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期如梦梦难成

三楼厢房内。
    楚唯手指不轻不重搭在仇思思白皙的手腕上，床上的人被点了睡穴此时已经沉睡过去，只不过脸色白得可怕，眉头紧锁，显然在梦中，疼痛依然搅得她睡不安稳。
    赵德芳站在旁边白着脸看着，见楚唯长眉紧锁，神色越来越凝重，心跟着沉了下去。
    终于。
    楚唯轻轻将仇思思的手放回薄被里，缓缓站起身，桃花眼已没了平日的漫不经心，黝黑得深不见底。他转向赵德芳，道，“若不复这脉没把错的话，木儿姑娘恐怕是中了毒。”
    赵德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中毒？”
    “没错，中毒。”
    “好好的怎会中毒。”赵德芳沉声，“她吃的东西我们也都有吃……”话未说完，人突然一怔，目光凌厉看向桌上的茶杯。
    然而，那茶杯竟是干的。
    楚唯看出他心中所想，沉吟，“下毒未必非得从口而入。”
    不从口入，那这毒到底是怎么下的？
    赵德芳沉默看着床上的人，平日的温和儒雅已不再，此时脸上除了担忧，还有了戾气。
    楚唯转过身看向门口，桃花眼中也是隐隐浮现着焦急之色。
    大夫怎么还没来？
    一室的沉默，一室的压抑。
    ．
    直到陆雁铭领着杜大夫出现在门口，这沉默才被打断。赵德芳觉得他这辈子除了当初木儿重生，都不曾像现在这般如此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激动过。
    “大夫，快来看看，好好的一个人怎会突然痛得晕了过去，是不是中毒了？”
    杜大夫一听是中毒，不敢怠慢，快步走到床前坐下，为床上的女子开始把脉。
    半日。
    杜大夫又起身翻开床上之人的眼皮仔细看了下，摇头叹息。
    赵德芳沉声，“大夫，到底怎么回事？”
    “这位姑娘确实中了毒。”
    “什么毒？”
    杜大夫略一犹豫，才道，“请原谅老夫才疏学浅，老夫看不出来。”
    “你不是大夫嘛，怎么会看不出来。”陆雁铭冷着脸看他。
    自己本来好好的在帮人看病，这人突然冲进来二话不说把自己拽到这里，这倒罢了，救人心切他能理解，但现在还反过来嫌弃他医术不济，这算怎么回事。
    杜大夫虽说自知自己的医术平庸，但被这么直白的质疑，老脸还是有些挂不住，“老夫只会看普通的病，公子你把老夫拖到这里前可没告诉老夫病人是中了偏僻的毒，不然老夫也不会放着病人白来这一趟。”
    “你……”陆雁铭还要再说，却被赵德芳出声打断了，“够了，雁铭，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陆雁铭冷哼一声别过脸，真的闭了嘴。
    杜大夫见这蓝衣公子似乎并没打算为难他，咬了咬牙，终于还是问道，“公子，请问老夫的诊金？”
    陆雁铭一听，脸又转了回来，并没出言问难他，只是那周身的冷气，和那对如寒冰一般的眸子，让杜大夫身子一颤，觉得这人不说话比说话还要可怕。
    杜大夫其实猜的没错，赵德芳确实没有要为难他之意，他即使不说，赵德芳也还是会给他诊金的。
    “麻烦了。”听了杜大夫的话，赵德芳果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些碎银，递到他面前。
    杜大夫没想到这蓝衣公子会给他那么多诊金，他本已作了准备如果只拿到平日一半的诊金也算了，毕竟他什么作用也没派上。老人家踌躇了一会，最终叹了口气只从赵德芳手中拿了最小的那块碎银，“公子这么多银子，老夫受之有愧，这一锭足够了。”顿了顿，又道，“几位不妨去请城东的史可史大夫来看一下，他或许有法子解这毒。”
    “史大夫？”赵德芳看向陆雁铭。
    知道他要说什么，陆雁铭索性直接告诉他，“那史大夫客栈的伙计已经去请了，因为在城东，所以我先把离得最近的带来了，谁知道会一点用也派不上。”
    杜大夫听得老脸一阵青一阵白，看着手中的碎银真想骨气一回直接丢还给这白衣小子算了，手才抬起些，突然又放下了。刚刚既厚着脸皮讨了这银子，如今再还回去也是平白造作，罢了，反正他没骨气也不是这第一次。
    “那老夫告辞了。”杜大夫拱了拱手，背起自己的小医箱，打算早点离开这丢脸的地方。
    前脚刚跨出门口，便见到迎面走来的黑衣男子。
    那男子也看到了他，嘴角一扯，露出的是轻蔑的冷笑。
    杜大夫只当没看到男子鄙夷的笑，低下头顾自快步行走，直到与男子擦肩而过，才暗自松了口气。
    ．
    “客官，史大夫来了。”伙计阿二平日客栈工作养成了个习惯，那便是人未到声先到。
    赵德芳一听，连忙往门口看去，没多久，阿二就领着一个黑衣男子走了进来，意外的，那男子看起来不过而立年纪。
    史可只走进来三步，就在门口停住了，皱着眉问，“你们请了杜西戎诊治？”
    赵德芳不知道他脸上的不满是为何，但还是点了点头，“因为那杜大夫离这里最近，便请他先来看看，不过杜大夫似乎不擅长解毒这块，所以还是要麻烦史大夫。”
    史可似乎听到了感兴趣的内容，“你的意思是有人中了毒，但那老匹夫不会解？”
    这下所有人都听出了他对那杜大夫的不屑。
    长幼有序，就算他医术当真胜过那杜大夫，也不该说出如此不敬的话。
    赵德芳皱了皱眉，只拱手道，“救人要紧，麻烦史大夫先替我朋友看看她到底中的是什么毒，可有解法。”
    史可终于没再说什么，几步走到窗前，坐下来替床上的人把脉。
    又是半日。
    史可站了起来，浓眉紧皱，“这姑娘中的是钩吻，也就是俗称的断肠草。”
    “断肠草？”赵德芳大惊。本已发白的脸听到这三个字后越发苍白如纸。断肠草虽不至于见血封喉，但毒性发作起来极快，是为剧毒。“可还有救？”
    “我既没说要你们准备后事，自然还有救。”
    赵德芳正要松一口气，却听史可又道，“但是……”
    陆雁铭脸色不善，“但是什么？”
    “杜西戎会诊不出毒因便是因为这姑娘中的毒里除了断肠草，还加了其他几味东西。那几味东西既是救她也是害了她。普通断肠草的毒一个时辰便可要人性命，而这位姑娘中的毒毒发速度却要缓慢的多，如此虽拖延了时间，但解起毒来却要麻烦很多，一不小心，便会立即毙命。”
    三人本来听到毒发时间会延长还在心里松了口气，听到最后四个字时心却又都高高悬吊了起来。
    赵德芳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史大夫，那……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给我半天时间，我应该可以找出解毒的配方，不过，还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要彻底解此毒，必定要以天山雪莲为药引，若没有，退而求其次，也可以用金银花，只是，恐怕没法把毒除干净。”
    “天山雪莲……”赵德芳愣住。天山雪莲于他并不是什么稀奇物，若此时是在宫里，立刻便能叫人拿来，但现在他们是在渝州，离汴梁十万八千里，要去哪找天山雪莲。
    “她这毒，还能撑多久？”本来在旁边一直沉默的楚唯突然开了口。
    史可看看他，“顶多十三个时辰。”
    “保守估计呢？”
    “一日。”
    楚唯略一沉思，“我知道哪有天山雪莲，史大夫你研究出解毒的配方后配两副解药，一副以金银花为药引，另一副等我把天山雪莲带回来。我若十二个时辰没赶回来，你就给她服下金银花为药引的那副。”
    说完，转身走向门口，一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史可看向赵德芳，“公子？”
    赵德芳望一眼床上沉睡的人，“就按他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