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啸江湖

无俦劲风似乎自回纥青年脚下平地而起，在场观战者除了凌放外都有点睁不开眼睛。
    其实连凌放也很惊讶于这青年的威猛气劲，竟有点霸而不躁的味道，这是刀法上升到一个境界才可能出现的现象，而他很难想象一个身处回纥的青年是如何领略到这一切的。
    “你是凌放还是曲彦？”回纥青年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说。
    王剑微微一怔，一边的凌放已经答道：“他不是凌放也非曲彦，我是凌放，站在我右边的这位才是曲彦。”
    “难怪如此难对付，那你是谁？”回纥青年略敛劲气，转头向王剑问道。
    “我是王剑。”王剑仍然面带微笑。
    “王剑是谁？”回纥青年有几分疑惑。
    这家伙竟然不知道王剑是谁，还敢潜入华山偷袭？
    一众旁观弟子被回纥青年的无知所激怒，纷纷拔剑朝他怒声喝骂。
    “你小子以为自己是谁啊。”
    “敢来华山撒野你今天就别想囫囵下山！”
    “老子骟了你这驴子看你还敢不敢在华山尥蹶子！”
    还有一些人越骂越脏，连王剑听了都有点脸上挂不住了。
    回纥青年脸色越发难看，低喝一声，手中双刀一交，气劲爆发。当场就有几名华山弟子因为受不住劲风正面吹袭背过身去，其所余者也都在尽力抵御风劲，哪里还敢再逞口舌之快。
    “好刀气！”凌放赞叹道。
    回纥青年诧异地望了凌放一会儿，对他说“好，你很好”，然后转头对王剑说“你更好”。王剑微笑道：“阁下也很好，真的很好”。
    回纥青年凝视王剑道：“我来杀凌放和曲彦，不是王剑。”
    王剑也反视回纥青年：“曲彦和凌放是王剑的朋友。”
    回纥青年问道：“如果我还是要杀？”
    王剑嘴角微扬道：“能杀成就杀。”
    回纥青年并不考虑，隔空弯刀连划，似乎四周的空气都被他的刀气划成了几部分，割断空气的无形之刀直逼王剑。
    王剑仍用剑气就挡住了他的刀气。回纥青年不为所动，弯刀交叉力劈，口中低吼“杀、杀、杀”不停。
    奇怪的是刀气似乎随着他的每一个杀字而更加凌厉！！
    王剑挥掌连御刀势，然回纥青年突然停刀，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好刀法。”凌放脸色肃然赞道。
    王剑也注意到了回纥青年的微笑的原因，不由得也郑重起来。原来已经有凌厉的刀气冲破他的剑气网划破了他长袍，腰间撕开了一丝小口。
    “好刀。”王剑道。
    回纥青年不答话，刀式再出，竟然将双手之刀脱手飞出盘旋呼啸飞向王剑。
    王剑第一次见人如此使刀，不禁一愣。
    回纥青年又迅速执出两把小短刀，双足一错一蹬，旋风般向王剑攻去。
    王剑见势执出配剑连剑带鞘一甩，剑鞘笔直向回纥青年飞去。
    剑鞘落入回纥青年旋转的圈中登时被绞得粉碎，然回纥青年的短刀的刀势也被消磨殆尽。然而与此同时，两把回纥弯刀已经飞旋至王剑面门前两尺。
    “刀气在回旋！”凌放惊道。
    练成了刀气不止，竟然还能在脱手的兵刃中发出回旋的刀气，中原所用之刀决不可能做得到，中原的刀客也决难练成。
    弯刀已经旋到王剑面前，王剑也不再怠慢，用无鞘的剑脊在电光火石之间正面挡住了锋芒，翻腕在旋转中的两柄弯刀的刀面中心点上用剑脊连点，两柄弯刀飞旋着被挑上了天空。回旋刀气仍在回旋，却已经伤不到王剑分毫。这一招虽然破得极为轻松，但事实上王剑只要有一点判断错误或者用力不当，他现在就只剩半个脑瓜子了。
    回纥青年一瞬间仿佛变成了一尊石像一般，面上阴晴不定，瞪视着王剑。王剑也停了手不动。
    “你说你叫王剑？”回纥青年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问道。
    王剑微笑点了点头。
    “我不是你对手，下手吧。”回纥青年道。
    听到这句话，刚才被刀气所摄的众华山弟子都有点磨刀霍霍的样子。
    “我不杀你，你的刀很不错，中原没几个人能用出你这样的刀的。”王剑赞道。
    回纥青年目中露出疑惑之色。
    “我只要问你两个问题你就可以走了。”王剑道。
    回纥青年低声沉笑，格外显得诡异。
    “安格日锐·阿扎儿死便死了，绝不会为了乞求活命告诉你什么东西。”回纥青年道。
    “看来你已经回答了我第一个问题。”王剑笑道。
    “你的第一个问题？”回纥青年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我第一个问题就是问你的名字。”王剑道。
    “那么你是叫安格日锐·阿扎儿么？呵呵，实在是很独特。”
    “那是我族人给我的名字，回纥语里面弯月的意思。”
    “原来如此，你的刀法倒真不愧弯月的名字。”王剑叹道。
    “至于我的第二个问题你可以选择答与不答，无论你答不答再听完之后都可是随时离开。”
    “问。”
    “我的第二个问题：你们和唐门有什么关系？”王剑问道。
    “唐门？什么唐门？没听说过。”安格日锐·阿扎儿一脸的茫然。
    “你再想想，真的没有印象？”王剑奇道。
    “铁勒人的子孙是不会欺骗比自己强的勇士的。”安格日锐·阿扎儿傲然道。
    “嗯，问完了，你可以走了。”王剑道。
    安格日锐·阿扎儿以疑问的目光望着王剑，似乎不相信他就这样放自己走。
    王剑转向众华山弟子，缓缓说道：“你们听着，他走的时候不准为难于他，把他的弯刀还他。”
    安格日锐·阿扎儿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原来他早已是强弩之末，又勉力强发回旋刀气，一直苦苦地按捺住自己的内伤。如今万险之局突然不解自解，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就牵动了早前的内伤。
    王剑一按他肩膀，输入一缕真气助他运功减轻内伤。
    伤势平伏的安格日锐·阿扎儿并不急着离开，反而注视着王剑。
    他看着王剑说：“我就是大唐左骁卫员外大将军麾下第一勇士，这次被我们四王子派遣来杀叫凌放和曲彦的两个人的，想不到竟无丝毫机会，但却有幸见识到中原武林的功夫。我只知道四王子似乎和你们中原的人有点接触，其它的情形我就不清楚了。”
    王剑惊讶地看着他，道：“我并没有问你啊？”
    安格日锐·阿扎儿微笑反问：“我回答你了么？”
    的确没有回答，没有问题怎么算回答，只不过是阿扎儿自己要告诉他而已。
    两人相互对视，大笑。
    安格日锐·阿扎儿性格豪爽，并不客套，见此间事情已经不了了之，随即拱手告辞。
    “大唐的军队竟然有如此回纥高手啊，我看来是在衙门里呆得太久了。”凌放感叹道。
    王剑摇了摇头。
    “怎么？不对么？我明明听他说是大唐左骁卫员外大将军麾下的啊？”凌放问道。
    曲彦笑答：“凌老弟，你大概是太过专注于衙门事务，忽略了当今朝政吧。大唐的左骁卫员外大将军说得就是回纥汗国的怀仁可汗啊。”
    “奇怪，大唐的将军什么时候轮到蕃子来做啊？”凌放奇道。
    曲彦笑道：“这个可不是一般的蕃子啊，怀仁可汗就是昔日号称‘西域第一刀’的骨力裴罗啊。他的弯刀铁骑一举荡平了东、西突厥汗国，解决了大唐西疆的常年隐患，所以圣上才会封他为左骁卫员外大将军以彰其功啊。”
    “原来是这样，那封他个将军倒不为过，呵呵。”凌放傻笑道。
    “为什么刚刚王长老不问清楚他为什么他要来杀我们呢？”凌放又问道。
    “此人性格刚烈豪爽，我猜如果那个主使者让他知道事情的内情，可能他根本就拒绝执行命令了。而且他对唐门没有任何印象，由此肯定了我的猜测，他只是奉命而行，一定是他口中的那个四王子和事情才有直接的关连，我们强问他一个不知道事情真相的人，结果只能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王剑缓缓道来。
    “嗯，有道理，那我们现在应该从唐门着手？”曲彦试探性地问道。
    “不错，这方面还请两位稍微等两天。”王剑道。
    “不过……..”王剑又道。
    “不过什么？”凌放问。
    “这件事情透着蹊跷，联系起来言官和兵部尚书的凶案，再加上现在这小伙子所说关于中原有人暗通回纥汗国四王子劫杀你们这些办案者的事情，我恐怕这一连串的事情中所酝酿的阴谋会与国家社稷有所关联。”王剑皱眉道。
    “谢谢王先生提醒，我现在立刻修书通知朝中可靠官员，早做准备。”曲彦道。
    “如此甚好，只要两位照顾到朝廷的方面，我就可以放心去唐家一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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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阁下姓卓?”萧夜问道。
    “我是姓卓，你是从我的斧头上认出来的吧？”扶斧人露出阳光般的微笑，看起来象是二十出头的样子。
    “我看他们黑衣蒙面围攻于你，想来不是什么好人，看你一个人肯定能胜，不过可能非一时半刻之功，所以下手替你打发了两个，希望你不怪我。”卓心湖笑道。
    看着眼前这个人，就象一个爽朗的大男孩，谁想得到他就是江湖上风头最劲的四个人之一，卓心湖？
    萧夜也笑了，看到眼前的这个人似乎令他忘记了刚才与神秘敌人失之交臂的懊恼。
    “多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我叫做萧夜。”
    “我叫卓心湖。”卓心湖笑着自报家门。
    “卓兄此去何为？”萧夜问道。
    “萧兄弟恐怕不知道吧，上个月安西四镇之一龟兹属地之王因受南诏王密遣使者所蛊惑，发兵三万五千，号称十万之众，攻打我大唐安西节度使封常清所辖之地，而各地节度使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都假装视而不见。封常清乃大唐百战之豪杰，当然不惧区区龟兹三万蕃子。怕只怕龟兹国中高手如云，倘若行刺于他，大事恐就有危。所以我日夜兼程希望去安西府助他一臂之力。”卓心湖道。
    听罢萧夜也是震动非常，想不到开元盛世，安西府境内竟然会有臣属小国敢打大唐的主意。
    “战端一开，现在眼前的盛唐治世也就不复而存。”萧夜叹道。“卓兄真乃忧国虑民的英雄。”
    “呵，什么英雄，你大概不知道吧，龟兹王三万兵打不下封常清的二万兵马，因而扎营守困伊宁城，并在城外大摆擂台，说道只要能打败他们的高手，不但立刻退兵，还会把龟兹的小公主嫁给得胜者。”卓心湖愤道。
    “于是兄台就想去一展身手了？”萧夜道。
    “中土大唐岂能容蕃子在眼前耀武扬威？我要教训这些蕃子一下，虽然我武功不算顶尖，但是打打蕃子应该还是可以的。”卓心湖笑道。
    萧夜考虑了一下：目下虽然需要弄清楚那么多凶案的真相和背景，但是显然由于自己在明而敌人在暗所以处处被动，甚至还没有一点进展自己这边的人就被袭击了两次。他在唐家也一直苦苦思索怎么样把自己的调查由明转暗的办法。所谓“大隐于朝，中隐于市，小隐于山”，现在卓心湖在说的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投军。
    “如果卓兄不嫌，小弟愿意和你一同前往。”萧夜道。
    “哈哈哈，我巴不得路上有个伴呢，更何况你武功这么棒？”卓心湖愉快地笑着。
    大唐于库车一带驻军约两万四千，虽然兵不多，但都为边兵塞将，更加上节度使封常清是大唐国名将，所以龟兹王举国发兵三万五都没能有半点寸功，只能按捺怒气扎守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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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诏王阁罗凤呢？这个小人叫我举兵！要与我共同进攻同分天下，现在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大帐内有一个身体略胖的中年人，气极败坏大骂。这个中年人就是亲征库车的龟兹王诃黎布。
    “我主，据报南诏王根本没有起兵，他是设圈套让我们当马前卒试探大唐的虚实啊！”
    说话的是龟兹国师鸠盘摩。
    “那怎么办！？封常清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家伙，我们虽然数目上占优势，但是就此撤退的话，一个处理不好就会被追击导致全军覆没，甚至亡我龟兹国！！”“这个杀千刀的阁罗风！”诃黎布现在的心情真可以用六神无主来形容。
    “主上莫慌，前两天我提议的龟兹国士打擂的事情有了进展，只要不出差错，这擂台会令伊宁城内军心动摇而长我士气。到时候再议和的话，就不难达到我们全军而退的目的。”鸠盘摩缓道。
    “果真如此的话就太好了！告诉盘陀，擂台关系龟兹国运，要他打醒十二分精神来！”诃黎布叫人传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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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盘陀是龟兹的头号国士，被称做是“无所不能的鹰”。
    其实不用大王的指示，盘陀也知道他现在所主的擂台是龟兹国运所系，所以他一直以来不管对手是谁，都用了全力取胜以保不失。
    在城下擂台看着城上无数刀剑所映出的耀眼光辉，盘陀觉得大王做出的那个决定实在是愚不可及。只因为自己的一点贪欲和野心就赌上了全龟兹的国运和三万将士的性命，多么愚蠢啊。
    所幸，近日来在擂台上龟兹方还未败过一次，已经大大地激励了兵士们的士气。照情形看来，再过两天大王就可以在不受任何屈辱的情况下提出议和了。
    看着头顶的炎炎烈日，盘陀觉得自己想念起了龟兹的甘瓜冰果，想念起了自己家乡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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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将军觉得怎样？”中年文士问床上的伤者。
    “多谢主公关心，那龟兹武士手下容情，属下所伤不重。”
    “既是如此你安心养伤便了，军中事务由其他众将军暂时帮你分管。”文士关心道。
    “属下鲁莽惹的麻烦，竟蒙主公如此关心，主公放心，属下一定尽快好起来。”
    出了房门，文士顿时神色肃然。
    “这是第几个了？”
    一边的侍将随道：“连胡将军算上，已经是这个月第十一个了。”
    “一个月内竟然十一场擂台没一场得胜！”文士愠怒道。
    “胡连虎已经是前锋军最骁勇的将军，是身兼白云寺和大刀门两家之长的高手。现在连他都败阵了，这样下去不出几天城内兵士们的士气就不堪用以攻坚了，到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诃黎布这老狐狸从容而退！”文士焦急中一拳锤在廊柱上，竟然锤出了一个浅浅的拳印。
    这中年文士，便是后来官居北庭都护的安西节度使封常清。在一边的侍将就是当时位居判官的岑参。
    “高公不必太过伤神，我们已经广散消息通知武林同道前来相助，相信两三天内就会有很多人陆续来到库车。”岑参安慰道。
    “两三天？两三天以后只怕诃黎布早已躺在家纳福了！”封常清正在烦恼中。
    “何必等两三天？”一个声音响起。
    封常清转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和岑参的面前多了两个人，其中之一还带着一把特别显眼的巨斧。
    封常清虽然不可说是一流高手，但是也算修为多年，如今这两人竟然出现得如此突然，看起来气势武功决非胡连虎可比。
    “两位可是前来助阵的壮士？”封常清喜道。
    “正是，我们二人从陕西境内施展轻功昼夜兼程终于赶到了，希望擂台还没拆吧？”
    “两位来得正是时候。不知道两位的怎么称呼？”封常清问道。
    “我姓卓，叫心湖。这位是我路上结交的兄弟，萧夜。”卓心湖答道。
    “卓心湖？可是那个‘湖斧’卓心湖么？万没想到竟然剑啸江湖中人也肯前来。”封常清惊喜道。
    “呵呵，想不到封大人也知道我这两手砍柴的功夫。”卓心湖乐道。
    “有两位在此，不怕诃黎布跑了去了！”封常清喜极道。
    “两位千里奔波，请先休息一下，养足精神，明日再去打擂。”
    封常清随即招呼亲兵布置客房备置酒菜不提。
    次日，萧夜与卓心湖同出城墙上观察擂台情形。只见擂台上一个精壮汉子赤背屹立于台一角，巍然不动，自有一般宗师气概。城外龟兹兵队列整齐，精铠重甲，显然是训练有素。
    “这人武功不错，看来我之前还真小看了龟兹人，真想不到龟兹一小国竟然有如此高手。”卓心湖赞叹。
    “而且龟兹兵士也很不错，只是少了点气势的样子，若非如此，*与龟兹一战是胜是负孰是难预测。”萧夜接道。
    封常清由此才注意到身边的萧夜，暗道想不到这不出声的小伙子竟然也目力如此惊人。
    “台上的就是龟兹国士第二把交椅噶尔，龟兹人称他为‘拼命野狼’。”封常清解释道。
    “那第一把交椅呢？”卓心湖问道。
    “第一把交椅是一个叫盘陀的人，现在似乎不在擂台附近，他过去一个月已经打败我们很多的将军了。”封常清道。
    “那我先会一会这个野狼吧，看看谁拼掉谁的命。”卓心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