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鬼医邪妖

这一夜果真下起了雨，漂泊的大雨席卷了寒山寺，君惜撑着手绘十里香的油纸伞，心不在焉的跟在君莫问身后。
    回到寺里已经是卯时三刻了，早起的沙弥敲着晨醒的钟声，院子里的杨花在风雨里‘沙沙’作响，落满一地的雪白。
    君惜住在君莫问对面的厢房里，中间隔着一座小桥，桥下清泠的河水穿过，她立在桥的一头看着另一头的君莫问幽幽的问道：“先生，你会帮她吗？”
    君莫问沉思的半晌才十分惋惜的答道：“寒城的杨花只怕快谢了……”
    君惜莫名的回道厢房里，清秀的小脸皱成一团，她坐在床榻上心里沉沉的，从不觉得有哪一个夜如今日这般的漫长，仿佛息红泪回忆里的三年般冗长。
    “息红泪……”君惜轻念着她的名字，手心里的鸳鸯佩玉冰冷至极。
    君惜闭上眼脑海里还存留着她端坐在梨花椅上的样子，半抬着头，双眉轻蹙，一双美目潋滟含情，素手半拖着尖尖的下颌，腕间的翡翠镯子在烛火里泛着青光。
    她朱色的唇轻抿着，上面残留着苍白的齿印。昏黄的灯光里只能看见她光洁的下颌，陷进阴影里的半张脸变得神秘而幽怨。
    君惜屏住呼吸，她听见息红泪沧桑的声音悠悠的传来。一张一合的唇若那咬合的锯齿，慢慢的舒张出一个缠绵悱恻的故事……
    他们的第二次相见，她本是杀他的人，最后却嫁给了他。
    那是黎国景明十五年三月，黎桑两国长达三年的安阳之战刚刚结束。
    那一日她卧在睡塌上，看着窗外的杨花出神，风吹起了她朱红的轻纱露出手腕上浅淡到几乎看不见的莲印。
    一只信鸽穿过她的结界，稳稳的落在她的案头。
    她展开族长飞鸽传来的国书，短短的素笺上只写着：杀黎国寒城城主叶连城。
    她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尽管她听闻过叶连城文武卓世、武略超群，可是她一点也不在乎。
    因为她是南夷十荒最强大的巫术师，只要她想，没有谁能胜过她。
    她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去杀他，希望他来世可以投生在一个安平祥和的时代。
    三月十七，宜安葬，忌出行。
    冰冷的寒城白雪皑皑，因为连续半年的雪让寒城十里长街莹白一片，分不清是杨花斑白还是雪满人间。
    她骑着高大的白马穿着一身火红的轻纱，系着红绒的铃铛挂在马的脖子上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像是她们南夷十荒最动听的歌谣。
    怀里的上古遗琴黍离在嗡嗡作响，她想，它是想要杀人了。
    她催动白马向城主府走去，威严的朱门高高的竖起，她看见了那出墙的红杏结满了苞蕾，在轻扬的琴音里慢慢的绽放。
    她站在琉璃朱瓦上俯视着那坐在八角亭里的狐裘锦衣男子，只见他指下似淌过淙淙泉水，飞扬的琴音曼妙而来，那一刻她听得有些醉了。
    她布下结界，让这美妙的琴音只流淌在她的世界里，春暖花开，百鸟齐鸣。
    叶连城，我不想杀你了。
    那一刻她的心是这样告诉她的。
    于是她对他说：“叶连城，我要嫁给你！”语气霸道、蛮横亦如往常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
    那时她甚至没有看清楚他的样子，她满心牵挂的全都是以后每日都能听见这样仿佛流水一般的琴音。
    她忘记了她来的目的。
    她也忘记了他甚至不认识她。
    她就一心想着要嫁给他。
    嫁给会弹琴的叶连城。
    “姑娘是来杀我的。”他抬起头露出水一般的眼眸，手下的琴音戛然而止。
    她皱了皱眉，摇摇头：“不，我是来嫁给你的。”
    他淡淡的笑着，眉角上扬，像是满城的杨花一般清泠。
    “姑娘知道我是谁吗？”叶连城起身慢慢的向她走近，她看见杨花在他身后欢快的飞舞，华丽的裘衣垂在他身后迤逦生姿。
    “你是叶连城。”她看着他清澈的眼眸认真的想了下，才强调道，“是我要嫁的人。”
    “呵呵呵……那你是谁？”他的笑依旧是淡淡的，像是微风一般吹起了她心的涟漪。
    “我是息红泪，是你要娶的妻子。”
    听她这般说叶连城笑得欢快了些，她看见他嘴角弯了弯，“我已娶妻，她名唤楚眉……只怕不能娶姑娘了。”
    他已娶妻？
    她收回结界，认真的看着叶连城，满不在乎他语气里的笑谑。
    “你休了她再娶我！”她记得在黎国的男人是可以休妻的，她命令道，声音格外的冷清。
    “哈哈哈……”叶连城似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一般，这一次捂着肚子笑出了声，“在下为什么要娶姑娘？”
    “因为我要嫁给你！”她要嫁给他，他当然就要娶她。她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懂她的话，难道是她说的不明白，还是她在燕山呆着太久已经失去了与人交流的能力了？
    “在下发妻贤惠端良，既没犯七出又没犯国法，姑娘莫不是让在下只凭姑娘要嫁我之由便休了她吧？”叶连城站在她脚下仰视着她。
    “你不休她，我如何嫁给你？”她很认真的问。
    “你可以做我的妾。”他说。
    沉思了半刻她才懒懒的答道：“好！我就做你的妾。”其实那时她也不明白妻与妾究竟有什么分别，大抵是先嫁给他和后嫁给他的关系吧！
    没有了结界的保护他满身都沾满了素白的雪花，她挥了挥衣袖让飘洒的雪花全部消散，他一愣惊异的看着她。
    那时她不明白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光代表的是什么，她一心想着的都是她要嫁给他。
    “姑娘会幻术？”
    她摇了摇头，她不会那东西，她只会巫术。
    “姑娘不冷吗？”叶连城许是见她只穿了一身单薄的轻纱才问道。
    “不冷。”从她炼成巫术最高界之后她便再也感觉不到寒冷了，她不会老亦感觉不到冷暖。
    “姑娘当真要嫁给我吗？”他的声音也是淡淡的，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可是那时的她哪里知道这些。
    “只要你每天给我弹琴。”她看了眼满身鲜红的轻纱又道，“而且十里红妆迎娶与我，我自会嫁与你。”
    她记得很久以前有一个巫族的男子向她求婚时说，他要用十里红妆来娶她。
    不过那时她正痴迷巫术，很是绝情的拒绝了他，只说若有一日他能打败她她便嫁他。
    可是，那时她便已是南夷十荒最厉害的巫术师了。最后那男子也再未出现过，她只当他是怕了，便也未放在心上，只是难免有些遗憾。
    她想，十里红妆应是很好的聘礼吧，不然她也不会听闻他国女子都喜欢十里红妆迎亲相接。
    “好！”叶连城看着她笑了笑点头道。
    “十日后，万花楼，我等着你来娶我！”她飞身坐回马上，觉得十分的欢喜，怀里的黍离也温暖了许多。
    她想它同她一样，都孤寂得太久了，想要寻找一份温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