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清歌染夕颜(妖女)

139 大结局:怨憎会(下)


或许并没有多久,头顶流云聚散,浮光明昧枝随风摇,当整个山林隐隐变得躁动,远处惊起的飞鸟鸣叫着窜入云霄时。
    她眼里所定格的,依然是他此刻的眼神。
    修长干净的指尖轻轻点在她的眼角,他看着她,眸光一如往昔,墨玉深潭里浸润着担忧和怜惜。
    “为什么…要哭呢?”片刻前,他如是问道,指尖轻点上她的眸。
    “你…什么都不问么?”稍许松开握紧瑶光的手,她以为,他至少要问一句为什么,在看到那样的一幕后。
    然而,他只是微微偏头,有些忧虑的将视线掠过远处那一丛丛苍翠的茂林,继而才将眼神收回,徐徐落于她眸底,“我确实有很多个为什么。只是,现在不是我问的时候,待你想告诉我了,自会与我明说,不急在此一时。”
    “那你…可相信她说的话?”
    在整片山林的躁动渐渐由远而近之际,他笑,专注的用指尖轻轻的抹去她眼角不知何时滑落的泪痕,“她的话,真与假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清楚你是怎样的人就好了。”
    见她看着自己一身常服沉默不语,他解释道,“我知道这亲成不了,只是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说话间无意瞥到她的左臂,眸色微凝,便欲执起她的手查看,“你的手…”
    夕颜微侧了身避开,“不用看了,已经被我折断了。”
    “你…”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他看着她漠然苍白的面容,眸中难掩叹息。
    到了刚刚那一瞬,他才隐约明白近段时日来她心中所思为何。
    可是,哪怕只是稍许触及到那层真相的一角,作为一个局外人尚感不可置信与震愕难当。
    那对于夕颜来说,这断骨之痛,恐还不及她此时的心苦半分。
    一直以来,她所执的,除了那份消减不得的压于心上沉重悲伤的仇恨,再有,就是那一份割舍不去的嵌入骨髓的患难情谊。
    然而,当这恨与情相叠,彼此撕扯缠绕不得消解之时,恨苦难当,情殇难诉,纵使碾碎骨头,流下血泪,她依然执着当往。
    只因她明了,唯有恨止,方不负前情。
    叹只叹,即使决绝断臂以剑相向,她却始终保有了心底最后一分情意,留了一分余地。
    瑶光一剑,若恨情深,何伤情浅?不论结果如何,孰是孰非,孰胜孰负,皆只换得自己一身心伤罢了。
    “你这,又是何苦…”他看着她笔直垂下的左臂,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是抿了唇。
    林中喧嚣已近,夕颜却不答,只是盯着战栗的树丛后重重涌至的黑影,目光一寸寸冷了下来,“这么久以来,我等的便是这一天,而现在,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了,你可做好了准备?”
    他回眸看去,茂密丛林中隐约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隔得近了,似乎还能听见甲胄磕碰时发出的沉钝声响。来者之众,所过之处,飞鸟惊绝,野兽四散奔走,听这阵势,莫有五百,便逾一千。
    “如果我未曾来此…”望向尘烟起处,他蹙眉,难掩忧虑。
    夕颜却笑,“即使你不接信提前到此,现在,你还是会和他们一起前来。”
    “我明白。”许是被她的笑意所触动,他亦笑起来,眉目轻舒,“所以在决定来之前,我便做好了准备。”
    山林静默,青空遍染,她与他并立在断崖之巅,衣袂当风,彼此相视一笑,便似是又回到那几年间,绝路重围,生死相逢一刹,那一抬眼的默契。
    这之后的情景,倒是在夕颜预料之中。
    当先自林中闪出的是焦急赶来的夜家众人,当夜天翎惊怒的目光扫到自己面上时,她所看见的,依然是倚在夜景澜怀里的那个女子,她苍白着脸,孱弱的神色,可那眼底隐藏的怨与毒,却如绵绵细针般深深的扎入她的眼底心底。
    她想,夜千芷,亦或该称之为潇潇。
    她果然,是要她死的,直到这一刻,她要的,依然是她夕颜死。
    从设计引清歌来此,到如此兴师动众的大批人马的来到,一环接一环,她要的,无非她死。
    她的时间掐算得如此之准,准到不留一丝空隙,这上千人马紧跟清歌之后而来,此时这半壁山崖上,兵戈林立,箭戟丛生,她已插翅难逃。
    最后排众而出的,当先一人锦衣华服,金冠束发贵气逼人,赫然正是太子莫青岚。玄色服饰的莫临轩则与另一中年男子紧随其后,眉微皱,面沉如水。
    如此之众的兵士自林间涌出不过须臾,密密麻麻的刀锋中,眸光扫视一圈,夕颜不动声色,该来的,不该来的,总归都来了。
    接下来,便只看这穷途之路,她要如何走到尽头。
    半年未见,莫青岚看着不远处那个陷入重围中的红衣女子,眸色深冷。如果一开始的留意不过一时兴起,那么,当这个曾被他看轻的女人以一己之力祸水东引之后,他自那些妖娆肆掠的泼天火势中所幡然领悟的,便是这个女人的与众不同与决然隐忍,恰如暗夜中蛰伏的毒花,艳丽的外表下,藏着噬人的牙。本以为不过恣意玩弄于指掌之间的玩物,终究是他小看了她,而刺杀事件带给他的尴尬处境,也使得他对她的那一分兴味在那一场烈焰的焚烧下化为了必欲除之而后快的执念。
    “众将听令。”嘴角噙了一分若有若无的笑,他的眼底却含森严薄冰,这次,他不会再给她任何翻身的机会,“将这妖女拿下,即刻押往天牢!”
    这次前来围剿的兵士大多曾在那一场焚天烈火中见过夕颜,虽然会在此时此地再见此人多少有些惊异,但太子下令,莫敢不从,刀剑齐齐一振,就要向前拿人。
    “站住!”低喝一声,在众人还未及回神之际,夕颜手一抬,瑶光迅疾反转,须臾间,带血的刃便横在了身旁之人的颈前。
    “若再前进半步。”冷眸一扫,她将剑刃生生逼进半寸,“休怪我剑下无情!”
    变故突生,持剑欲要上前的兵士面面相觑,迟疑着停了下来。
    “呵 ̄”低低嗤笑一声,莫青岚在顿了一下后,眼底便流转出几分冷嘲,“夕颜。”他微一抬手,一批弓箭手自兵士后列阵而出,满弓拉箭,雪亮的箭簇直指断崖上的夕颜。
    看着在重重箭矢包围下避无可避的两人,莫青岚笑得讳莫如深,“你以为你今日还逃得了么?”
    “太子殿下。”早在弓箭手出列之时,夕颜已然轻巧的避到了清歌身后,此时贴着那一袭白衫,她反唇相讥道,“许久不见,您对我的积怨还是如此之深,当晚我在城楼上那一番话,当真逼得您非赶尽杀绝不可么?”
    夕颜所指,恰是连日来横亘在莫青岚心头上的刺,无计消除,放之不管,又只会渐渐化脓溃烂,此时再听她提及,面色不由有些阴郁,“夕颜,你的伶牙俐齿不会对你有一丝益处,待到生擒了你,你那晚的谎言本宫自有办法戳破。”
    “哦?生擒我?”夕颜漠然的眼神一一扫过在场诸人,面色苍白的潇潇,愤怒的夜景澜,隐忍不发的夜天翎,眸含薄怒的莫临轩,语藏杀机的莫青岚,以及,眼前这些持刀执剑弓满弦张的兵士,这些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他们似乎都在用同一种眼神看着她。
    她忽而觉得有些倦。
    为什么没有止境呢?
    为什么停不下来呢?
    那些从他们的眼神中扎根而出的持续不断淋在她身上的,湿淋淋的仇恨。
    贴着身前人的肩侧,她抬目看去,恰对上他的视线,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但那眼神,是温的,带着足以熨帖她肺腑的暖意。
    已临绝路,只有他始终如一的站在她身边。
    于是她又笑了,手腕熟稔的往后一压,凉薄的剑刃便带着令人心悸的寒光贴在了他颈上,决然的,不留一丝余地。
    “只可惜,今日不能如你们所愿了,让开一条路来,否则,他死。”
    剑光滟滟,她在冷寂的山风中笑得残艳,满身肃杀。
    “这…”从那个女子剑上溢出的杀意,冰冷无情,直透心肺,弓已满张,颤抖的弦紧握在手中,众人无敢再前,气氛一时凝滞下来。
    “京兆尹!”就在双方陷入僵局之际,一直不发一语的莫临轩突然沉声道,“今日可是你接了密报称有歹人劫了夜家小姐至此,才特意遣人去夜府问询的?”
    “下官…”如此情景,同行的中年男子早已冷汗涔涔,微躬了身子,他忐忑道,“正…正是。”
    半个时辰前,接了密报后,虽觉奇怪,但还是遣人去夜府问了一下,却不料那今天本要出嫁的夜家小姐当真不见了,因怀疑是魔教所为,夜府众人便与他即刻点兵奔赴密报中所言的惊鸿岭,未及出城,又遇到得了消息的太子与轩王等人,于是便一起同行至此,只是没想到的是,人是找回来了,却是眼下这个情形。
    眸色沉了沉,莫临轩紧盯着京兆尹有些惶然的面色冷然道,“虽然你今日是为缉凶至此,可如今尘王爷性命堪危,若是他稍有差池,他日皇上问起,你可想好了该如何交代?”
    “这…下官…惶恐。”瞳孔一缩,顾不得去拭额上滴落的冷汗,瞥了一眼这剑拔弩张的情势,京兆尹心下已是百转千回,自古无情最是天家,若七王爷当真在此有个长短,皇上怪的不会是太子,轩王,夜老侯爷他们,而是他这领兵汹汹来追的京兆尹!在场的京畿卫皆是他的直系,这条路让与不让,就在他一声令下,可是,现在这情形,他又该如何决断?
    “那依轩王看……”探询的看了看莫临轩的神色,正待他张口欲言时,冷不防的,一道声音凉凉飘落耳际,不仅浑身一个激灵。
    “李大人。”莫青岚似笑非笑的看过来,俊逸眉目,风流天成。“你可要认清楚了。”
    他转眸凝睇夕颜,漫不经心的语气,却字字惊心,“眼前这个人,可是夕颜,曾经刺杀过父皇的魔教妖女,若是今日,众目睽睽之下,你就这样放走她,即便是本宫,只怕也不好向父皇交代呢。”
    “这…”京兆尹一愣,刚要脱口的话顿时梗在喉中,这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一时也没了主意。
    “太子!”肃了神色,莫临轩隐忍着一丝怒意质问道,“今日暂且让开一条路来,他日还可再抓她回来,可倘若一意孤行将她逼上绝路,七弟在你我面前命丧她手,父皇知晓了,作为皇兄的你我便好交代吗?”
    “皇兄此言差矣。”莫青岚挑了挑眉,眼底暗藏了几分讥诮,他莞尔的倾过身来压低声音道,“夕颜会不会伤他,皇兄心里岂会没底?”
    未及莫临轩再言,莫青岚已是转向了不远处的夜天翎,“现下这妖女已无退路,就此放过,恐鱼入江海再难觅矣,侯爷你看呢?”
    “罪犯弑君,本就难逃一死,于情于理,老夫都不会放过她,可是…”视线滑过那一刃如水剑光,夜天翎双拳紧握,皱眉不语。
    “侯爷所虑确也属实。”远远的看着刀剑丛中默然不语的两人,莫青岚眼底笑意渐深,“只是,本宫却以为,事情还没到不可转寰的地步。”
    “殿下何出此言?”
    夜天翎有些讶然,莫青岚却不答,只是信步向前越众而出,向不远处的夕颜二人行去。
    “殿下不可啊!”眼见夕颜手上的刀光随着莫青岚的趋近而微微一斜,京兆尹心头一跳,忙要上前拦阻,身侧的人已先他一步拦在了那人身侧。
    “太子!”莫临轩的声音中带了一丝不悦,“莫要再一意孤行,你若再前,只会适得其反。”
    “本宫又岂会丝毫不顾及七弟的性命?”莫青岚答得坦然,轻轻拨开莫临轩拦在身前的手向夕颜扬声道,“夕颜,既然你想靠挟持尘王来换得生路,那这样可好,你放开他,本宫来代替他,如何?”
    一语出,众人皆惊。
    “你究竟是想做什么?”莫临轩有些恼怒的压低声音。
    “如此一来,不管是李大人,还是你我二人,对父皇都好交代,这不是很好么?”莫临轩笑着反问,见夕颜沉凝不语,不由便讽道,“挟了本宫,你自可安然离开这里,只要你现在放开尘王,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他向前迈了一步,言笑晏晏,气势却咄咄逼人。
    随着莫青岚的逼近,夕颜带着清歌退了半步,清冷如月的剑光中,她笑得冷然,“太子殿下便不怕我会一剑杀了你?”
    “你要生路,又怎可能杀本宫,本宫只怕,你根本就不想放了尘王吧。”再近一步,眼看夕颜又向后退去,他笑着向身后的夜天翎道,“侯爷、李大人你们可看见了?即便本宫愿以身相代,这妖女却还是不欲放人,可见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要放他。”
    “夕颜。”就在众人惊疑不定时,夜千芷挣扎着站起身来,夕颜看向她,苍白的脸,羸弱的神色,直到此刻,她的表情依然完美无缺。
    她听见她的声音细细的破碎在风中,却依然无比沉重的震得在场诸人目瞪口呆。
    “你既心慕他,又何苦以剑相逼,放下剑吧,莫非你连他也想杀掉?”
    她如是说。
    在刃上徘徊良久的最后一丝重量,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所有的因果,皆被一语勘破。
    潇潇的局,在她向她发出约函那时便已布下。
    计中计,局中局,她巧设连环,一步一步将她逼入绝路。
    这句话,就如勒在她喉间的银丝,潇潇牵着线的那一头,她愉悦的笑,翻手覆手间将那线渐渐收紧,勒至见骨,方才罢休。
    好一个爱而不得,好一个爱而相杀,她只一句话,便令伪造的因果在众人面前一览无余。
    只怕,现在已无人相信她会真的杀了清歌了。
    莫青岚势在必得,一步步逼近,已然退无可退,脚跟触到崖边碎石,夕颜回过眸,眼神追着滚落的石块一路而下,凛冽的山风浩大,崖下云烟翻腾不止,它们犹如一个沉默的巨大深渊,吞吐间便将坠下的细石尽数吞没,杳无声息。
    再回头,面向渐渐趋近的众人,她在泠泠的刀光中,缓缓握紧了手上的瑶光。
    已入死局。
    此剑,放,她死。
    若不放,她抬眸看向身前的人…
    “云卿,到底还有多远?”密林中,莫枕言一身狼狈的扶着树干,面上一片急色。
    挥剑砍掉拦路的枝杈,苏云卿回过头来,眸色微凝,“你我抄的近路,应该就快到了,还走得动么?”
    见他伸手欲扶,莫枕言摆摆手,拨开半人高的草叶继续前行,“我们再快一点,否则…”
    怕要来不及了…定了定神,顾不得手背划开的伤口,他焦虑的攀上一截倾斜的石壁,忧心忡忡。
    “啧。”苏云卿在壁上无奈抚额,一把将人拉上来,快步向上行去,“真不知你在急什么,等到地势缓一点,我便带你上去,那样快些。”
    “清歌。”
    此时的断崖之巅,夕颜突然唤他,他微微偏头侧目看来,示意他在听。
    “你可曾看见他们此时的眼神?”夕颜问。
    他转眸瞥了一眼,轻轻点头。
    “你看,这些人,无论是见过的,还是没见过的,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只有一种,畏惧的同时,又含着憎恶,哪怕我或许,从来未曾伤害过他们。”
    眼睫微垂,他在渐渐逼近的刀光中默默聆听,他们还在说些什么,这噬人的局,以及此刻四伏的杀机,周围的一切都恍若不再,惟余她此时低回在风中的轻语。
    “由畏而生忧,由憎而生怖,这种自心而生的忧怖逼得他们非要杀死我不可,只有我死了,他们才能从中解脱。”
    末了,手腕轻动,她低低叹息,“你转过来吧。”
    于是他背对刀光缓缓转过身来,入眼,是她苍凉沉郁的眸,颈前,一泓剑光冷若秋水,瑶光,依然以一种逼命的姿态,决绝的横在她与他之间。
    身后高崖万仞,身前刀剑千丛,剑刃倾斜,握住瑶光的手微微下移,张开的指尖贴在他胸前,她抬起头来,眉眼寂寂。
    “你与我是不同的。你自出生之刻起便是贵胄,身正名洁,理应受万民景仰,不管你走到哪里,不管你做过什么,你都会被谅解,被宽恕。而我…”她定定看着他,暗中将指尖轻轻下压,“只要我还活着,不论我走到哪里,去往何方,他们的怨憎都会如附骨之疽般如影随形,终我一生,消解不了,摆脱不得。”
    “那又怎么样呢?”她还想说什么,他却忽而伸手,连着瑶光,一把将她贴在心口的手抓在手中,她一时怔住。
    “世人之所以畏邪魔歪道,是因他们不了解其中真相,是非皆执于心,毁誉皆听于人。是,或许你的一生都会因魔教妖女这个身份而遭人诟病,而我也确然因为我的身份一直受人尊崇,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隔着瑶光的刃,他俯身贴近她,瞳眸深锁。
    “我想与你一起,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哪怕万川塞冰荆棘铺路,哪怕沧海横绝行道遍沼,无论生死,我的初衷依然不会动摇半分。夕颜,这一生,你若流离,我便陪你颠沛,你若遭厄,我便与你共赴。我已有这个决心,而你,又还在犹疑试探些什么呢?”
    自她的眼中流露出的倦意显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在她的指尖有意无意的轻按在他的定穴上时,他就已然明了了她的意图,可是,又怎能容许呢?
    他岂能容许…她再次就这样将他撇下。
    “我…”右手被他不容抗拒的攥在手心,隔着瑶光如雪的刃,触到他眼底流转分明的情意与坚决,那一霎,心头仿若春风吹拂,温软畅然,心中那些如寒冰般尖利的过往仿佛都随着这几句轻柔的低语消融始解,她看着他,少顷,紧抿的唇畔溢出一缕笑。
    “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会束手就擒。”
    “我知道。”他望进她眼底深深浅浅的迷离色彩,从崖底呼啸而上的风扑面而来,温暖而潮湿,一如她此刻的眸。
    “所以,这次不要再自作主张的推开我了。我与三哥说一句话,你等我。”察觉到身后的刀锋已近,攥紧她的手,他欲转过身去,却被她轻声唤住。
    “我给过你机会的。”
    他闻声回头,眸光澄明,笑颜清雅隽永,关山,秋月,孤松一般从容的风光。
    “你没给过我机会。”吻了吻她漾着水意的眸子,他笑着背过身去,长衣如雪,墨发蹁跹。
    “从遇见你起,你就没给过我机会放手。”
    就在那一天,日曜千里,灼灼而华,流云黯卷的天幕下,当莫枕言随着身侧之人掠上最后一重山壁时,飞速上升的视界中,他所看到的,便是重重林立的刀光后,那两个孤立在崖边的身影。
    崖下云海涛生涛灭,崖上萧萧的风声中,那两人青丝张拂,衣袂飞扬,清冷的白,妖娆的红,它们在风中纠结缠绕的样子,鲜艳热烈得灼痛人眼。
    他恍惚看见那人转过身来说了句什么,仅只三字,对不起?或者,原谅我?
    一抬眸间,那人似乎在回身的瞬间看见了他,微微一笑。
    继而,他在骤然肆掠的风中视界蓦然模糊。
    他看见那个人笑着背过身去,拥住身前的那一抹红,纵身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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