绢细细擦拭,“圣女使最关心之事,莫过于圣女的安危。今日约公子来此,要谈的,自然是有关圣女的事情。”
“夕颜?”他的指尖顿了一下,目视那人拭干了手,优雅从容的执起一旁的紫砂壶为案上的两只玉杯添满了水,点了熏香的舱内,瞬间漫开一股清淡的茶香。
“据我所知,她现下便在公子府上。”清歌将紫砂壶轻轻放下,抬眸平静回视,“今日来便是想告之公子,过一段时间,我便会接她回来。”
明目张胆的挑衅?眸光微敛,轩辕澈笑得意味深长,“话放在前面,莫说我没说放她,就算你能到得她的面前,你又凭何笃定,现在的她,便会随你走?”
清歌垂下眉目,细密的羽睫在眼睑下晕出一片浮动的光影,他执起一只玉杯,杯身微倾,眼底映着那一泓琥珀色液体自杯口徐徐流出,他淡笑道,“这一点,我还是有自信的。只要我去接,她必会随我离开。”
“你应该清楚,她为何要留在我府上。”轩辕澈面色如常。
杯中茶水已尽,清歌放下唯余茶叶的空杯,又执起另一只杯来,抬眸看了一眼轩辕澈,淡若清风的神情便添了一分凝重,“实不相瞒,夕颜的尊师冉惊云虽然身中蛊毒五感渐失,但作为昔日魔教中翻云覆雨的青龙司主,在蛊毒慢慢拔出的时候却还是久久不见夕颜现身,即便我们一致隐瞒也是瞒不了多久的。冉司主何等样人,若是让他知晓一切,大抵会不顾一切的动身来找她,只是,另一方面,魔教的红莲令已出,玄武司的杀手依然潜伏在各地伺机而动,蛊毒未解,冉司主若是在此时被魔教中人觅到了踪迹,只怕后患无穷。”
顿了一下,他将手中空杯放下,嘴角笑意微敛,“其实,我与公子所用之法大略相同。昔日,公子既能用冉司主逼她留在你府上,今日,我便也能借冉司主逼她随我离开。比起未拔尽的蛊毒可能留下的祸患,我想,夕颜更不愿看见冉司主因她而死。对她而言,活着,便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最后一句话令轩辕澈一怔,凤目微凝,不得不承认,夕颜确是这样的人,她会始终坚持自己的道,她能为冉惊云留下,相反的,便也能为他离开。
“好。”他笑,“即便你笃定了她会随你走,但我若说不放,你又如何从我府中带走她呢?”
说话间,清歌已将两只玉杯添水满上,碧玉杯中,青黄的茶叶舒展开来,正随着流转的水波在杯底悠悠盘旋。
“请。”伸手将一只玉杯向前轻轻一推,清歌含笑道,“夕颜的身份,便注定了她不论走到哪里,待在何人身边,只要那人与朝廷有所牵扯,此人就难免会被她的身份所累。当初宿月的三王,七王,乃至东宫太子,无一例外。所以,即使她到了公子府上,只怕公子也躲不过这个命数。”
眼波轻动,轩辕澈的指尖点了点几案,笑意便有些莫测,“宿月的三王与七王是因太子暗中设局才被流言所累,而太子,则是被夕颜以自伤为代价拖下了那趟浑水。夕颜的身份确是祸害,可也要有心人为之才能成行。莫非,圣女使想做这有心人?”
恰在此时,一忽儿疾雨打在船篷上,清歌侧耳倾听那叮叮咚咚的密集雨点,澄澈的眸子对上那人掩在烛火后的眼睛,心中悠悠一叹,终是开口道,“等到时机到了,我会禀明父皇,在上次出使圣雪时,我曾经在圣雪六王的家宴上遇见一名女子,其面貌与夕颜无二。”
轩辕澈闻言微诧,不由便挑眉看向他,眸底掠过一抹冷意。
清歌似是未觉,只是继续道,“夕颜的画像曾被莫青岚公诸于众,我会认出她并不奇怪。只是,公子府上的女子到底是惜姬,还是曾经刺杀宿月皇帝的夕颜,不查证一番,便无从得知了。”
“所以…”清歌顿了一下,“胆敢刺杀一国皇帝,其罪不可恕。不管是真是假,宿月都会要求圣雪交出此名疑似夕颜的女子,而圣雪为了撇清关系,必会将她拱手送出。到时候,只怕公子也留不住她。”
“你…”轩辕澈眉目微冷,轻叩几案的指尖顿住,“是想让她死么?”
“不。”清歌神色平静的摇头,“我是在救她。”
“呵 ̄”轩辕澈轻笑着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半垂的眼睫在睑下扫出一片细致的光影,“曾经刺杀他国皇帝的妖女被发现依然活在我的府上,如果宿月要求交人,圣雪为了两国邦交考虑,确实不得不交。而且,未免被认为是心中有鬼而杀人灭口,圣雪在将人交给宿月前,还会全力保障夕颜的安全。如果我没猜错,前来接她的,会是你吧,尘王殿下?”
见对方淡然颔首,轩辕澈不由抚掌笑道,“好个万全之计,魔教圣女使,真真算无遗策。只是…。”他的眸光倏尔变冷,唇角斜斜一挑,神情便现出了几分讽意,“你确定你是在救她?此计看似甚妙,但你此举无疑是要将她推上那风口浪尖,即使圣雪为了防止被指为蓄意刺杀他国皇帝确实会保障她的安全。但是,在她还未被送到你手中前,也难免有心人会在暗中破坏。你便这么自信,她在送到你手上时,还有命在?”
手执竹签,清歌拨了拨烛台上的灯芯,却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公子难道就不奇怪,为何我要提前告诉你我的谋划。”
轩辕澈默了下来,不是不诧异的,这个人口口声声说要接夕颜,却又很坦然的将他所有的计划和盘托出,告诉他这些,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实不相瞒,这一计,是我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动用的最后一步棋。”清歌眉目微凝,极为认真的看着坐于对手的紫衣男子,“诚如公子所言,此计看似万全,但我确实也无法保证夕颜在由圣雪交到我手上时,还是完好无缺的。事关她的生死,我不想冒险,只因其中哪怕一个环节出错,我将失去的,都不是我能承受的。”
“至于为何要告之你这些。”他顿了一下,“她在公子府上做客,我来接她,自然要提前知会主人一声。再者,今日约公子一会,最主要的,还是想问公子一个问题。”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幽静的眸光透过昏黄的烛火寂寂投来,看不出情绪,“清歌想问轩辕公子,在公子心目中,那个筹谋多年的夙愿,与公子府上众多姬妾之一的惜姬,两者相较,究竟孰轻孰重?”
“可以先不回答。”见对方眉间微皱,清歌淡淡道,“我希望这个答案是在公子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得出的。”
“等公子有了答案,我想,你自会知道该怎么做。”
清歌话中的深意,轩辕澈何尝不明白,只是,这个孰轻孰重的问题却令他莫名的有些恼怒,“你想逼我?”
“不。”清歌摇头,执起杯来浅浅一抿,方才平静道,“我只是想知道这个答案。结果如何,全看公子如何选择。”
对上那人始终波澜不惊的神情,轩辕澈忽而便笑了起来,把玩着手中的玉杯,他的眸光落在那一泓漾漾流转的琥珀色上,“说来说去,你不过是想让我主动把她交给你。只是,我还有些不明白的是,我与她尚有一年之约,现在时间方过半年,为何你就如此迫不及待的要来接她了?”
“第一个原因如前所述,我已经瞒不了冉司主多久。至于第二个原因。”清歌淡淡的瞥了轩辕澈一眼,却是笑得坦然,“她的性子有点矛盾,一方面,她善于诡道,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屈就,但另一方面,她又很倔强,有着宁折不弯的刚烈。这样的她,长久的呆在公子的后院中,这里。”他指了指自己心口,“是不会快活的。”
长此以往,她的心里,是不会快活的。
对上那人清涟的眸光,他的耳旁又回响起孙先生的话,继而在眼前浮现的,是那一天,他揽着她倚在窗边,她自他怀里将身子向前倾去,看着天空的神情。那个时候,她的目光,追着那只飞鸟远去,便再也收不回来。
他从她眼睛里看到了瑰丽耀眼的流云,以及那片浩瀚的自由苍穹。
再度回想那一刹,盈盈闪烁的烛光后,他眼睛里的有些东西便如尘埃般渐渐沉淀下来。
清歌见他沉默便也不再言语,一袭白衣的男子静坐在一隅,淡然品茗。
青色垂帘隔开了满江烟雨,淅淅沥沥的雨中,两个男人坐在烛影轻摇的小舟内,各怀心事,直到,船头磕在江岸上,船身一晃,便停了下来。
已经到岸了,清歌抬起眼来,正对上那双深魅的凤眸。
“我也来问你一个问题如何?”一波一波的潮声中,轩辕澈眉目微敛。
“请问。”清歌淡淡颔首。
轩辕澈看着他,眼底色彩深浅不定,“如果接到她,接下来,你会如何做?”
“不论是从公子手中接到她,还是从圣雪手中接到她,我都会送她走,还她一份安宁平静的生活。至于我自己…”清歌垂了垂眸子,似是而非的笑了笑,“尘王的大婚之日渐近,我已经不能和她一起走了。”
“哦?”他挑眉,审视的看着那个白衣男子,即使说的是这样的话,他依然笑得如此云淡风轻。
雨似乎变得更小了,耳畔惟余起伏的潮音,对于轩辕澈的审视,清歌始终坦然,平静回视。
半晌,似乎终于确定了什么,轩辕澈低低的笑了,“好。”他站起身来,转过身去掀开垂帘,帘外细雨刹那倾入,那一泓刺目的流光中,清歌微阖眼眸,便看见那个立在舱口的人蓦然回过头来,“看来,在你心目中,责任感与她相比,终是前者为重。”
顿了顿,见那个浸在黑暗中的身影始终沉默,轩辕澈执了伞,行了出去。
“你问的问题,我会考虑,静候回音吧。”
阴云层叠的天空下,碧波江上寒烟千重,一叶小舟载着细雨寂寂而过。一柄朱色纸伞,白衣男子孑孑独立船头,纯黑的眼瞳有些忧虑地凝望着江面上渐渐被雨雾朦胧成一片,远处的朱楼琼宇掩映其中,再也看不真切。
其实,还有最后也是至关重要的一个原因,他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一年之约到了后,他只怕,轩辕澈不会放她走。
那次夜宴上,那个笑容邪肆的男子,他看夕颜的眼神,他是记得的。
那种隐含占有的似乎能主宰一切的目光,令他隐隐不安。
刚刚两人都自觉回避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一旦宿月向圣雪要人,那么,曾经刺杀他国皇帝的妖女夕颜出现在轩辕澈的府上又该作何解释?不论惜姬是不是夕颜,轩辕澈都将陷入进退维谷的窘迫境地,一如当初的莫青岚。
帝位与夕颜,两者孰轻孰重?
若选前者,则轩辕澈就应在他采取行动前摒除掉夕颜这个隐藏的祸患,要么提前将她交出来,要么,就是回去后立马杀了她以绝后患,但他知道,轩辕澈不会杀夕颜。
而若选后者,那他或许不得不采取行动,鱼死网破后,他也许得不到他要的,而轩辕澈,他的夙愿也将化为空谈。
这,就是他抛给轩辕澈的难题。
江山美人么?清歌无声的笑了笑,只是不知道轩辕澈是否明白,当他开始在心目中衡量夕颜与江山的重量时,夕颜在他心中,恐怕就不如他想象中那般重要了,只因在这个世间,但凡还能衡量与取舍的,便不会是你撕心裂肺也不能割舍的存在。
他知道,那个骄傲而又自负的男子,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无意识的握紧手中伞柄,他缓缓闭上眼睛,他还要继续等,再耐心等待一段时日。
凉凉的雨丝斜飞而下,落在他面上,沾湿了他的额发,他在雨中久久伫立,衣袂随风张拂,刚放下一事,眼前莫名又浮现那一幕情景。
那人正欲执伞离去,却在转身之际回过头来,无边无际的雨幕中,紫衣的俊美男子立于伞下,面色无澜,眼底却似揉了一分似悲似叹的怅然。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曾经失去了什么。”
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于细雨中杳然而去。
他所失去的么?他的眼睫轻颤,将拢在袖中的右手伸入细雨中,白皙的掌心上,细小的水珠儿缓缓汇聚最终模糊了那一道浅浅的掌纹,他的脸上便露出了一抹奇异的神情,似是想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正要收回手,目光便又落在了腕间那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殷红上,眼神闪了闪,攥住掌心中的湿意,他轻轻的将手拢回了袖中。
再一次靠岸时,岸边立了两道人影,斗笠蓑衣,似是等了有一会儿了。
他刚走下船头,两人便迎了上来。
“公子,事情可还顺利?”说话的声音,是名女子。
抚了抚袖口上的水渍,他越过两人径自向前,“一切按预想进行,现在只需等他的回复。”顿了下,他转而问道,“晴空有消息回来没,信可送到了?”
身后两人慢慢跟着,回答他的,是一名男子沉稳的声音,“还没有回音,虽然会有些麻烦,但想来,应该也快了。”
“嗯。”他淡淡颔首,如雪衣袂在雨中逶迤而过,不知想到什么,却是突然顿了下来。身后二人一怔,不由亦停下了脚步,疑惑看向那个白色的背影。
没有回头,青色的江堤上,绿柳新催,轻烟缭绕,绵绵细雨浸润了他顺肩倾下的墨色长发,那个人执伞立在这方冥色苍穹下,怔了一会儿后,似是问询,又似是自语,那一声惆怅的叹息便在风中清浅的散了开去。
“樱漓,她当真,还好么?”
然而,常言道,世事无常,烟波江上匆匆一别后不久,令两个男人都没有料到的是,情势很快就朝着他们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下去。
只因在不久后的一天,宫中突然传了一道圣旨下来,言六王爷之姬妾惜夫人德良淑惠,才貌无双,又兼在砚月谷遇袭事件中回护六王有功,上感其情,特擢其为六王侧妃,择日进宫封赏。
圣旨刚下,轩辕澈便被紧接而来的密旨召入了宫。
此时的澈王府内院,雕檐画栏,绿庭深深,一袭青衣的女子长发轻挽,斜倚窗边,凭栏而望。
“这道圣旨下得实有些莫名。”静了一会儿,身后响起老者低沉的声音。
女子指尖轻拽着一片新发的嫩叶儿,眼神正随着叶脉缓缓游移,闻言,便不自觉弯唇笑了笑,“是啊,若要提为侧妃,早在砚月谷的事发生时就该下旨了,可现在,少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那王爷此次奉旨入宫,不知…”老者显然有些担忧。
“孙爷爷。”女子转着手中的叶片儿,脂粉未施的苍白面容上,眼眸像猫儿般眯起,“想必通过上次的砚月之行,您也知道了,当时的皇上对澈哥哥已起了杀心。这便说明,皇上他大概已经知晓了当年三皇子与四皇子接连暴毙的真相。”
“虎毒尚且不食子,父皇他是怕了,他担心像澈哥哥这样屠戮兄长的嗜杀之人,终有一天会忍不住在他殡天前便将他拉下来,所以,那次他才会准备先下手为强的。”
“那…元儿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啊。。”女子微微仰头,皎洁的面容沐浴在氤氲的晨光下,将指尖嫩叶对着天光若有若无的望着,顿了一会儿,方才细声细气道,“只怕,是有人嗅到了惜姬身份的不同之处,又或者,是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这会子怕是正在撺掇父皇治澈哥哥的罪呢。”
“窝藏刺杀他国皇帝的钦犯,且不论居心如何,这都是重罪,可以谋逆论处,若是王爷被抓住了这个把柄,事情怕就不妙了。”
听出老者话中的隐忧,女子轻轻摇了摇头,“孙爷爷,您先别慌,既然父皇现在下的是晋她为侧妃的圣旨,而不是直接派兵来这里拿人,便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皇上分明已经对王爷动了杀心,上次行刺未成,这次送上门的机会,他真的会放王爷一马?”
“您说的没错,若是真欲夺其性命,这次便是个千载难逢的契机,只是,您忽略了一点,皇室虽无情,但他们终究还是父子。而且,父皇年岁渐高,这些年来已经不怎么想再造杀孽了,上次砚月谷的事,只不过是有人从旁挑唆,父皇一时糊涂而已,可事后看来,他还是后悔了的。不论过去父皇怎么看澈哥哥,现在的六王爷,都是他朝政上不可多得的强大助力,因此,这次密召他进宫,只怕是商量这件事情的善后事宜去了。”
似是若有所悟,老者沉思了一下,不由凝眉肃容道,“那这两次欲陷害王爷的人,莫非是…”
“除了他,再无第二人选了。”女子笑了笑,声音依然低低柔柔的,“毕竟,撇开太子不说,澈哥哥便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
“现下皇上还没有立即要治王爷的罪,而是召他进宫相商,一计未成,只怕那人不会善罢甘休,若是真的被众人知晓惜姬的身份,皇上想保王爷也只是力不从心,元儿。”老者似乎迟疑了一下,凝着女子纤细的背影,半晌,方才缓缓开口道,“你听我一言,未免夜长梦多,惜姬,那个女人,已经留不得了。”
此后声止,高楼上,女子斜倚危栏,满目摇曳的青色中,眸底映着那一只在阳光下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沉默良久,唇畔便溢出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我又何尝不明白,惜夫人,是留不得的。”
“可是啊…”她摊开细嫩白皙的手掌,仔细的凝视着掐在指尖的绿叶,“若是我在他回来前就擅自做主处置了她,他回来后,怕是要恼我的,我不想惹他生气呢。”看着那一点绿随风辗转,女子的唇角轻轻扬起,“那个女人,对他来说,是不同的。”
“元儿!”老者有些心疼的看着女子侧过来的半边身影,“你就是太善良了才由着他如此胡来,那女人是个什么身份?她就是一个祸害!若是还留着事情只会越来越乱,趁现在事情还没闹开前还是尽快处置了好。”
“孙爷爷。”女子转过身来,坐在了栏边,似是有些疲倦了,她轻轻的阖上了眼帘,“我没说我要袖手旁观。但凡澈哥哥想要的东西,我都会助他拿到手,容不得半点闪失。”
“若我没料错,皇上他这次不想大动干戈。他所要的,不过是有心人在世人面前捅破那层纸之前让惜夫人死,她死了就一了百了,因为这事情若是真闹开了对皇上也没有好处,不论妖女夕颜是不是在六王府上被找出来,宿月都只会认为是圣雪想要刺杀本国皇帝。”
“那既然皇上不想将事情摆在明面上处理,我们只要顺从他的意思,事情不就解决了?”
“话是这么说,但有个麻烦之处呢。”女子依然闭着眼,淡色的唇角微微抿着,似是在笑,“澈哥哥是不会同意将惜姬交出去由父皇处死的。”
“元儿你说不会袖手旁观,既然王爷不会同意,你又打算如何做呢?”许是被女子处变不惊的淡然神情所感染,老者的语音渐渐轻松起来。
“我啊…”女子睁开眼帘,见老者眼底的焦虑一扫而光,不由微偏头轻轻的笑了,“按例,十天后惜姬便要进宫封赏,而这一天,便该是她殒命之日,这是父皇想看到的。虽然为了澈哥哥考虑,这个结局我不想改,但是,惜姬在整件事情中何其无辜,我想了想,还是留两条路给她吧,至于她最终能走哪一条,就要看她的造化了。只是,为了到时候能让澈哥哥配合我,我少不得还是要做一回小人的。”
说完,女子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笑得有些狡黠,“惜夫人即将被提为侧妃一事我已经命人去府外传开了,想必那位宿月的七王殿下很快便会知道惜姬现下处境堪危,就是不知他会不会借我一阵东风,让澈哥哥意识到,那个女人是有多想离开他呢?”
“元儿,你…”老者凝眉沉思半晌,不由抬眸有些复杂的看向那个始终微笑的孱弱女子。
“孙爷爷。”把玩着那一片嫩叶儿,女子长睫微垂,墨玉眸子便浸在那一片晴柔的波光中,“虽然我给惜姬留了两条路,但我其实是有私心的,不论她是在这十天内自己走了,还是十天后死在宫里,我做这些,都不过是想让澈哥哥明白一个事实。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是要做大事的人,就绝不能被这些小事所左右。如果他始终不愿勘破,不愿去看清,那便只有我来帮他做个了断。而且,这一次,我要的不是他一时的放手,我要的,是他一生的放手。”
她抬起头来,眸光坚定而决然,老者沉默半晌,不由就长叹一声,“可苦了你了,孩子。”
女子笑了笑,将手探向栏外,任轻风将指尖那点新绿卷携着带入了空中,迎着破雾而出的朝阳,她的声音细不可闻,“惜姬,既然留不得你,也留不住你,不若,我便放你走吧。”
下旨当天,青城的百姓很快便都知道六王爷就要有一位新侧妃的消息,这侧妃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近段时日都颇为受宠的惜夫人。
到了第二天,六王爷还未回府,晌午刚过,久居府内不出的六王妃便在一大队侍卫的护卫下,携着大大小小的箱笼行李浩浩荡荡出了城,据传,华王妃身子转好,兴致来了,便赴骊山别院赏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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