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期如梦梦难成

楚唯莞尔看着她，桃花眼上如蒙着一层薄雾，叫人看不真切，“不复一直觉得，我跟秦王殿下看到的是两个不同的木儿姑娘，可我一直没弄清楚，是我看错了，还是他看错了，亦或是我们都看错了。”说到此突然顿了顿，好似回忆起什么，笑容愈发温暖起来，桃花眼也愈发变得朦胧，“自那日在凤鸣山庄救回被绑架的你后，我才确定，我看到的那个才该是真正的你。你虽胆小怕事，却不是真的懦弱无用，本是残酷之人，如此刻意隐藏自己，就只为留在那人身边？”
    仇思思愣住，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她总是不自觉被楚唯吸引，却又一直在心里排斥他。她看楚唯就像在看一个变相的自己，无论笑得和熙温润，还是没心没肺，他们骨子里都是残冷的人，她怕血怕死人，却不怕别人死，若自己的命和别人的命只能留一个，她会毫不犹豫要别人的命。
    “算是吧，他是我活在这世上唯一不能辜负之人。”
    因为不能辜负，所以不想让他失望。
    “我想也是。”楚唯颔首，好似她这回答他一开始就猜到了。“不知木儿姑娘可还记得，不复之前就曾说过，我从未有害秦王殿下之意。我知道木儿姑娘想问什么，但抱歉，那些问题我一个都不能回答你，我能给的依然只是那句承诺：你放心，我从无害他之意。还有，此次行动，我和凤鸣山庄定会倾囊相助。”
    仇思思听得哭笑不得。这还没开口就被人拒绝了个彻底的滋味着实不怎么好受。
    半日。
    “好，木儿相信楚公子是个一言九鼎之人。但是……木儿仍有一事相求。”
    这下终于轮到楚唯愣了愣。
    回过神来，含笑点头，“木儿姑娘但说无妨。”
    仇思思无视掉那勾人的笑，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此次请他来最主要的目的说出来，“此次逼宫，楚公子会随四爷一起，木儿希望，万一此次行动出现意外，楚公子能保四爷全身而退，我知道以楚公子的本事和凤鸣山庄的能力，一定会有办法。”
    楚唯显然没想到她会说这些，脸上难得露出吃惊之色，“恕不复直言，木儿姑娘对秦王殿下就这般没有信心？”
    “这世上能当半仙的可不是只有楚公子一人，”仇思思想开个玩笑缓解一下现在严肃的气氛，然而自己听着都觉得一点也不好笑，咳嗽一声，只得恢复正经继续道，“不瞒楚公子，木儿自失忆后便有了些特别的能力，偶尔能看得到一些未来的人或事，当然，也不是什么时候都看得到，时准时不准。”仇思思怕楚唯不把她的担忧当真，只得胡编个缘由，只是这种类似江湖神棍的话，若是她自己恐怕也听着不会相信。
    果然楚唯意味深长看着她，“既然木儿姑娘也说会时准时不准，与其杞人忧天，为何不选择相信他？”
    “我相信他，但不希望他有一丝危险。”这句话仇思思说的倒是真心实意。她当然想相信赵德芳，可是，历史由不得她乐观。
    “不复明白了。”楚唯叹息一声，算是接受了她那个比较正常的理由，“我虽不信这些神鬼之说，但我信你，我会另外准备些人手，万一真的被你猜准了，定尽全力保秦王殿下全身而退。”
    仇思思没想到他会这么简单就答应了，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真的？”
    楚唯被她看得无奈又好笑，“不复看着难道像打诳语之人？”
    “不像，当然不像。”仇思思赶忙摆手。
    楚唯摇头，望一眼窗外黑蒙蒙的天，“这事我既已答应你，定会上心，那么……木儿姑娘还有没有其他赐教？”
    仇思思怔了怔，摇头，“没了。”
    “那不复告辞了。”楚唯说着站起身便准备离开。
    “等等。”
    “木儿姑娘还有事？”楚唯奇怪看她。
    仇思思从未觉得她跟楚唯能有什么多聊的，所以等回过神发觉自己喊出那两个字时，仇思思自己也很惊讶。
    “呃～也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声谢谢。”
    桃花眼闪过促狭笑意，“只是说说？”
    “当然不是，楚公子若有什么用得上木儿的，尽管说便是。”
    桃花眼中笑意更浓，“以身相许也可以？”
    仇思思愣住。
    “玩笑的。”楚唯瞧着她一脸惊吓到的样子，扑哧笑出了声。“以后直接唤我楚唯吧，别再开口闭口楚公子了，听着太生分。”
    .
    在赵德芳看来楚唯是个捉摸不定的危险人物，仇思思也觉得楚唯算不上什么大好人，但不知为何，她就是相信楚唯会信守承诺帮赵德芳这次，那样一个习惯噙着桃花笑冷眼看天下的人，那般骄傲，他不会也不屑欺骗她。
    王承衍手下的两万大军起程后第十天，楚唯和赵德芳也兵分两路各自出发了，楚唯领着王承衍的一千精兵，赵德芳和陆雁铭则要快马加鞭回汴梁先召回自己那一千名死士。赵匡胤生前将给赵德芳训练的一千名死士只留了一百不到在皇宫，其余皆分散到了汴梁及周边城镇各个角落各个行当，虽说大隐隐于市，但要召回重整委实有些麻烦。
    驸马府的生活倒并没因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而改变什么，日子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赵德芳和王承衍不在，赵云君闲来无聊唯一的消遣对象就只剩仇思思了，对于这个堂堂一国公主，仇思思起先还有些害怕，相处久了便发觉赵云君并没有贵为千金之躯的娇气，见识气度甚至比很多男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真算得上巾帼不让须眉。
    仇思思一直以为帝王家的人应该是眼高于顶的，赵德芳已经是例外，而赵云君是另一个意外。
    .
    “不是我夸自己的弟弟，德芳绝对是个值得女儿家托付终身的人。”
    这日，仇思思陪着赵云君赏花园里开得正盛的秋菊，昭庆公主瞟了两眼那几盆名贵的菊花，便又开始了每日一次的说媒。
    仇思思干笑两声，点头，“殿下确实很好。”
    “既然知道好，就要好好抓紧了，”赵云君笑容暧昧拍了拍仇思思扶着自己的手，“莫要哪天被他人抢走了，可就哭都来不及了。”
    仇思思愣了愣，赵德芳会被别人抢走这个问题她倒是从未想过，可能是因为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她就接受着他对木儿的爱，那份爱深情又执着，甚至曾压得她喘不过气，以至于她从未考虑过，若哪一天赵德芳爱上别人她要怎么办。
    她会怎么办？
    应该会凉拌吧。
    仇思思望着眼前一盆盆价值连城的名花，想起了初来乍到这个世界时，赵德芳曾陪着她也是在这样一个秋日的而后，一边看着这些名花争奇斗艳，一边闲话家常，她那时还曾打过绿翠的主意，打算哪日偷得一盆绿翠，卖掉后自己租间店铺做点小本生意，从此天高皇帝远。
    她到底是从何时开始放弃了原来的理想，甘愿趟入帝王家的浑水，哪怕最终不得善终的？
    “本就是木儿高攀了，他那么好的人，能站在他身边的该是很好的女子，木儿又何德何能。”仇思思轻叹，说完发觉自己这样有些太过沉重，忙换了个明亮些的笑容，继续打趣自己，“若哪一日真的有他人能更得殿下的心，木儿就老老实实做自己的小丫鬟便是。”
    “怎能说这般消极的话。”赵云君将她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听她最后给的答案这么没志气，禁不住笑嗔了她一眼。顿了顿，忽然又叹了口气，深深看向她，“我算是明白德芳为何如此钟情于你了，你确实值得人疼惜及怜爱，但木儿，答应我，无论将来德芳站在哪个位置，你都要永远站在他身边。帝王家的女人该是荣辱不惊的，我相信如果是你，一定做得到。”
    仇思思算不得很聪明，但也不笨，赵云君的言下之意她听到“荣辱不惊”那四个字时，就听明白了。
    原来心里惴惴不安的不止她一个，赵云君也在担忧。
    赵德芳此次逼宫虽说计划完善，但却有个最致命的漏洞，就是赵光义可能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因为有这个大漏洞，本该十拿九稳的计划，如今却只能听天由命。
    说是听天由命，但学过宋朝历史的都清楚，老天爷最终帮了谁。
    若是以前的仇思思，大概打死都不会相信，自己有一日会说出如此情深意重的话。“木儿答应殿下，他若不离，我便不弃。”
    “好。”赵云君拉过仇思思的手，取下自己右腕上的玉镯给她戴上，“这才是我赵家未来的儿媳该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