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千芷突然出现在夕颜面前,是在圣旨下后第三天薄暮,轩辕澈还未从宫中回来。
天边黑云堆积,远处隐有电光闪烁。此时的停云居内一片昏暗,府内刚掌了灯,连绵的红灯在沉郁的风中无声摇曳,洒下一片蒙昧的浮光,整个庭院昏昏沉沉的。
室内并未点灯,坐在廊下,夕颜看着几个起落间便至身侧的黑衣女子有些讶异,“潇潇?”
青鸾回鞘,一把扯下蒙面的黑巾,夜千芷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臂有些急切道,“夕颜,快随我走!”
“你怎么来了?其他人呢?”夕颜随着她的手站起来,眼眸看向她身后,有些疑惑。
“我带的人正在拖住他们,先不多说,我带你离开。”夜千芷扶了扶左臂,转身就要拉她走。
“你受伤了。”夕颜嗅到了血腥气,蹙眉看向她的左臂。
“无碍的。”夜千芷回头笑了笑,“我们先出去再说。”
夕颜被她拉着前行几步,突然就停了下来,“你先告诉我,现在府外的情形如何,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夜千芷向四处看了看,发现这个庭院依然悄无声息,不由停下来回答道,“我带人刚准备潜入便遭到了拦截,正在厮杀间突然又出现了另一批人,似乎也想进到王府里,奇怪的是,那一大批人出现后,拦截的人便去围攻他们了,反倒让我找机会进了内院。”
“哦?”夕颜听了听风中的声音,面色笼在薄魅的光晕中看不真切,那后一批出现的人,只怕是有心人早就安排好了,守在府外,想要找机会进府来抓她。
夜千芷见她不说话面上便显出了几分焦虑,这个院落太安静了,一眼看去,居然一个侍婢都无,室内还未掌灯,院落四周黑影幢幢,静悄悄的,处处透着诡异。“夕颜!”她攥紧她的手,“容不得你多想了,快随我走吧。等轩辕澈回来,我们就走不成了。皇帝已经有心要杀你,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夕颜随着夜千芷走了几步,目光落在她负伤的左臂上,思及自身情形,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府外不知还布了多少暗卫,就这样走,你我怕是走不出去的,我有一个办法。”
夜千芷停下来,“你说。”
夕颜折了一根树枝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这是整个王府的布局图,我们现在在这里。”她用树枝点了点府中一角,继而又接着道,“你记好府中这几个点,待会儿我和你就在这里分开,分开后,你顺次去这几个地方设法放火,乘着他们在外围厮杀的时候,府里的火要是燃了起来,府内必然大乱,只要他们乱了,我便能顺着这一条路出府。”树枝一路游移,最终点在王府西角小门处,夕颜抬眸看向正在沉思的夜千芷,缓缓道,“事成之后,你便从东门出去,半个时辰后,你我在西城边那处废弃的钟馗祠会和。”
夜千芷默默记住夕颜所说的路线,“我记好了,现在就走吗?”她抬眸看她。
夕颜反手握住她的手,唇角轻弯,“嗯,现在就走。”
一袭夜行衣的夜千芷跟在夕颜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小心的避过小径上行过的侍婢,行走中,夕颜突然问道,“他没和你一起?”
夜千芷顿了顿,方才轻声回道,“我们已经猜到皇帝要对你不利,轩辕澈现下不在府上,我便想乘机先将你救出来,可不知为何,他却有些犹豫,说要再等等。我实在等不及了便带了人过来,不过,走之前,我留了一封信给他。”
“哦。”夕颜微微蹙眉,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夜千芷神情有些僵硬,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拉着她继续前行。
他还在犹豫,自然有他的考量,但若来了,他便不会让夜千芷独自深入内院,这里面隐藏了多少危险,不得而知。其实她很清楚,自从玉面银狐将她从内院掳走后,不用说整个王府,停云居的内防就增了一倍不止。
夜千芷之所以今天能如此顺利的进到这个院子,大抵是因为昨日华玥走后,整个停云居的暗卫和侍婢就撤得差不多了。虽然不知那位华王妃此举有何深意,但若不是她有意要放她,只怕她今晚是不能就这样轻易的走掉的。
两人就这样在寂静的内院中穿行着,夕颜走得不算快,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不知何时会出现的侍婢仆从上,连夜千芷的手何时从她手中脱开了都没留意,不过她知道她一直在身后紧紧跟着她,她听得到她略微急促而又清浅的呼吸。
有惊无险的避过三拨巡院的内侍后,就在快到达夕颜预定的两人分开的那个点时,耳后呼呼盘旋的冷风中,夕颜忽而听到一种很熟悉的声音,缓慢低沉的,在沉闷的湿冷空气中响起。
那是刀剑出鞘的声音,她早就熟捻于心,那声音近在咫尺,就那么压抑逼仄的滑过她的耳畔,沉入心间,不觉竟带出一股心悸。心头莫名一跳,当那股冷冽的杀意毫无预兆的猝然自身后袭来时,她的身体几乎出于本能的就要向前飞掠,却还是下意识的向后看去。
剑光一闪而逝,青鸾轻吟,一缕断发自她眼前散入风中。
昏沉的夜色掩去了夜千芷此刻的神情,她持剑立在她身后,剑身染血,不远处的草丛中,一人颓然倒地,血流如注。
“这…”夕颜看着那个侍人打扮的人一剑穿身而死,对上夜千芷有些不自然的神情,略微不解。刚刚经过那草丛时,她是察觉到里面卧有一人的,只那人浑身酒气又兼呼吸绵长,她不想节外生枝,便抬脚行过去了,却不想,行在后面的夜千芷一剑杀了他。
甩去剑上血水,夜千芷收剑回鞘,看向夕颜,眼中神色变了变,半晌,方才低声道,“这个人已经发现了我们,不杀他,你我就走不出去了。”
夕颜虽觉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看了看四周,便对夜千芷道,“快下雨了,事不宜迟,你我就在此分开,半个时辰后,如果一切顺利,钟馗祠见吧。”
“嗯。”夜千芷将男人的身体掩在草丛后,方才看向几步远外的夕颜轻声道,“你先走,我们钟馗祠见。”
“好。”夕颜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身去,罩了一件深色披风的纤细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重重夜色中。
一袭黑衣的夜千芷在沉默的伫立在黑暗中,良久,方才转头向另一侧行去。
这一晚,位于城南的六王府突然失火,火势蔓延极快,很快便吞没了整个王府后院,并渐渐有向四周民居扩散之势。事态紧急,混乱中,众府丁连忙击锣示警,周围百姓亦自发前来救火,然,这火不知因何而起,风催火长,竟隐有滔天之势。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天际一道惊雷滚过,随即漫天大雨如瀑倾落,在这场及时雨的相助下,大火很快便被扑灭,人们不由欣喜得感谢上苍怜恤,城中又热闹了好一会儿方才停歇。
雨一直在下,无人知晓,就在半刻钟前,因着这一场莫名而起的大火,接连两日未曾回府的轩辕澈步履匆匆的出了宫。
“可寻着人了?”大雨急急,满街光华流淌,身穿蓑衣的白衣男子手执马缰坐于马上,素来淡然的语音中,隐了一分不易察觉的焦虑。
来人一袭黑衣策马而来,倾覆的雨水自那张坚毅的面庞上顺流而下,风骤雨疾,那回话在这磅礴大雨中便显得有些飘忽。
“回王爷,据小姐带去的绿柳山庄的人回报说,他们刚一进府便遭到拦截,之后因为另一批人的加入扰乱了战局,小姐才乘隙独自进了后院。只是,因为王府突然失火,当时的情形太过混乱,无人知晓小姐现在人在何处。”
“她一人进去了?”斗笠下,清歌的眉目微凝,厚重的云层遮去了星月,一道闪电划破长空,衬得男子俊逸清朗的面容愈加苍白。
“继续去找,以王府为中心向四方搜索,除了夜小姐,还要千万留意夕颜的踪迹,若有发现,即刻回报。”没有多余的时间供他思虑,是以他很快便下达了指令。
来人领命而去,他则带着剩下的人策马飞速的隐入了混沌无边的夜色中。
轩辕澈还被困在宫中,十天为限,他本意是还想再等一天,却不想夜千芷会如此冲动,居然带人直闯六王府。不论这是不是他的意思,轩辕澈都会将这一笔记在他头上,而前些日子烟波江上约谈后,两人之间无形中的约定也算是完全打破了。
这些都还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若他所料无差,夕颜应已借了那一场大火出了轩辕府。可是,他不知她现在哪里,若是他无法在今晚将夕颜带回,以轩辕澈的性子,若是夕颜再落在他手中,只怕…
他不敢多想,只能循着雨雾弥漫的街道一路疾驰而去,希冀着能在这暗昧幽凉的夜雨中窥见那个人的身影。
然而,很快的,他便又接到一条不好的消息。安排在圣雪皇宫外的探子回报说,轩辕澈不久前刚刚出宫,只是,待到跟到失火的王府附近,由于聚集的百姓太多,人给跟丢了。
对此虽然有些失望,他也无法去苛责,这里毕竟是青城,而非宿月,他所能带来的人力有限。事已至此,唯又再派出几人去搜寻轩辕澈的下落,剩下的人则全力去寻夜千芷与夕颜两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正在焦灼中,又有人策马回报称,在西南角找到了夜家小姐。
待他赶到时,一袭黑衣的夜千芷已因失血过多而不支倒地,有两名黑衣人留守在她身旁。
他连忙上前,单膝跪地将她半扶起来,正要着人送她回去疗伤时,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夜千芷突然挣扎着抓住了他的半截衣袖。
“雪…雪尘?”雨水不断的顺着她苍白而又美丽的面孔滑下,她实在是太虚弱了,他微偏首靠近些,才听得几个破碎的语音,自无边的风雨中断断续续传入耳中。
“雪…尘,城西,钟馗…祠,你。。快去,她在…等你。”
“你!”他的神情一震,再看向她时,眼底便掠过一道复杂的光芒。深深的看了一眼已近昏迷的女子,没有再做停留,他转手将她交给身后的樱漓,只嘱咐道,“先送回去,好生看顾。”语毕,他飞身上马,骏马一声长嘶后,一袭雪衣如月,转瞬便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雨夜中。
檐下雨声滴答,透过蛛网垂挂的窗槛向外看去,染透天际的瑰丽血色渐渐消散,最终,猝然湮灭在她纯黑的瞳眸中,天幕恢复了一贯的深紫,惟余云际银芒不时闪现,照亮了整个黑暗沉寂的钟馗祠。
夕颜在窗边久久伫立,半晌,方才将窗扉重又掩好,回身坐在了神龛前倒塌的石柱上。
窗外雷声轰鸣,斜倾的骤雨落在檐上,叮叮咚咚的嘈杂声响中,凄厉的冷风在殿外呼啸来去,吹得破败的窗纸沙沙作响。
此时还是初春,时令偏寒,由于之前淋了雨,身上的衣裙已是半湿,感到丝丝冷意浸体,夕颜不由抱住了双臂。就在她身前不远处,泥塑的钟馗像斜着靠在神龛内,一身朱红,铁面虬鬓,然而因废弃已久,塑像彩漆剥落,尘土附身,唯有那怒目而视的忿怒像,方显出几分该有的威严肃穆。
这间钟馗祠,是她上次随轩辕澈去砚月谷的路上无意间看见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半个时辰约莫已经过了,却还未见夜千芷的踪影。夕颜有些不安,正想站起身来,却听身后哐当一声,心头一惊,她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原是风吹开了轻掩的窗扇,大雨瞬间瓢泼而入,猛然灌入的大风将殿内四散垂落的布帘翻卷而起,。一时间,昏暗的殿内帘幔翻飞,墙上阴影重叠,恍若鬼魅。
见状,夕颜舒了一口气,起身走上前,双手一伸,便将一帘风雨都隔在了窗外。
正待回身时,云中一个炸雷击下,猝不及防的,那两扇虚掩的殿门便在这一声惊天巨响中轰然而开。
殿外一片黑暗,暴雨声中,夕颜感到有风携着冷雨铺天盖地而来,从地上卷起的沙尘一时迷了她的眼。
下一瞬,一道银色闪电撕裂了整个夜幕,天地骤亮的刹那,下意识的,她后退了半步。
因着前半夜那场大火,这一晚的青城直到后半夜才渐渐沉寂下来,大雨一直在下着。
雨声喧嚣,黑暗的长街上,飞溅的雨雾蒙昧了柔黄的灯影,隐隐绰绰的模糊光晕中,一道黑影自街的尽头策马而来。
待到马入了后巷,停在一户别院的角门处,来人迅捷的下马,单手将之前拢在怀中的一团物事夹在腋下,上前一脚就踹开了小门。
守院的仆从闻得声响上前查看,见来人面容,连忙恭敬的行礼,随而便将小门掩上了。
来人浑身已然湿透,滴滴答答的雨水落在行过的回廊上,留下一道道水痕。他行得很快,一路疾走至主卧,还来不及掩门,便将夹在腋下的人一把丢到了床上。
“砰”的一声,因为收势未及,夕颜的身体向床内侧滚去,一头撞在床柱上,额角顿时便流血了。
那嫣红的血自伤口兹兹而出,晕若云霞散入她的眼角眉梢,她眨了眨眼睛,一把抹去脸上的雨水,有些费力的坐起身来,转头,看向那个立在床前的男子--轩辕澈。
她从未见过这幅模样的他。紫衣尽湿,满头青丝湿哒哒的粘在身上,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可这些,都不是令她此刻莫名觉得危险的原因。他的神情太平静了,从钟馗祠中再见他起,他就是这么一副神情。那个时候,洞开的殿门外,他笔直的伫立在雨中,闪电的银芒映照在他脸上,她从他眼底看到的,却是死一般的冷漠与空寂。他就那么看过来,带着从未有过的孤绝气息,令她不由自主的退了半步。
此刻,室内没有掌灯,盘旋的冷风凄厉呼啸,室外,漫天夜雨无边无际。昏暗中,他和她就这么对视着,一站一坐,谁也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上前一步,侧身坐在了床沿。
坐靠在床角,她的心头莫名一跳,本就屈起的双膝下意识的向后缩去。
下一瞬,他猛然伸手抓住她后缩的脚踝大力一拉,她的身体被那一股拉力带着仰面跌在床上,还未及反应过来,那一具滚烫的身躯便压了上来。
“夕颜。”他伸指掐住她的脸迫她正视他,“你好,你好的很呐!”
有水珠顺着他的发梢垂落,滴进她的眼里便漫开一阵冰冷的酸涩,她使劲眨了眨眼,对上他深若幽潭的黑玉眸子镇定道,“你把夜千芷怎么样了?”
“呵 ̄,夜千芷?”似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的眼底翻涌出一片刻骨的冷意,“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关心那个女人的安危?夕颜。”他一把攥住她抵在胸膛上的双手反按在她颈侧,逼近她,嘲弄的斜挑唇角,“我该为你感到悲哀,还是怜悯你?”
她不说话,被缚住的双腕暗中使力挣了挣,纹丝不动,不由就蹙起眉来。
察觉到她想要挣脱的意图,他那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克制不住的爆发出来。
“夕颜!”他死死的压住她不安分的身体,大力掐住她的肩骨,冷声质问,“你就这般想走?这个地方,你便一刻都待不得?”
两人衣衫已然尽湿,此时这般紧紧的贴在一起,犹如赤身相对般令她感到万分不适,心中生恼,有些话便脱口而出了,“我不走,难道继续留下来等着你折磨我?又或者七天后,等着你把我送入宫中受死?”
他一愣,对上她眼底毫不掩饰的厌憎,内心喧嚣的那些汹涌炽烈的情绪便一寸一寸冷了下来。“你…便是这么想我的?”
他讷讷的伸手欲抚上她苍白的面容,却被她猛地偏首避开,她对他的厌恶如此明显,只是一个眼神,便将他一身骄傲击得粉碎。
她冷冷的看着他,反唇相讥,“难道不是?从过去到现在,你除了施予我屈辱,不堪,憎恨外,你还能给我什么?”
“屈辱,不堪,憎恨。”他喃喃的重复着,眼底潋滟的光华渐渐黯了下去,默了一会儿,他倾身贴近她,轻声道,“夕颜,你可知我为何待在宫中三日都不曾出来,你便还是和那时一样笃定,为了己生,我会松开左手让你去死?”
“你怎么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呆,我从来没有如此厌憎过一个地方。”她盯着他,暗中又使力扭动手腕,想要挣脱他的钳制。
“你便如此不信我?不信我会护好你?”
“哈!护我?”看不懂他眸中隐忍的痛楚,夕颜不怒反笑,那笑声苍凉,在这雷声轰隆的雨夜便显得愈加刺耳,“你会护我?你若护我,便不会明知有险,还是将我作饵带去了砚月谷;你若护我,便不会卑鄙残忍的谋害了我的孩子;你若护我,那天便不会强迫我气我至吐血!你做了这些,还要对我说你会护我?”
这么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明白无误的表达出她对他的愤恨,那些长久压抑在心间的憎恶,就如被猝然撕去的血痂,翻出了内里溃烂化脓的血肉,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你…”他似乎想要解释,“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
她讥诮的打断他,“若是知道了,你只会更早的打掉他,不是么?”
在她冰冷嘲讽的目光下,他艰难的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有说。此时的夕颜放弃了以往的隐忍,她就像一只刺猬,张开了满身的荆棘,短短几句话,便刺得他退无可退。
见他无言以对,她笑,却不想再看他有些失神的脸,“若你想让我生,那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现在便放我走,又或者,在七天后进宫时,你能在皇帝的眼皮下放走我。可问题是,后者需偷天换日,你自问在这么短时间内能做得到?”
良久,他缓缓抬眸,静静的对上她的眼睛,“你的意思是,我若想你生,最佳选择便是,现在放了你?”
她看进他深黑的眸子,沉默不语。
见他眸底隐隐有了些松动,她的手腕使力一扭,他似乎下意识的想要抓紧,却还是被她挣了开来。
双手一得自由,她伸手便将还在出神的他推开,慢慢的爬起身来,双足点在了地上。
他一直看着她,看着她毫不犹豫的推开他,看着她背对他坐在了床沿,她就要这么走了,头也不回的、毫无留恋的走了。
就在夕颜起身欲走时,从后突生的一股大力猛的将她向后摁倒,视线一个翻转,他便又压在了她身上。
“你反悔了?”她冷声质问。
“不。”他的声音有些低哑,眸子藏在濡湿的羽睫后令人看不真切,“你说错了,我还有第三个选择。”他俯身贴近她,呼出的热气喷拂在她冰冷的脸上。
他突然的沉默令她不解的皱眉,却还是敏锐的察觉到眼前的人已经和方才有哪里不同了。若说之前他还会因为她的冷嘲热讽而茫然退缩,那么此刻,这个似乎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的他,却让她隐隐不安。
窗外电闪雷鸣,雨声不歇,室内骤亮的那一刹,他的视线自女子姣好明丽的面容滑下,顺着那一缕粘在她颈上的湿发,蜿蜒进她紧贴胸口的衣领内。
他的手抚上了她白皙修长的颈项。
略显粗糙的指腹摩挲着细腻若瓷的肌肤,那种细微的麻痒的感觉令她不适,抵触便愈加明显起来,她试图挣脱束缚,却仍是徒劳,“你到底要做什么?”
“呵 ̄”他忽而低低的笑了,微微抬眼,一双凤眸沉凉如夜,眼底流转的决绝与疯狂,却令她暗暗心惊。
“夕颜。”指尖缓缓的在她的锁骨上流连,他贴近她,笑颜残冷,“确实如你所说,从开始到现在,我给你的,便只有强迫和屈辱,既然你已经如我所愿般恨我入骨了,那我何妨又添上一分?”
捻起她颈上的湿发在鼻端轻嗅,凝着身下的人儿,他眼中的光芒便这么黯了下去,“你想就这么无所谓的走掉,我却不允,你听好了,即便你恨我一辈子,即便我只能得到你的人,我也不允!”
说话间,他的手已经摸索至她腰间。猛然醒悟他的意思,又惊又怒下,她挣扎着冷声斥道,“轩辕澈,你我尚有赌约,你若碰我便输给我了!你是承认你又输了么?!”
“输?”他凄凉一笑,像是自语,又像是喃喃发问,抬眼看她,眸中却是熠熠,“对!我承认我输了!我轩辕澈又败在了你的手上!”迎着她愕然的眼神,他笑得痴狂,“而现在,我就想要你!”
蓦然欺近,他的唇齿已然噬在她颈上,她偏过头去想避开,却避无可避。脚上的铃音破碎在轰隆的雷雨中,恍然忆起那个令她倍感耻辱的午后,她的胸口闷痛,挣扎就愈加剧烈起来。
“轩辕澈!你这个疯子!”她痛苦的将头仰起,额上伤口流出的血晕入眼角,猩红一片。
“我是已经疯了!”他喘息着坐起身来,面容苍白而阴郁,不顾她的挣扎,他解下自己的腰带,将她的双腕缠住紧紧的缚在了床头。
“可是,这都是你逼我的!”
下一瞬,随着他压抑的低吼,她的衣襟随声而裂,那一声绵长而又尖锐的裂帛声回旋在空旷的室内,夹杂在轰鸣的雷雨中,却如此清晰的响彻了她的耳膜。
夕颜蓦然瞪大了眼睛。
衣衫散乱的男子垂着头跪立在她腰间,她的上衣整个被撕裂,□□的上身毫无遮掩的暴露在那双沉黯如夜的眸中。
他看着眼前的这具身体,肩窝处深深的凹陷下去,胸口有一道刚刚愈合的剑伤,肋下细骨嶙嶙,腰肢脆弱纤细得不堪一握。她实在是太瘦了,他见过很多女人的身体,眼前的这具显然算不上好的,可是,身体深处涌动的欲念与周身喧嚣的每一滴血液都在明白无误的告诉他,他有多渴望这具身体,他想要她,这种强烈到可怕的欲望,让他恨不能即刻碾碎她全身的骨头,将她连皮带骨吞吃入腹。
他确然想吃了她,或许只有合二为一,她才不能那般头也不回的离开他!
当他的拇指蛮横的卡入她微张的齿颚间时,她猛然回过神来,终于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呼喊。
“轩辕!”
那如诅咒般怨毒的最后一个字,被他俯下的唇舌吞入了口中,他是如此的暴虐,不给她任何退缩与喘息的机会。他从未告诉过她,她的唇是如此美好,令他贪婪得流连忘返。就如此刻,他死死的摁住她剧烈反抗的身躯,狠狠的在她无法闭合的唇内肆意掠夺,他强迫她仰起头来迎合他,强迫她避无可避的承受他近乎嗜血的吻。
他就像疯了一般开始撕扯她挂在腰间的裙衫,他用齿尖噬咬她的唇,那艳艳的血漫了出来,便在彼此的唇齿间辗转碾出朵朵破碎的血花。
他发上的水珠滴在她死白的脸上,从额角伤口滑下,化成血水,自她眼角滴落,恍若泪痕。
她睁大了血红的双眼,胸口剧烈起伏着,想要摆脱这种困境,却只觉力不从心,他就像野兽般,凶狠的撕扯着她,也将她素日沉静淡然的面具一并撕得粉碎。
浑浑噩噩中,她只能拼了命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终于,他放开她鲜血淋漓的唇,狠狠一口,咬在了她的左肩。
剧烈的疼痛令她忍不住闷哼出声,双肩颤抖着,她偏头吐出口中的血沫。被雨水沾湿的额发蜿蜒着贴在她的颊上,她转眸冷睇他,唇角溢着血,狼狈异常,却也妖冶异常。
“轩辕澈,我现在最恨的不是当初为何要留下来救了你,我最恨的,是我要受辱于你,却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他凝着她因染了血而显得妖艳异常的苍白面容,微微喘息着,用手背抹去了唇角的血,“咬舌自尽?”他沙哑的笑着,缓缓的在她的目光下褪下自己的外衫,扬手弃至一旁。
“夕颜。”单手撑在她颈侧,他的指尖触上她胸前那一道新愈的剑伤,轻轻描摹,“我是否要感谢那次的砚月之行,至少,你的身上,这一道疤,是为我而留的。”
“你是想用自尽来威胁我么?”眷恋的抚上她的脸,看进她血色满溢的眸子,他微微摇头,似是叹息,“只可惜…我早已看透了你,只要他还活着,你又怎会舍得去死呢?相信我,不管我怎么待你,你都会活下去。”
没有放过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哀凉,他笑着散下自己的长发,倾身复又贴近她,“夕颜,今夜以后,你便会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她怔怔的看着他在夜下冷魅的笑颜,顿了半晌,似乎终于认命般闭上了眼睛,“对,你说的对,只要他还在,我就舍不得去死。而今夜以后,我被你所辱,穷我一生,我都不能再回到他身边。”
“而你,轩辕澈,你对我没有半分情爱,你不过是一个害怕承认失败的男人,你赢不了我,便想毁了我。如果你要做楚王,那我便做那息夫人又何妨,只是,似你这般辱我欺我囚我,穷你一生,我对你都将如今夜般,深恶痛绝,恨不能啖其肉而食之。”
她睁开眼睛,平静的看着他。
深恶痛绝,恨不能啖其肉而食之。
他浑身一震,眸中隐忍的痛楚便满溢开来,只那散下的湿发自他脸旁垂落,迷离的光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你便是这般看我的?”
他的指尖触上她的颊,她不语,依然静静的看着他,他们沉默着坚持这般对峙,室内在这一瞬变得沉寂若死。有风自他身后洞开的门扇间汹涌而入,猛烈扩张开,寒意顷刻便灌满了整个房间。
“好。”良久,他的声音低不可闻的响起,颤抖着手拔出她发间的蝶簪,暗夜中银光一闪而逝,那簪子便被他抛向了窗外。
解开缚住她双手的衣带,他的内衫层层剥落,银色的闪电凄厉的撕开了混沌的雨夜,亦照亮了彼此的脸。这一刻,她的狼狈与不堪,他的晦涩与决然。
他俯下身去,滚热的胸膛与她的肌肤相贴,掌心相对,十指密密相扣。
看进她氤氲朦胧的眼,他轻轻笑了。
“好,你做息夫人,我做楚王!”
他的吻轻柔而缱绻的落在她的面上。
似是疲倦了,她的眼睫轻颤,缓缓阖上了双眸,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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