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殷错杨差

73 第70章 往事蹉跎,隐没红尘


不懂绝情,感情便没有枉费?即使,不再见,有些爱,剉骨扬灰亦不后悔。即便,参透了错对,依然插翅难飞。残缺的回忆,令人生,完美。
    梓婼枯坐于驿馆房间内,手中紧紧捏着殷傈偷偷交给她的那页殷峤所写的藤纸。
    第几回看那略显斑驳的字迹了?梓婼已然记不清,藤纸上的字字句句,她早已烂熟于心,然而,唯有触碰这藤纸,眼见上面的墨迹,方能一解她对殷峤奔涌不息、无休无止、挥之不去的思念之情。
    她的满脑、满身、满心完全被殷峤的身影所牵。
    她的心因这折磨疼痛不已,命运将她推向了他,又将她从他身边扯开。
    她的心彻底地脱离了她身,完全被殷峤占据。
    梓婼知道,自己即便身回湖州,心早已丢在了长安。
    莫岩回到驿馆,正见梓婼手持一页藤纸出神。他悄悄地来到她身旁,瞄了眼藤纸上似曾相识、苍劲遒劲的笔墨。
    字里行间那深深的悲怆与浓浓的不舍,寄情之深,令莫岩为之动容。
    梓婼幽幽地叹了口气,猛然瞥见身旁立着一人,倏地一下将手中的藤纸合上,瞋向来人,“你做何?悄默声息的,站了多久?”
    莫岩抿嘴强忍笑意,俯首作揖道:“姐姐不必动怒,小弟亦是刚刚才来。”
    梓婼面色微红地将藤纸叠好,放进桌上的锦囊中,转过身,揣入怀里,背对莫岩没好气地说:“男女授受不清,下回进我屋,先问讯一声。”
    莫岩抿紧的双唇终于忍不住咧开,露出一排洁白的皓齿,“姐姐所言极是,小弟谨听教诲。”
    虽相处时间不长,但梓婼早已不由自主的对眼前这个清新俊逸,风度翩翩的未来妹夫心生好感。即便他油嘴滑舌了些,却难掩他浩然正气的本性。他日小媃与之成婚,想来他亦不会亏待妹妹。
    如此想着,梓婼先前的窘意渐渐退去。
    “你不是说要晚些回来吗?怎么这个时辰便回转了?”
    莫岩倚住桌沿,仍旧一幅笑嘻嘻的模样,“姐姐是嫌小弟回来的早,碍着姐姐睹物思人么?”
    “你……”梓婼抬起手,指向莫岩,一时语塞。
    “哈哈,姐姐莫生气,全当小弟什么亦未说。”莫岩再次作揖。
    “哼!”面对他的嬉皮笑脸,梓婼无可奈何地垂下手。
    “三日后,莫府进贡的丝织品便要送入宫,姐姐……”
    “你千万莫向任何人提及曾见过我!”未待莫岩说完,梓婼立即面色苍白地抢白道。
    莫岩挑了挑眉,收敛起笑意。
    梓婼与那个“郧国公”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当日小媃偷偷将殷峤所写书信拿给他看,他原以为殷峤乃情切所至,缘何此时,梓婼一人孤身在外?
    仲长柏与殷峤一番细商后,按着王顺所画的地图,纵马急驰,用了一个多时辰便到达了地势陡峭,沟壑纵横的“三亭岗”。
    若非王顺所绘的地图,外人还真是难以寻到进岗的路径。即便寻到了,亦很容易迷路。
    沿着线路所示,仲长柏于迷宫般怪象嶙峋的沟壑中穿梭,即将进入主寨岗时,冷不防一只箭伴着鸣镝声,倏地一下射向他,好在仲长柏反应迅速,侧头一闪,那箭头深深地嵌入了壑壁中。
    顾不得擦拭额角的冷汗,仲长柏抬眼扫向箭出的方向,一连又是两箭朝他飞来。
    仲长柏躲闪急呼:“在下绝非点子。”
    【注:盗匪间的黑话,意指仲长柏并非敌人。】
    话落,只见一位发髻斑白,精神矍铄的长者站在不远处的沟壑上,左手持霹雳弯弓,右手搭箭,箭于弦上,瞄向仲长柏,蓄势待发。
    仲长柏举起双手,将临走前王顺交予他的那张驼皮幡亮了出来,上面绘有白虎图案。
    长者一见那张驼皮幡,立即垂弓收箭。
    “你怎会有‘三亭岗’的幡旗?”长者狐疑上前。
    仲长柏抬手抹了抹额角的冷汗,收起驼皮,“在下是来接人的!”
    “接人?”长者纵身一跃,闪身来到仲长柏面前,急问:“我们当家的出事了?”
    “诶!老哥莫要误会!”仲长柏抱拳道:“在下仲长柏,听王副尉提及老哥便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飞虻星’元九爷!王副尉与夫人并无大碍,因郧国公知晓他们私自掳了在下小主,特命在下前来接人。”
    “你家小主?”元九炯炯有神的双目为之一凛,“此事竟然惊动了爵爷?难怪你能摸进这‘三亭岗’……”
    “是九爷手下留情。”仲长柏为能亲见江湖传说中的“飞虻星”,并躲过他连发的三箭而暗自庆幸。
    “即是爵爷命你前来,我亦不便阻挡,只是日前,咱们大当家的有言在先,欲带那厮出岗者,需带三样东西前来,这第一样,刚刚我已亲眼所见,第二样……”
    仲长柏早有准备,从怀中摸出一个锦袋,双手奉上。
    元九亦不客气,接过锦袋掂了掂,打开一看,里面是500文钱,随即点了点头。“不错,还有第三样!”说罢,将锦袋揣入怀中。
    仲长柏再次抱拳,“九爷,第三样,当需见过在下小主,方可交付。”
    “跟我来。”元九扬了扬唇角,不再多言,转身带路。
    仲长柏跟着元九穿沟跨壑来到了位于“三亭岗”主峰岗的寨子中。
    元九口中的大当家,便是杜二娘。仲长柏出发前,殷峤将杜二娘的身世,以及王顺如何成为“三亭岗”二当家的过程说与仲长柏听。王顺为赎过,将“三亭岗”的驼皮幡交予仲长柏,一再叮嘱他千万小心,元九擅射,江湖人送绰号“飞虻星”,若遇上他,便示驼皮幡,他必定垂弓收箭。
    如今虽说岗里的弟兄,走的走,散的散,“三亭岗”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威风,可元九因念杜老大当年救命之恩,以及……他始终不舍离岗,甘愿留下守护。日前杜二娘掳了麴智盛到“三亭岗”,为元九生活所虑,关照元九无论谁来接人,需得奉上文钱五百。
    仲长柏见到麴智盛时,他四肢无力,仍处于昏睡中。
    “东西呢?”元九伸出一只手摊于仲长柏面前。
    仲长柏从怀中掏出一个棉布包递向元九,里面是何物,仲长柏并不知晓。
    棉布包是杜二娘让仲长柏从家中衣橱最底层找到的。杜二娘知道仲长柏要去“三亭岗”接人,便让他去家中取回那包东西带上。
    急于寻回麴智盛,仲长柏毫无闲瑕顾及棉布包内所藏何物。
    “你可见过里面东西?”元九接过棉布包问道。
    “在下并不曾打开过。”
    元九满意的点了点头。
    本无意一看究竟的仲长柏,因元九所言,反生好奇,不由地看向那个棉布包。
    元九扯了扯嘴角,并不避讳仲长柏,当着他的面解开了棉布包。
    “仲长兄乃真君子,元九实不相瞒,这里面……”元九说时掀开棉布包,仲长柏诧异地睁大双眼,棉布包里居然是一排数十根长长短短的石针!
    仲长柏之所以诧异,确有原因。相传江湖中有一医术超凡之人,无人见过其庐山真面目,只知他行医时,“有石如玉,可以为针”故而人送绰号“玉针”。
    这“玉针”与“飞虻星”是何关系?
    元九微微一笑,拍了拍仲长柏的肩,“老弟,不必如此惊愕。”
    “九爷,小弟若未猜错,此乃‘玉针’所有,缘何……”
    “你亦知道‘玉针’?是啊!玉珍当年名噪一时,岂会有人不知!”元九原本灿然的目光瞬间暗淡,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今日,你虽是前来接你家小主,却是爵爷与二当家信任之人,虽不知你与爵爷有何渊源,我元九这双眼睛却是毒的很,一眼便看出,你是个真君子。我亦不瞒你,二十年前,江湖中人人皆知‘玉针’医术高明,却无人见过其真实面目……‘玉针’……是我娘子!”
    听到此处,仲长柏再次睁大了双眼,那“玉针”竟是元九的爱侣,是个女人?!仲长柏很想知道“玉针”在何处,心下想着,眼光便不由自由地寻向四周。
    “不必看了,她不在!”元九边说,边颤抖着手指,从棉布包内捏起一根小指长短的石针。
    元九的话再次激起仲长柏的愕然,“九爷?”见他提针走向歪于柴房草垛上的麴智盛,仲长柏顾不得追问“玉针”,急忙上前阻拦。
    “诶!”元九不满的撇了撇嘴,“你当我是要他命吗?”
    “这……”仲长柏一时语塞,看向元九手中的石针。
    “你可知他缘何至今昏睡不醒?”
    仲长柏深知再灵的迷药亦无法使人长久深睡不醒,除非……
    “他被封了穴?”
    元九点了点头,“没错!长时间封穴,人体经络不通,气血运行受阻,即便解穴,亦会出现疼痛、麻木、肿胀、瘀斑等症状。用这石针相应于你家小主的十二经脉及任、督二脉上的腧(shù)穴,以针刺,可使经络通畅,气血运行正常。”
    “是小弟误会了,万望九爷见谅!”仲长柏俯首抱拳,侧身让路。
    元九从怀中掏出一块带着“迷魂散”香气的棉布,捂住麴智盛的口鼻,片刻后收回棉布,方开始对其施针。仲长柏明白,他是不想麴智盛被施针后于“三亭岗”醒过来。
    “这施针之法,是玉珍当年教授于我的……今兮、何兮,物是人非……”元九一边用针,一边含情低言。仲长柏一言不发地立在一旁,如此说来,那赫赫有名的“玉针”早已香消玉殒了?!
    数年前,“玉针”突然于江湖中销声匿迹,当时传言沸沸,有人说他为中毒之人施针,不小心自己沾上毒死了;亦有人说他为了寻求不死药,去了蓬莱仙岛;还有人说他因救人乏术,无颜苟活,施针自尽了,各种传言一时四起。
    “九爷,‘玉针’她……”仲长柏忍不住开口问道。
    “当年,我因年轻气盛,惹了祸,负伤逃到这‘三亭岗’被杜当家收留,因伤重险些丧命,‘玉针’那时途经此地,救了我……”元九一边为麴智盛施针放血,一边喃喃诉说。
    仲长柏静静地倾听,直至元九说到“玉针”因难产而亡时,仲长柏的心被某种情愫重重的撞击,身子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一下。
    元九悔恨的摇了摇头,动情的哽咽道:“若非……她亦不会死,她虽医术超凡,却救不了她自己,我想尽办法却仍眼睁睁地看着她闭上了眼睛……是我害了她!”
    仲长柏何曾不知那种深深的懊恨与痛惜!眼看着自己深爱的人为了给自己传宗接代,不惜献出生命,那种刻骨铭心的悔与痛是无可比拟的。
    无需多言,仲长柏明了元九缘何甘愿隐没、守护于“三亭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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