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清歌染夕颜(妖女)

137 血陀罗


又过了两日,莫临轩一行人启程回邺城。路途遥远,夕颜一直坐在车内未曾露面,同车只有樱漓一人,一行人马虽多,一路倒也相安无事。
    很快的,车队便自酷寒的雪原行出,辗转到了绿意盎然的江南一带。
    由于原先商定的婚期已近,在车队经过禹城时,夜千芷便与众人辞别回了绿柳山庄,不日后再上京待嫁。
    另一边,夕颜则随着清歌回了尘王府未名居。
    照理说,居于宫中的莫青岚应已暗中得了夕颜回来的消息,只是,这位因为上次的刺客事件至今都境遇尴尬的太子殿下不知何故迟迟未采取行动,夕颜在未名居的日子便这样平静的又过了几天。
    可这异乎寻常的平静,在清歌看来,却昭示着不久以后即将来临的巨大风暴。那疾风骤雨酝酿已久,就这么悄然无息的隐匿在一派祥和的表象下,令他隐生不安的同时,又不由暗暗焦虑。
    这焦虑的源头,便是夕颜。
    她仿佛又回到了久远以前,心无旁骛的在这园中等待冉司主消息的时候。闲时静坐品茗,又或与他对弈一番,又或倚着栏杆,看水下翻腾争食的五彩锦鲤,她的长睫寂寂的垂着,令他看不清那双眼底流转的色彩。
    每当此时,他的眼前便会浮现出夜千芷来府上找他时,那欲言又止的神情。
    自那次在军中偶遇后,这两个女人便再也没见过面,他不知道两人间究竟发生何事,令夕颜至今都不愿见她。
    可是,他也清楚,事关因果是非,他便什么都不能问,什么都不能说。
    五月的花香清新怡人,去岁枯败的荷塘亦已重现生机,风一吹,荷叶粼粼,便绽开了满池翠波。
    樱漓进到东苑厢房时,见到的便是那个红衣女子独坐窗畔,倚着窗栏静静擦剑的情景。她手中那柄宝剑沐浴在晨光中,剑身雪亮剔透,晕出一层浅淡而柔和的曦光,恰如天边瑰丽变幻的云霞。
    “主子,那边,已经按您的吩咐都布置好了。”
    “哦?”顿了一下,夕颜轻轻的用干净的棉布拭过剑身,那双琉璃瞳眸倒影在光洁的剑刃上,盈盈一泓秋水,便漾开了一丝凉意。
    “倒是比我预想要快。那么接下来,就只剩等了。”空气中隐隐浮动着一丝清淡的冷香,夕颜不由转过眸去,眼神若有若无的落在不远处连绵的莲叶上,“这个春天,就要过去了。”
    见夕颜看着窗外有些出神的模样,樱漓顿了顿,终究还是迟疑的开了口,“主子…。”
    “怎么,还有事吗?”见樱漓还未离开,夕颜回过神来,有些疑惑。
    “樱漓…有一句话,想问主子。”
    樱漓从来不是个多话的人,微讶的挑了挑眉,夕颜放下了手中的剑,“你问吧。”
    “樱漓有些不解,主子既然不曾怪罪公子,可为何,还是做了这样的安排?”抑或说,后路。
    许是未料到对方会有此一问,轻垂眼帘,夕颜笑得似是而非,待迎上樱漓质疑的眼神,只轻轻道,“你问我为何要这么做,那我便先问你一个问题,你且说说看,在这个世间,一介妖女是否真能与一个地位尊崇的王爷在一起?”
    樱漓一愣,默了一瞬后,还是沉声回了,“自是不能。”
    “你既然清楚不能,那为何还要问我这么做的原因呢?”
    “可是…”低垂的眉眼微颦,樱漓抿唇道,“若到时候公子稍有迟疑,您是否就…”
    “若他迟疑。”纤细的指尖轻抚过瑶光冰冷的剑身,夕颜垂下眸子,“这一生,我与他之间,从此山水永不相逢。”
    她缓缓的,一字一句,吐露的,却是世间最锥心的诀别词。樱漓有些忧心的看着夕颜静坐抚剑的神情,半晌,只得轻叹道,“可公子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
    “是啊,他确实还什么都不知道。”伸指弹了下剑身,在那一声低吟响起时,夕颜有些怅然的转头迎向窗外初升的朝阳,那浅淡的金色晕开在眼底,便破碎成一片散碎的浮光。
    “你或许认为我这样对他不公,可我曾经与人打了一个赌,虽然内容我改了,可赌约依然还在,我便用我这一生,去赌一个输赢又如何。而且,也只有这样,不论结局如何,我也才能再无遗憾。”
    樱漓默然,定定的看了她良久,终只能无言的,缓缓退了出去。
    圆月高悬,寂静无声的东苑内,一袭红衣的女子独立于室,黑直长发披肩而下,明明月光如水,冉冉的铺散开来,为那一截黑缎镀上了一层冷银色泽。
    室内没有掌灯,她立在窗前,远处的灯影涟漪尽入眼中,不知过了多久,眼帘轻阖,长睫在睑下扫出一片细密的光影,定定的凝望着远处披红挂彩的朱楼,她微微掀了掀唇。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敞开的大门处,一道如霜月影沉默伫立,那浅淡的影子,便借着荏苒的月华延伸开去,一直延伸至她脚下。
    他站在门外,静静的,寂寂的,望着她临窗而立的背影,恍惚中,便似又回到了很久以前的某个夜晚,他自外而回,她立在月华满盈的室内,看着窗外怔怔出神。
    那个时候,自后拥她入怀,他问她在想什么。
    她答,你看,这里的景致,多美。
    无声的行至她身后三步远处停下,他将眸光睇向窗外,远处楼阁环翠,红绸缀彩富丽堂皇,那艳丽而张扬的红色铺了满眼,连同廊下大红灯笼上贴的喜字一般刺目,那里,便是未来王府女主人的居所。
    今夜,人依旧,月与景却已非昨,面色微凝,压下心中徒生的怅然,他轻声道,“我今夜来此,是想问你关于那封信的事。晴空说,苍梧的回信,在你手上。”
    夕颜闻言侧身,目光在他停在三步远处的身影上稍一停顿,便笑了,“我没想到,你会写信问他。”
    “我心中存着疑惑,冉司主尚在恢复期,不便相扰,便只能去问他了。”
    “那么,你是想从他那里得到怎样的答案呢?”夕颜忽而止了笑意,静静的看着他。
    轻蹙眉尖,秀雅的眸子定定的凝视她良久,他方才低叹道,“我以为,你该知晓我的期望是什么。”
    顿了一顿,背光,面容掩在阴影中,夕颜的眼底看不出藏了何种情绪,“那封信,你没必要再看,我已经烧了。”
    预料之中的结果,神情微怔后,他的嘴角不由浮起一丝无奈的苦笑,“既然你不想让我那时便看那封信,那么现在,是否到了你该告诉我答案的时候呢?”
    “我也以为,你该知晓我内心的想法。”
    夕颜却不答,只转眸看过来,眼中意味不明。他垂眸,拢在袖中的指尖渐渐捏紧,沉默半晌,只低声道,“对,我心里确实有一个答案,一个我所期望的答案。可是,这只是我的想法,我的疑问和困惑无人可解,所以我才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来告诉自己,这个猜测是对的,它不是虚妄,也不是荒谬的假想。”
    他霍地抬眼望她,清湛眸光如敛月华,那眼底隐忍的痛楚却刺疼了她的眼睛。她别开眼去,窗外那一片洋溢的热闹红色在眸中宛转流过,沉吟了一会儿,终是平抑下心绪叹息道,“你应知晓,离十八,只有两天了。”
    闻言,随着她的目光将视线落在那些在夜风中摇曳的大红灯笼上,眸光黯了黯,他低声重复道,“是啊,只剩两日了。”五月十八,过了今晚,再过一日,便是他要迎娶夜千芷的日子。
    “所以。”夕颜的指尖无意识的轻敲窗棂,在那一片恍恍幢幢的迷离灯影中,良久,她回过头来看他,眉目轻颦,嘴角弯起一抹寂寥的弧度,“若你一直站在我三步开外,你心中的疑问又要如何得到解答呢?”
    “何不再近一步,或许,你就能得到那个答案。”
    半明半昧的室内,她向他伸出手来,手掌摊开向上,盛着月华,掌纹清晰,历历在目。
    “你…”她突如其来的举动令他一时僵住,神色复杂的看进她的眼底,却发现那里面除了寂然的笑意,便再无其他。
    他明白的,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后追随着她的脚步,她不懂情爱,他有耐心慢慢教会她,而她的内敛和不善表达一早便注定了在这场追逐中,他永远只能等待,等她意识到,等她回头,等她看见他。即使在那段短暂的两人交心的日子里,他也未曾想过,某一天,她会停下来,转过身,将手伸向他。
    可是此刻,看着那只停在半空中的手,这种邀请的姿势,他何尝不明白她的意思,而正因为明白,才让他愈加的忐忑与不安。
    “怎么?”见他迟迟不动,她微微偏头,唇角笑意不变,“或者你以为,我若不愿,谁能强迫我?”
    “你明知道,我从来都不会强迫你。”抿紧唇,他压下眼底翻覆的心绪,清雅的眉间隐添了一分忧色。
    “那么,你便是不想得到答案了?”
    “不。”见她欲将手收回,鬼使神差的,他上前一步攥住了她的手,那般紧,让她微微皱眉的同时,又不由笑了。
    “我…”在他意识到之前,她已被他一把拉到了身前,看着近在咫尺盈盈带笑的人,他有些迟疑,却还是紧抓着她的手,仿佛那便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牵连,令他死也不愿放开,不愿斩断的最后一缕牵绊。
    她看着他隽永清俊的眉眼,那眼底含着几丝挣扎,几丝困苦,以及全然的不可置信,心中轻叹,她唯有倾过身去,轻轻的倚进他怀里。
    清爽干冽的淡淡清香,这是他身上的味道,伸手环住他的腰,缓缓将脸贴在他的心口,感受着他带给她的温暖,她笑着闭上眼睛。
    或许他不知道,如她这般的人,也是有想要留住的人和事的。那些已经失去的,她无能为力,可这唯一剩下的,却是她拼尽心力也想牢牢的抓在手中想要好好留存的。
    这是那个靡靡雪夜,躺在砚月谷底,周身热度随着血液流失而渐渐散去时,她最后的感悟。
    世事一场大梦,可如果时光倒回,人生能够重来…。再见那个人,她要怎么做呢?还是如过去那般刻意的回避,固执的不肯回头?不,意识陷入黑暗前,她这么想着,若有来生,她一定不要再留遗憾。
    所以,就如现在,当他踟蹰着不再向前时,那由她再进一步又有何妨?
    “夕颜?”这是自两人从军营回来后,他们之间最为亲近的距离,他的眼神惊疑不定,最终,还是抬起有些僵硬的手,轻轻的抚了抚她的长发,“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一些什么了?”关于他的猜测,关于夜千芷,关于她。
    下意识的攥紧了他的衣襟,她的眼睫轻颤,抬头看他,却是笑得杳然,“如果我说,我其实不想让你知道那些呢?”
    他一怔,是什么使她沉默着坚守心中的秘密不愿言说,却露出这般的神情,染了郁色的眉目,那笑却隐隐决绝,在这暗夜中,带着一股浸透骨髓的哀凉,令他微微一窒的同时,又不由心生怜惜。
    习惯性的伸指去抚平她的眉角,他唯有微微用力的揽了她的腰,长长羽睫垂下,心绪翻涌间,突然就释然了。知道如何,不知又如何,当他执着的去追寻那个真相的同时,或许已经违背了自己的初衷。若追根究底只会令她更为痛苦,那他求的到底是什么呢?
    思及此,俯下身,轻轻将下颌搁在她肩上,眼中映着窗外明明灯火,他慢慢的道,“若是实在不想说,或者不知该怎么说,那便不说吧。你在想什么,暗中又做了什么安排,这些我都不问你了。”
    顿了一下,他还在细细寻思着要说些什么,却感到唇上一凉,却是她忽然侧过脸来,淡色的唇擦过了他的唇角。
    乍然传来的温凉触感,令两人同时怔住,四目相对,却都看见对方眼底隐隐流转的微妙情绪,他看见她眼里怔忪的自己,彼此呼吸可闻间,终是有些恍然的笑了,这神情他辨得分明,是思念。
    原来即使她此刻近在眼前,他也还是在克制不住的思念她。
    那个刻在心尖的人,自她离开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思念她。这思念如毒,绵绵的缠绕进每一段过往的回忆中,蚀骨销魂,就像一道烙在心头的伤口,无休无止的撕裂,无法痊愈,痛苦难当。
    似是触动了心中某一根弦,他轻轻笑着,微微倾身,吻了吻她的唇,她没有动,只静静的望着他,黑玉眼眸明澈如水。
    其实自她向他伸出手来时,他便明白,这是默许的。他只是不明白,她为何宁愿做到这个地步,却依然不愿亲口告诉他。
    暂时放下心中那些忽而涌起的复杂心绪,他伸指轻捏她的下颌,按捺着内心的渴望细细的亲吻着她的唇,她的唇很软,和她的人一样,带着丝丝凉意,却依然令他眷恋,缱绻着不愿离开。
    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他的吻虽然如昨,温柔中却仍然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探究,面上滑过一丝不忍,她抬手勾住他的颈项,启唇,慢慢的回应他。
    流年倒转,如水月光徜徉处,那一隅将暗未暗的雅室内,是谁将满园朱色掩在了窗外,是谁泻了青丝衣襟染香,又是谁的年华覆了谁一生无悔,相拥的彼此到最后或许都忘了。这个清冷而又旖旎的夜,所记不过彼此,缘起缘灭,情深情浅,哪怕最终殊途难以同归,悲欢离合之际,两人都不会忘怀的,是这一晚彼此相依身与心的契合,或许不够温暖,却足以慰藉余生。
    第二天,再次睁眼之际,身边人不知何时已然起身离开,他抬眼看去,那人散着青丝,赤着脚,只披了一件单衣立在窗前,氤氲的晨光明明的穿过横斜的枝桠,斑斑点点洒在她素白的衣袂上。那个眉目倾城的女子静静的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神情漠漠,寂若秋水。
    披衣而起,他踏过柔软的绒毯,自后将她纤细的身子揽入怀中,眸子映着窗外错落的光影,沉默着拥紧她微冷的身体,并不说话。
    感觉到背后传过来的温暖,夕颜微微向后一靠,轻轻的握了他揽在腰间的手,缓缓下移,放在了自己平坦的腹间。
    远处,有不少王府侍人正在为明天的婚礼做最后的准备,察觉到她的身体在那一瞬间的僵硬,他有些疑惑,却还是看着她静默的侧脸轻声道,“婚期定在明日,已经不可能取消了。”
    “你在意么?”双手轻轻的覆上他放在腹间的手,她低声问。
    他一愣,随即苦笑,“我只在意,总是不能给你最好的。”就连成亲,挂着尘王妃头衔的,都是别人。而他与她,却只能在这个没有世俗纷扰的未名居内寂静相拥。
    夕颜一直垂着眸子,细细感受着那双手的温暖通过单薄的衣料慢慢的渗进冰冷的腹间,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终是松开紧抿的唇角微微勾了下唇。
    伸手将他的右手腕翻转过来,她的指尖轻轻按了下那一块殷红如血的印记,“你看,这个现在是不是很像一朵即将绽放的花?”
    他垂眸看着那一枚消退后很快又显现的鲜红印记,那已经不是初时的凝聚成团的模样,他在昨晚便仔细辨识过,那印记的边缘已经向一侧扩散了一些,这般看去,中间一团依然如一点朱砂般艳红,而紧挨着的左侧却泛开了一层瑰丽的玫红,衬着白皙的肤色,确然像一朵将绽未绽的花朵。
    知道她是要说些什么了,他淡淡颔首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情毒花,又称血陀罗,这是它的名字。”夕颜细细的抚摸着那朵情花还不甚明朗的脉络,似是陷入了对过往的某种追忆中,“据传在很久以前,有一个苗疆女子害怕心上人背叛她,便制出了这种毒中在自己身上,事后她告诉那个男子,他腕上的印记便是她下的情毒,若他日后弃了她有了别的女人,他就会情毒噬心而死。”
    “哦?”听她娓娓道来这段故事,他的眼角染了一分温软的笑意,“那后来呢?”他揽着她,轻轻的问。
    “后来啊…”夕颜微微侧头,将他含笑的容颜深深映在眼底,“后来那个男子便一直和那个苗女一起,两个人白头到老,不离不弃。”
    “白头到老,不离不弃。”他低声重复,“这个故事很美好,可是,你却不会相信,对么?”
    似是想起什么,夕颜失笑道,“那书上说,这毒会渡给第一个与那女子欢好的男子,中毒后两个时辰内浑身失力无法动弹,同时,男子身体内的毒素会凝聚在右手腕的百会穴上,形成独一无二的情花。当年我读到这里的时候,心里确然是不信的,试想一下,如果连让他受到一丁点苦痛都舍不得,那又如何舍得他被自己下的毒夺去生命呢?我想,这情花的毒性,多半是那苗女骗了那个男人。”
    “我却宁愿期望这个故事是真的。”他轻阖双目,细密的羽睫微微垂着,金色的晨光在上面扑簌簌的落了一层。
    “情毒噬心这一条我确实不信,可这花还有个特点,我却是信的,要听听么?”夕颜转问他。
    “你说。”他轻轻颔首。
    “自发现这种毒的存在后,魔教便给历代圣女都种下此毒,他们利用这种毒的特性来追缉渎神者,只因这情花的脉络会随男子的情绪而变化,情动则一夜而发,一夜花开一瓣,七夜后,六瓣花脉尽绽,其色朱,按之则消,不按则现,终其一生,不褪不散。我这样说,你信不信?”夕颜转头望他,眼底笑意微凝。
    “我…”他看着腕上那已然变化的血陀罗,从这花形来判断,花生一瓣,昨晚应是第二夜。到了此时,他终是明了她为何一直对此缄口不言了,若是她就这么和他说,他心里怕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直以来,若非她的态度没有改变,他也不会在心如死灰后又重新燃起一个很荒谬的希冀,如果那一晚醉酒后的荒唐是子虚乌有…可也正因为这个假想太过飘渺,他才会对她的态度越发的忐忑与不安。
    然而现下,事实已摆在眼前,他自然愿意相信这个匪夷所思的真相。
    “你信的,我也信。”不再犹豫的点了点头,思及另一件事,他有些踌躇道,“那她…”虽然血陀罗已经证明他和夜千芷那晚没发生什么,可她臂上消失的守宫砂…
    话未出口,唇上一凉,却是夕颜伸手掩了他的唇,“就是因为我信的,你便信,有些事情,我才不愿意告诉你。”
    迎上他略微疑惑的眼神,她微微摇头道,“若非太相信我的判断,你会比现在看到的更多。既然这一切皆因我而起,那些丑恶的真相,我才不想让你知道。”
    “那么…”他敛下眉目,轻轻的握住她掩在唇边的手,与她十指交缠,“你想让我怎么做呢?”
    “不闻,不问,不看亦不明。”
    总是不忍去背拂她的意思,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底冉冉升起的笑意,良久,揽她入怀,他在纷纷落落的晨光中叹息道,“好,我依你。”
    ……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她埋在心口轻而低的声音,轻捋她长发的手一顿,微阖双目,他俯身拢了她削瘦的肩,笑颜如月,一室清华。
    “我会陪着你。”
    五月十八,晴。
    人声鼎沸的邺城帜彩流滟,城郊五里外,惊鸿岭之巅,山松涛涛,碧波漾漾的密林深处,一袭红衣的女子静静的跪立在青冢前,袅袅的青色烟幕中,手边一柄短剑斜插入土,漫天黄纸飒飒坠落之际,低回的风中,似有谁在轻轻叹息。
    良久,听得身后声响,女子转过脸来,抬起寂寂的眉目,看向来人。
    “来上一炷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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