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大传

第十一章 介入工运言语一句


第十一章介入工运言语一句
    一、吃瘪大英烟草
    说起来,张啸林趁机大捞一把,也算是抓对了时机。正所谓“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浦滩的主子”很快就换了。
    1928年蒋介石重新出山不久,“虎狼成群,鬼神皆惊”的悲剧宣告结束,杨虎以及上海警备司令部的七个处长被撤职,陈群自然也不会幸免。
    杨虎一向搜刮掠夺,胡作非为,仅在西湖之滨建造的豪华别墅,便可富埒王侯。庞大的财富、奢侈的享受,费用从何而来?一旦下台,杨虎脑满肠肥,宧囊丰盈。
    陈群则不相同。陈群用钱全无数字概念。由于他本性颇为慷慨,对朋友讲道义,加上喜欢搜集善本图书,免职之后,穷得连吃饭都有困难。而因清党结下的仇家更不在少数。如今下的台来,茫然四顾,全无落脚之地。眼看走投无路,甚至性命难保,杜月笙铁肩担道义,亲自找到陈群,用十倍于平素的谦逊和热忱,一再殷殷相邀,终于把陈群请到了华格臬路杜公馆。
    杜月笙对各路军阀政客,无论在朝在野、得意失意,一概笼络援助;而黄浦滩头相干不相干的各色人等在杜月笙这里吃俸禄的更是不计其数,陈群作为杜月笙的把兄弟,岂会有生活之忧?杜月笙把他请到家里,敬以师礼,礼如上宾。后来杜月笙开办正始中学,以陈群为校长全面主持学校工作,直到陈群复出。
    住进杜公馆后,陈群沉下心来,开始为杜月笙的事业出谋划策——时局演变,潮流日新月异,烟与赌不可能长久维持,理应准备收档。眼下杜月笙的资本,是在黄浦滩头有很高的声誉,有很好的人缘,有一张四通八达的关系网,有一支庞大的群众队伍。但是,杜月笙的势力虽早在几年前便伸展到大英地界和华界,甚至环绕大上海的近郊地区,但似乎仅限于所谓的白相人地带,并没有打进英租界里掌握工商势力的“上流社会”;同时,他那支庞大的群众队伍里,虽早已文武角色齐全,但还缺少另一种力量,一种新生的、强大的力量,那就是工人阶层的力量。
    于是,确定了目标。原则上就是改变方向,全心全力向工商业进军。具体步骤:
    第一步,掌握法租界华人纳税会。
    第二步,拉拢上海市工人和商会。
    第三步,结交银行界同业。
    陈群为杜月笙策划的三步棋中,杜月笙已经开始走了两步,令陈群不得不刮目相看。
    第一步,早在1927年1月12日,杜月笙通过他的法文翻译李应生奔走斡旋,便已当选为华人纳税会委员,而在九名委员中有六七人,如张啸林、尚慕姜、程祝荪、于正水、鲁廷建、沈仲俊等,为“杜系人物”。其中尚慕姜每日早晨都要去杜公馆给杜月笙读报。
    1928年元月,杜月笙力举张啸林荣任法租界公董局华董。在这个基础上,只要顺水推舟,杜月笙便可轻而易举地登上华董职位。果不其然,在时隔不久的1929年7月,杜月笙继张啸林之后,荣膺华董,与著名绅商陆伯鸿、朱炎、魏廷荣等在公董局内平起平坐。而法租界每个人心目中,都深知杜月笙无异于华董中的首席。
    陈群为杜月笙策划的第二步棋,杜月笙也于此前开始行动。当时上海的产业工人有很多人参加帮会,工人参加帮会的目的无外乎就是为了保障饭碗和人身安全。而杜月笙为了争取工界的好感,增强自己的势力,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在工人中广收门徒。这为他插手工运奠定了基础。
    吃瘪大英烟草公司,就是杜月笙利用工人朋友,幕后插手策划的一件最重要、最有价值,也是最曲折复杂、波涛壮阔,而又最富戏剧性的工运事件。
    从民国初年到抗战以前,中国的香烟市场是“英美烟草公司”的天下。由于英美烟草公司不受中国法律的管辖,也无须向中国政府纳税,因此,英美烟草公司在中国市场的占有率远远超过了中国本土烟草公司市场占有率的总和。
    1927年6月,南京政府财政部为了增加财政收入,财政部长古应芬于6月26日通令:从民国16年7月1日起,实行统一卷烟税,废除原定的二点五出厂税以及其他附捐。
    两天以后,中央政治会议函告财政部,决定从8月1日起,实行关税自主,裁撤各省厘金税或通过税,入口关税除特定物品如烟酒等依特定税则征收外,其奢侈品征30%,普通品征12.5%。
    此时,全国“打倒列强,恢复主权”的呼声方兴未艾,政府征收关税的消息传出,国人一片喝彩,尤其是民族烟草行业,更是欢欣鼓舞。一旦英美烟草公司失去免税特权,照章纳税,那么,民族烟草行业便有了平等竞争的机会。
    然而,英美烟草公司并不买账,他们摆出一副蛮横架势,扬言拒不认缴。南京政府财政部当时便予以反击:不缴纳可以,但往后英美烟公司的产品不许出租界一步。一旦走出租界,立刻予以没收。
    区区一个租界,最多能有几箱销量,而英美烟公司的产品历来畅销全国各地,这个通道一旦堵塞,无异于置英美烟草公司于死地!英国绅士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同财政部讨价还价,要求降低关税,多少缴那么一点点意思一下。财政部的反馈是:不准。
    于是,英美烟公司以退为进,借口关税过重,宣布该公司所属一、二、三厂同时停工两个月。
    三爿工厂共有工人8000多,8000多工人失业,会导致8000多个家庭数万人生活无着落,将这样一大批人投在社会秩序不安宁、工潮纷起上海市面,无异于一枚猛烈的炸弹。其目的正是利用8000多失业工人向南京政府请愿,给南京政府施加压力,迫使财政部收回成命。
    宣布停工两个月后,英美烟草公司担心此举不足以将8000多个家庭逼到饥饿的边缘,于是对工人们使出一道杀手锏——原来,英美烟公司与华人雇员定过一项储金办法,即华籍雇员服务满6个月以上的,公司将在5年之内,每月拨给月薪5%,专户存储,满5年后,赠加一倍发给雇员。若5年之内公司辞退雇员,同样加发一倍。同时,5年中雇员可以随意支取储款,但以全额的一半为限。
    正如公司所料,公司宣布停工后,工人们并没有因此发生太大恐慌,存在公司的储款帮他们渡过两个月问题不会太大。因此,他们首先想到的是去公司支领储款。
    而公司的杀手锏便是——拒绝工人提款。
    在公司提款处,公司方面有关人员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重申:停工、拒绝提款,都是南京政府增加关税所致,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只有找南京政府!
    工人们提不到款,失望、愤怒、绝望,可想而知。但这些工人的善良柔顺,叫他们充当武打角色在黄浦滩上闹事,再跑到南京去为公司要求减免税捐,恐怕不太可能。但公司单方面认为,一旦他们生活不下去的时候,一切都有可能。公司有耐心等下去。
    英美烟公司工会的几位主要负责人,如李长贵、顾若锋、陈培德,都是杜月笙的朋友,其中江南学院法学士出身的陈培德,更是黄老板的学生。英法烟草公司的一系列变故杜月笙了如指掌,李长贵等人更是鼓动杜月笙站出来,为工人们主持公道。而杜月笙此时想到的不仅是工人的利益,他更关心的是南京政府的财政收入,他要和蒋介石的政府保持一致。
    于是,杜月笙由不平之鸣,一变而精神抖擞,准备和英美烟公司的财阀展开一场较量。他通过相关朋友很快摸清罢工内幕,在公司当局巴望工友肇事、赴南京请愿的要求还不曾说出口的时候,杜月笙已经利用工会中人,以及8000多人中的徒子徒孙,操纵工人,将矛头指向了公司当局。
    说起来,杜月笙的方法很简单,他只是把那个足以令工人们愤怒的消息,散步到工人中去,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三爿工厂的工人们分别找到厂方高声质问:
    “为什么公司宣布停工以后,公司里的职员还是照拿薪水,而工友不但没有薪水,连储蓄金都不许提?”
    厂方负责人无言以对,只要装聋作哑。由于杜月笙的消息来的真实、确凿,成为了工人们回击厂方的有力武器。
    “职员是人,工友也是人,为什么待遇不同?”
    “职员要吃饭,工友就该挨饿吗?”
    “讲讲看嘛,公司为啥要这样做?”
    “讲道理,讲道理!把道理讲出来!”
    ……
    群情激愤,怒吼的声涛此起彼伏。厂方负责人吓得逃回了办公室。
    于是,惊天动地的中美烟草公司的工潮爆发。
    工人群中开始有人登高一呼,全体工友团结一致,工会负责人挺身而出,代表全体工人向公司当局提出三点要求:
    一、公司停工期间,不分职员、工友,薪水一律照发。
    二、储蓄金应照以前所订办法,加倍发给。
    三、毫无理由宣告停止的“工人抚恤养老条例”,应该即刻恢复。
    李长贵等工会头脑将这三点要求正式通知厂方,厂方答复并转呈公司。
    至此,英美烟草公司利用工人力量扰乱社会秩序,给南京政府施加压力的企图已成泡影。但是,要支持一个8000多人,进而影响数万家属生活的罢工,着实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三四万人睁开眼睛要吃饭,住了房子要付租,衣食住行,生老病死,这副担子有多重?这个巨额费用是多少?恐怕算都难以算清。难怪英美烟公司风潮初起之时,连那个以党政军三个单位为后盾的工统会,都在一边谨慎地看着,不敢轻易插手。对表现激烈的工友,他们耐心疏导劝说,生怕事体闹大不好收场。
    此时的杜月笙却是非常乐观,在华格臬路的杜公馆的大烟间里一榻横陈,吞云吐雾,却有无数的消息纷至沓来。正所谓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精气神养足,下楼和朋友们磋商对策,除了英美烟草公司的朋友,还有各路闻讯赶来相劝的朋友。
    “月笙,兹事体大,以你个人的力量,万万不可插足,须防北方人讲的那句话:吃不了,兜着走!”连黄老板闻讯后,都在电话里谆谆告诫。
    “月笙,这桩事体关系到三四万人的衣食,怕你一个人是担不起来的,你千万莫要陷进去喔!”更有好友亲临杜门好言相劝。
    “船到桥头自然直。”杜月笙笑吟吟地说,“这桩事体要担责任的是英美烟草公司。英国人宣告停工,停工之后职员薪水照发而工人不发,这才是这场工潮的起因。将来万一饿煞了人,谁都晓得这是英国人欺侮劳工,怪罪不到其他任何人头上。”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以你杜先生的为人,只怕是忍不下心眼睁睁看着饿煞人!”朋友说。
    “当然。”杜月笙坦然承认,随后又说,“我晓得自家有多大能力,8000多人不是个小数目。可是,各位不妨想想,黄浦滩头有多少中国人自己的烟厂,从简家的南洋兄弟烟草公司开始,哪一家不是在英美烟公司的强压力下,多少年苦心经营,也不过混个生存之本,哪个想过和英国人竞争一下?”
    “有什么条件和英国人竞争呢?论资金、规模、声誉等,中国人都是比不起的。”
    “英国人的资金、规模、声誉还不是在中国市场上打出来的,凭什么打出来?还不是因为不缴捐税,一本万利!如今终于有了平等竞争的机会,为什么不借机拼他一拼?”
    “哦?怎么个拼法?”朋友来了兴趣。
    “各位都是吸香烟的,烟瘾上来都会有同感,虽说比不得鸦片烟瘾那样大,可也忍受不得。英美烟草公司自家要罢工两个月,烟厂停产,吸烟的却无法戒掉两个月烟,没有了英国人的强盗牌、红锡包、白锡包,也还有旁的牌子可买啊!”
    “喔!”有朋友恍然大悟,“杜先生是想趁此机会……”
    “常言说风水轮流转,英国香烟独霸中国市场不少年了,中国香烟也该翻翻身了!”杜月笙无限感慨。
    “不过,英国人既然宣布停工两个月,想必他们仓库里的存货,足够应付两个月的市场供应。”又有朋友提醒说。
    “是的,这就要看我们的工作怎么做了。”杜月笙胸有成竹。
    原来,杜月笙想利用的是人们的反英情绪,动员经销商和瘾君子抵制英国货,改吸中国香烟。自从1925年上海五卅惨案和广州沙基惨案相继发生,1926年9月,又有四川万县附近英国商轮浪沉中国民船及驻军船只,在万县驻军扣押肇事轮只未及交涉之际,英国兵舰突然炮轰万县,造成重大伤亡。因此,近几年来反英怒潮席卷全国各地,眼下正是给英美烟公司还击的大好时机。
    在杜月笙的幕后操纵下,8月1日,在祥生铁厂附近的空地上,几千名英美烟草公司工人云集此处开会,工会主席李长贵和另一工会负责人陈培德慷慨陈词,振臂疾呼,激发工人们的强烈反英情绪,顾若锋慷慨激昂地提出了以下几点建议:
    一、派代表到南京向国民政府请愿,请国民政府对英美烟公司无故停工影响工友生活,提出严重交涉。
    二、请求全国各商人团体,设法抵制英美烟厂的产品。
    三、请求本埠行政机关,函知上海各中国烟厂,收容失业工人。
    四、请求各界发起募捐,以实力援助失业工人。
    五、组织临时失业工人代表团,囊助工会办事。
    六、停工期内,任何工友不得入厂工作。
    此这6点建议,当场一致通过。
    集会一散,李长贵等人立刻着手将6点建议整理成文,一开头便指责英美烟草公司“抵抗国税,狼吞储金,意图捣乱革命后方,突使工友失业”,文件以英美烟草公司工会(名义是上海烟草公会第五分会)的名义分发出去,英美烟草公司头脑以及三爿工厂头头们都从各自的案头上看到了这份工会文件。
    工人们的反戈一击,使英美烟草公司措手不及,方寸大乱,不知如何应对。
    接下来,报刊舆论愤怒声讨,街头巷尾的中国老百姓纷纷大骂英国赤佬欺人太甚!随之而来的,是各商店、烟贩自动拒卖英国人的各品牌香烟。英美烟草公司停工关门,原本就走了一步险棋,如今营业又一落千丈,英国人感到事态严重,但已无计可施,透出的口风开始软化。
    8月12日,上海市总商会统一委员会宣誓就职,第一任劳工局长马超俊从南京赶来,代表中央监誓。对于英美烟草公司停工一事,他出面请上海交涉使署办理交涉,以免时日一长影响工人生活。
    13日上午,上海交涉使署委派专员郭泰华,与工会代表李长贵、顾若锋、魏云春,前往英美烟公司磋商复工事宜。英美烟草公司正愁无法收回成命,这一行人的到来,正好给他们搭了下台阶,随即派出代表谈判。最后英方代表马立斯答应工会三个条件:
    一、工会有代表工人之权。
    二、开工后不得借故辞歇工人。
    三、停工期间,赔偿工人损失工资二日。
    协议达成,在停工两周后的8月15日,英美烟公司的三爿工厂全面复工。
    这一场外交战最直接的成果,便是英美烟草公司接受了值百抽五十的统一卷烟税。这对南京政府来说,无疑是一笔巨额财政收入。
    二、幕后操纵罢工
    岂料,英国人并不甘心失败,开工之后既没有履行与工会达成的约定,也没有打算给财政部纳税。
    9月30日发放工资,工人们并没有收到按约定赔偿的两天工资,仅有叶子间的工人收到一天的赔偿,其余的一概被赖掉。
    工人们找工会代表出面与公司交涉,叶子间的工人主动找到厂方,向英国人提出质问。英国领班海纳和哈木兰一听,张口大骂叶子间工人不识好歹,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对工人们施以拳脚。海纳又去打电话,不一会儿英国海军陆战队荷枪实弹开到厂里,叶子间工人一见,立刻四处散去,随后开始罢工。
    由于流水作业,叶子间工人罢工,其他工序全部停顿,好几个厂同时停产。这次罢工比上次规模更大,人数在一万人以上。
    10月6日,英美烟草公司工会发出罢工宣言,宣言揭露了英美烟公司的一大秘密——该公司为逃避统一卷烟税,利用在中国的内河航行权,调集大批的军舰,将香烟运往长江沿岸各省,再转运各地,以武装走私逃避掉多一半的应纳捐税。
    毫无疑问,8月份的停工是英美烟公司引起,这一次的罢工则是工人主动。面对资方的言而无信,特别是武装走私,站在工人背后的杜月笙全力运作了此次大罢工。
    由于罢工关系到每个工人的生活出路等切身利益,要动员全体工人心甘情愿罢工并非易事。但杜月笙在黄浦滩头历来有讲义气乐善好施的声誉,工人们对他多有信任。于是,由李长贵等工会负责人和公司内杜月笙的徒子徒孙,口耳相传,使公司一万多工人很快晓得,杜先生讲过:在这次罢工中,倘若工友发生任何问题,杜先生绝对负责。
    于是,杜月笙“言语一句”,罢工告成。10月14日,英美烟草公司三爿工厂开始了全面大罢工。
    罢工之后,首先,要解决的是一万多工人及家属的吃饭问题。其次,要为他们以后可能失业早作打算。罢工一开始,杜月笙暗中策划的“罢工后援会”立刻宣告成立,展开活动。华界大小华商烟厂、香烟零售商,以及杜月笙和他的朋友,纷纷慷慨解囊。捐款中最大的一笔,是劳工局长马超俊和中央委员覃振,亲自向南洋兄弟烟草公司劝募来的。这一笔30万大洋,平均分配给罢工工人,一开始就让他们拿到近一周的工钱。
    杜月笙果然没有食言,各项捐款存放在后援会里,按时给罢工工人发放,数值与工人工资不相上下。
    此时英国人并不紧张,一万多工人每天的开支最少要六七千块钱,后援会不可能有这么大财力长时间负担下去。他们不曾想到,时间越长对华商烟厂越有利,当瘾君子们渐渐忘记英美烟厂品牌的时候,华商烟厂便更有能力捐出大笔款项。
    到11月19日,英国人越看情形越觉得不对劲,如此下去岂不让华商烟草把市场全占领了?于是调来大批英国军队,开到租界的工人宿舍,逼迫工人去烟厂里上班。工人们聚在一起,高声抗议。带路的公司领班和工头唆使英国兵使用武力,一时间枪托棍棒如雨点般向工人们身上打去,工人们赤手空拳,无力还击,只好任人殴打。哀号声、咒骂声以及枪棍的殴打声响成一片。
    混乱中,一名工人被打死。其他工人一见工友身亡,顿时怒不可遏,吼声震天,他们要反抗,要还击,一个个赤手空拳上阵,就要与英国兵展开殊死决斗。英国领班一看苗头不对,赶紧招呼英国兵迅速撤离。
    惨案发生后,上海滩乃至全国各地为之震惊。杜月笙早已为罢工做好长远打算,他立刻通过工会中人,组织起一支一万多人的工人纠察队,开始了对华界市场上英美香烟的扫荡与监督。他们日夜轮流,在华界大街小巷巡查,谁敢再卖英美烟草公司的香烟,立刻没收,当众烧毁。
    同时,杜月笙手下那些武角色也纷纷出动,协助纠察队工人街头巡逻。他们对各界地面上各色人等比工人们熟悉得多,零售烟商根本不敢忤逆他们。
    为了加大对英美烟草的打击力度,华商烟业上万名工人也加入了抵制英美烟的行列。他们和英美烟公司的工友,以及杜月笙的群众力量融合,抵制范围越来越大,查缴方式越来越严,甚至连英美烟草公司设在华界的巨幅广告牌,也一夜之间全无踪影。与此同时,纠察队加大力度查截运往外地的英美香烟,车站、轮船码头等通往外地的交通要道,到处都有便衣纠察队的足迹。
    英美烟草公司被便衣纠察队卡住了咽喉,黄浦滩没有了英美烟的踪影,运往外地的通道被封锁,当英国人意识到事态严重的时候,已经到了1928年的元月,罢工已经开始整整三个月,他们等待的“罢工后援会”后援不足,一万多工人衣食无着的情况并没有发生。相反,他们看到的是,后援会维持一万多工人及其家属的生活从容轻松,同时看到市面上英美烟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中国本土香烟。瘾君子们因为英美烟断档,纷纷改吸国产香烟,南洋、华成等华人烟厂日夜开工,仍供不应求,英美香烟在瘾君子心中逐渐淡忘。英美烟草公司的头脑们一时慌了手脚。
    在华格臬路杜公馆,英美烟草公司工会的负责人和杜月笙坐在暖融融的会客室里商谈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罢工三个月,看样子他们吃不住劲了。”李长贵提议说,“我们是不是该提条件了?”
    “是啊,杜先生,总这样僵持下去后援会的压力太大了。”顾若锋不无担忧地说,“无论如何,这是个两败俱伤的事体。”
    “这个损失是值得的。”杜月笙含蓄地笑笑,他所指自然是为增加南京政府的财政收入,牺牲其他利益。然后又说,“也不能说是两败俱伤,劳方没有败嘛!后援会压力大不是问题,国产烟占领市场本身是另一个大的收获。”
    “但罢工终究是要停止的,而什么时候停止,选择时机很重要。”顾若锋强调说。
    “是这个道理。”杜月笙笑着肯定,但话锋一转说,“但这个时机大概不用我们选,我们不妨再等一等,自然会水到渠成。”
    工会的几个头头面面相觑,一时弄不懂杜月笙话里的含义。
    果然,水到渠成的日子到了。
    1928元月7日,宋子文出任国民政府财政部长,为弥补中央财政赤字,上任伊始便旋即赶赴上海,亲自调解英美烟草公司工潮。英美烟草公司于束手无策之中,就复工的原则问题,立刻与中方意见达成一致。
    元月16日,劳资双方互派代表,并以上海特别市党部、市政府和江苏卷烟局长为证人,在财政部驻沪办事处,签订了“上海英美烟厂工会与英美烟厂劳资互助条件”十二条协约。协约中,工人待遇得到改善。同时,英国人不得不接受百分之五十的统一卷烟税,按照中国税法照章纳税,这是此次罢工最大的收获。
    尽管在整个罢工过程中杜月笙不曾露面,所有新闻与官文中他也一概无名,但他这个幕后操纵者无人不晓。此时他与财政部长宋子尚不曾相识,但他的为人和作风,已给宋子文留下深刻印象,也为两人的日后往来打下了良好基础。
    英美烟草公司罢工风潮圆满结束,李长贵、顾若锋、陈培德的工会负责人成为了众人仰慕的风云人物,甘居幕后的杜月笙也为他以后一次次担任劳资调解人积累了经验,他的“言语一句”也成为他“季布一诺,黄金百斤”的金字招牌。
    三、出手援助吴同根
    1928年9月发生在法租界的吴同根遇害案,杜月笙当仁不让,出手调停,又落得一个刀切豆腐两面光的好结果。
    9月16日晚上11点,法商电车司机吴同根收班调车回厂。空车驶达法租界霞飞路和萨坡赛路口时,五个喝醉了酒的法国水兵忽然出现在电车前面,强行拦车。吴同根被迫停车,五个醉汉不由分说,强行上车,用洋泾浜的中国话,喝令吴同根开车兜风。
    法商电车公司明文规定,司机收班调车回厂,不得搭载乘客。吴同根怕丢了饭碗,苦苦哀求那五个醉汉,请他们下车。
    法国兵借酒发疯,根本不理会吴同根的哀求。见吴同根迟迟不肯开车,一名法国士兵二话不说,嗖地从衣袋中抽出一把弹簧刀,在吴同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弹簧刀已经刺向吴同根的左眼。
    当时街上还有许多行人,听到这边吵闹,人们纷纷聚拢过来。这时,聚拢到车前的人都听到了吴同根发出的惨叫声。
    电车里灯光明亮,人们看到站在车门前的吴同根血流如涌,身子向后栽倒。由于法国兵这一刀由左眼直刺大脑,吴同根倒下之后,两脚一伸便没了气息。
    法国兵当街行凶杀人之后,下车扬长而去。
    围观的中国同胞义愤填膺,顿时群情激愤,第二天华文各报便刊出了惨案发生的经过,整个淞沪为之震撼,中国同胞同声声讨法国士兵草菅人命的残暴罪行!
    上海市工整会发表激烈宣言:
    “……一切不平等条件的罪恶,租界的罪恶,我们难道真个束手以待残杀吗?……我们唯一的方法是:一致团结,打倒帝国主义,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收回租界!”
    法商电气电车自来水工会大声疾呼:
    “……吴同根是为帝国主义的铁蹄践踏而死,……不仅是他个人的侮辱,乃是整个中华民族的侮辱!”
    尽管中国人愤怒声讨,吼声震天,法租界当局却毫无反应,仿佛这件惊天杀人案和他们毫无关系。于是,中国官方出面,向法国总领事提出严正抗议,要求惩办凶手,公开道歉,赔偿受害者家属,并保证以后不再发生此类案件。
    面对中国官方的抗议,法国总领事范尔迪只有一句无关痛痒的答复:
    “肇事水兵已经被已拘禁。”
    那么,肇事法国水兵的具体情况、姓名,将对他怎样惩罚?法租界如何赔偿受害者家属等问题,范尔迪一概不予回答。
    于是,中国人的声讨、怒吼不断升级,举国上下,同仇敌忾。
    杜月笙坐不住了,他要以私人身份来解决这场公案。
    杜月笙首先派人调查了惨案发生的详细经过,然后让人写成一份详细报告,翻译成法文。有关杀人凶手的所属军队、姓名等个人情况,至今逍遥法外的情况,在场目击证人,都列举的十分详细。
    杜月笙带着翻译,带着全部证据,前往拜访范尔迪。在范尔迪的大办公室,杜月笙说明来意后,范尔迪皱皱眉头,他晓得杜月笙做事一定要达到目的,似乎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
    “杜先生,这种小事你何必要管?”
    “人命关天,怎么会是小事?”杜月笙义正词严,大义凛然,“这是在中国,是中国人的事,我是中国人,怎么能不管?”
    “杜先生,这件事情解决起来很麻烦。”
    “这件事情不解决会更麻烦。”
    “这话怎么讲?”
    “总领事,你喊人把这几天的报纸给你翻译一下,再派人到街上听听中国人愤怒的呼声你千万不要省了小麻烦,带来大麻烦!”
    “什么大麻烦?”
    “自从五卅血案以来,中国人反过日,反过英,总算没有反过法,一旦引起中国人的反法情绪,你的责任就大了。”
    “这个我晓得。只是,按照法国的法律,醉酒的人犯罪,应该减免罪刑。”范尔迪委婉地说,“那个肇事水兵已经抓起来了,至于怎么处罚,自有法国的法律决定,中国人何必管那么多?”
    “不对!总领事,”杜月笙针锋相对,“倘若他杀的是法国人,中国人当然不会过问,但他杀的是中国人,法国人就应该对中国人有个交代!”
    “哦……”范尔迪沉思一下说,“那就等审判结果出来再说。”
    “会有审判结果吗?”杜月笙紧逼一步。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肯定明白,那个杀人的凶手,并不曾抓起来!”
    “你怎么晓得?”
    “总领事,请你看看这些证据。”
    杜月笙说完,翻译立刻递上厚厚一叠法文资料,包括照片资料。关于肇事法国兵自醉酒杀人,到最近的自由行踪,一应俱全。
    “杜先生,看来你真要管这件事?”范尔迪接过资料并没有看,而是加重语气再问一遍杜月笙。
    “是的。”杜月笙肯定地回答。
    “哎!”范尔迪叹口气,颓丧地往圈手椅上一坐,“好吧,这件事怎么解决,说说你的想法?”
    “很简单,中国人有五点要求:第一,正式道歉;第二,保证以后不会再有类似事件发生;第三,从优抚恤死者的家属;第四,取缔法租界的外国酒吧间;第五,取缔法租界只许外国士兵出入的妓院。”
    “不不不!”范尔迪一听急了,“你们中国政府都没提这样多条件!”
    “这不是条件,这是我给你的几点建议。你只有照这几点做,这件事体才能得到圆满解决。”
    “道歉、赔偿和保证,是中国政府提出来的,这个条件可以商量。你为什么又叫我取缔酒吧间和妓院?”
    “我加上这两条,自有我的道理。”杜月笙指指那厚厚一叠调查资料说,“那天晚上,那五个水兵就是在法国人开的酒吧里喝得大醉,又跑到专供外国兵消遣的妓院里去大闹,闹够了才去拦住吴同根的电车闹事杀人。不关掉酒吧妓院,你怎么能保证,往后这样的事体会杜绝?”
    “好吧。”范尔迪无可奈何地说,“对吴同根的遗属,给多少钱比较好?”
    “是赔多少钱。”
    “是赔。”范尔迪改口说,“由法国总领事馆赔给他们1000块钱,你看好吗?”
    “好!”杜月笙答应得很爽快。
    范尔迪一听,区区1000块钱就把一桩公案了断,立刻长出了一口气。岂料,杜月笙紧接着说:
    “吴同根的遗属一共是10口人,包括一个老婆和九个儿子,1000块只怕不够他们维持生活。”杜月笙爽快地说,“法国领事馆赔他们1000块,我个人送他们1500块。”
    堂堂法国领事馆的赔偿竟然不如个人送的钱多,范尔迪听了觉得很丢面子,但多出钱又不舍得,为了一点挽回面子,想了想说:
    “叫法商电车公司也送1000块。”
    “好!”杜月笙高兴地笑起来,“3500块就算是吴同根九个儿子的教育基金吧,一家10口的生活费我另外支付,每个月支付30元,一共10年。”
    范尔迪一听,不禁哑然失笑。他深知杜月笙的风格,豪爽、大方、义气,这一笔生活费用就是3600大洋,加上杜月笙1500的赠予,就是4600大洋。而法国政府一共才赔偿2000大洋,这个面子他是争不回来了,只好不再接话。
    “另外四条你打算怎么办?”杜月笙紧接着问。
    “还能怎么办?”范尔迪苦笑着,耸耸肩膀,两手一摊说,“我只有照你说的办了。”
    “好!谢谢!”
    杜月笙交涉完毕先行一步,留下法文翻译李应生,与法国总领事馆的人交涉,当天中午便拿到了范尔迪承诺的2000大洋,杜月笙又从杜公馆账房那里支取1500大洋,另加一个月的生活费30大洋,然后由万墨林出面,乘车将吴同根的太太吴张氏接到了杜公馆。
    在杜公馆豪华的会客室里,杜月笙将3530块大洋对吴张氏一笔笔交代清楚,然后又交代那每月30大洋的月供怎么领取。
    生活在贫民区的吴张氏何曾见过这么多钱,政府都没讨来的这笔赔偿杜月笙以私人身份讨来了,而且又自掏腰包赠送一大笔抚恤金,令吴张氏感激涕零。听完杜月笙的交代,接过杜月笙递过来的银行庄票,吴张氏流着泪,扑通一声跪在地下,磕头如捣蒜:
    “谢谢杜先生!谢谢杜先生!杜先生真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
    第二天,各大华文报新闻版,还在声讨法兰西帝国主义残暴骄横的时候,广告栏中赫然出现了吴张氏鸣谢杜月笙解囊救济,与法国总领事馆厚恤遗孤的大幅启事。人们在稍稍一惊之后,顿时醒悟:早就该请杜先生出面,上海滩没有杜先生摆不平的事。
    ——杜月笙闷声不响,出钱出力,这一记漂亮手条子,赢得法租界以及整个黄浦滩的中国同胞的喝彩。
    四、法国头脑有私交
    吴同根事件圆满解决后,很多外间人士不明,为什么政府解决不了的事体,杜月笙私人出面便迎刃而解?在法租界,杜月笙当时也仅仅是华人纳税会委员,此时尚未荣升公董局华董,也未当选法租界华人纳税会的主席,范尔迪为什么对他言听计从,服服贴贴呢?
    早在杜月笙刚刚搬到华格臬路,苏嘉善为他谋划未来,劝他广泛接触文角色的时候,杜月笙就聘请了法语翻译。引领杜月笙打进法租界公董局的就是他的第二位法文翻译李应生。黄老板吃了大半辈子法捕房的饭,熬到最后也只是升到了督察长的职位,而杜月笙一打交道就是法国驻沪总领事和总巡,一抬脚就迈进了法租界公董局。
    当时的法驻沪总领事是那齐亚,杜月笙派出李应生前往斡旋。法租界弹丸之地,唯有烟赌两档兴旺发达,而这两档正是杜月笙的强项,两人自然达成相互“合作”与“支持”的默契。当时范尔迪初到上海,任法领事馆书记,与杜月笙还不甚熟悉,但他遇到的一桩事,使他们成为了莫逆。
    范尔迪到上海时还是单身,在社交场上邂逅中国女子樊菊丽。樊菊丽毕业于两江女子专科学校,兼通英、法语。范尔迪跟她第一次见面,便对她的窈窕秀丽,风姿绰约,以及娴雅的风度、大方的仪态、流利的法语所倾倒。而范尔迪人高马大,英俊潇洒,两人一见钟情,难舍难分。
    樊菊丽是宁波人,家住法租界霞飞路霞飞坊,父亲是长江轮船的买办,虽不是大富大贵,却是中西合璧,彰显洋派。樊菊丽26岁仍待字闺中。从此范尔迪以法国男士的热情,向樊菊丽展开热烈的追求,不久两人便在慕尔鸣路法国总会正式结婚。
    婚后,两人出游太湖,在万顷烟波的太湖上驾舟小游,流连于湖光山色之间,好不惬意。哪曾想太湖深处有土匪,他们这样一对中西合璧的“鸳鸯”,正是土匪的一票好“生意”。两人玩兴正浓的时候,冷不防一群土匪呼啸而至,不由分说,将两人架起就跑。
    在土匪窝里,范尔迪只好按照土匪的要求,写了一封呼救函,寄往法国驻沪领事馆。
    收到范尔迪的信函后,法国头脑大为恐慌,一贯养尊处优、习惯于风月场上驰骋的法国绅士,哪有胆量和隐藏在深山的土匪较量,只好去找巡捕房的总探长黄金荣。当时黄老板正处于半退隐状态,一来打不起精神,二来苦于与太湖土匪那边没熟人,搭不上关系,说不上话,就把杜月笙喊来问计。
    “好办!”杜月笙想都没想就一口应承下来。
    杜月笙和太湖土匪也说不上话,但他的关系四通八达,几乎没有他想办办不到的事体。他随后便把“小八股党”找来,果然,没出杜门便有了路子。
    “小事一桩。”高鑫宝听后一排胸脯,“交给我吧,一周之内必定办妥。”
    “哦?那么有把握?”杜月笙又惊又喜。
    “月笙哥,你可晓得太湖的众山之主吴世魁是谁?”
    “不晓得,”
    “是我要好的弟兄!”
    “哈!杜门真是能人辈出啊!”杜月笙高兴得大笑。
    第二天,高鑫宝单枪匹马赴太湖,到烟波寨里拜山。一听说交情甚好的兄弟高鑫宝到了,吴世魁立刻吩咐山门大开,隆重迎接。太湖绿林早就耳闻杜月笙和“小八股党”的大名,如今“小八股党”之一的高鑫宝上门,一个个争相结识。
    吴世魁的确够义气,高鑫宝一到,说明来意,吴世魁立刻吩咐把范尔迪夫妇从囚牢里请出来,然后大摆酒筵,一方面热烈欢迎高鑫宝,一方面给范尔迪夫妇压惊。
    宴席过后,众土匪排起长队,送高鑫宝一行三人下山。
    范尔迪夫妇有惊无险,安然归来,对杜月笙感激不尽。为了报答杜月笙,他曾经假公济私,一口气给杜月笙发了20多张通行证。持有这种通行证,可在法租界免于检查,畅通无阻。杜月笙和他手下的人使用多年,其价值不可估量。
    到那齐亚卸任归国,范尔迪走马上任驻沪总领事,杜月笙和他的公私交欢自然不在话下。从此范尔迪开始收取陋规,烟与睹两档坐地分赃,杜月笙每月从三鑫公司收入中拨出18万元,作为范尔迪的“私人津贴”。
    杜月笙和范尔迪如此这般的关系,而杜月笙对付外国人,专会抓住弱点,尽量发挥,俗话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范尔迪岂有不就范之理?
    不仅对范尔迪,杜月笙自从与法租界上层交往以来,与历届法驻沪总领、总巡都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与“友谊”。法租界历届总领、总巡从杜月笙这里的私人进账每月不下一二十万,就是在捕房工作的普通洋人,杜月笙也是大到汽车一类的物品,小到逢年过节送上一份厚礼,动辄千元以上。法捕房中,法籍巡捕拜杜月笙为老头子的更是大有人在。甚至对公共租界,杜月笙也大笔出手,不吝洋钿,以求凡事路路行得通。
    正是基于此,杜月笙在法租界以及公共租界,无所不能,无所不通。而调解租界工潮,更是他“言语一句”便得以轻松解决的事体。杜月笙自从介入工运,便成为了上海滩调解调停劳资纠纷的主要人物。或大或小的劳资纠纷、罢工工潮,劳资双方僵持不下,官方无法解决,便会有人提出建议:何妨去请教请教杜先生?
    五、调停水电车工运
    吴同根一案圆满解决后,“清党”中已经解散的法商电气电车自来水工会,受到杜月笙赢得胜利的鼓舞,迅速调整恢复,并于1928年10月27日发表告全国各界同胞书,指控法商电气电车自来水公司无故拘押工会执行委员徐宝生,并开除工友10余人。此前的10月8日,他们曾向公司提出改善待遇要求16条,但事隔19天公司仍不予理睬,为此,他们请求各界给予正义支持。
    告全国同胞书发表后,在全国范围内引起强烈反响,上海市政府农工商局召集劳资双方到场调解。法商公司却置之不理,既不到场也不解释。
    于是,1200多名电气、电车、自来水公司工人,一怒之下,于12月3日开始了大罢工。
    法国人早有防范,工人罢工后,电灯自来水照常供应,但电车全面瘫痪。
    罢工当天,法捕房政治部派出代表,到工会请求工人复工。工会严辞拒绝后,开始发动为罢工工人募捐。12月5日,上海市各工会纷纷组织工界后援会,援助罢工工友。
    法商电水公司眼看事态扩大,复工无望,迫于无奈,只好请杜月笙充当资方代表,与工会谈判。
    此时,上海各工会已经组织了特别委员会,声明全力支持罢工工友。
    而官方党政军各机关在12月8日成立了“处理法商电水工会罢工委员会”,委员会成员都是当时响当当的重要人物。如军方的冷欣、刘云,市政府方面的张廷灏,淞沪警备总司令部的贾伯涛等。
    杜月笙第一次代表资方调解工人罢工事件,由于对对方估计不足,一上来便吃了个烧鸡大窝脖。
    他首先派一名够身价的学生子,专诚邀请“处理法商电水工会罢工委员会”的那几位委员到杜公馆磋商。不料,那几位委员摆着官方的架子根本不买他的账。
    “杜月笙算老几?他有什么资格喊我们到他家里去?”其中一位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大声斥责,“要谈公事,叫他到办公室来!”
    这个学生子吃了气,回去向杜月笙汇报,他以为杜月笙也会拍桌子,大光其火。没想到,杜月笙听完他的话,不但没发火,反而略一沉吟,当即做出决定:
    “好,我明早就去他们办公室。”
    “先生,看他们这种态度,你何必要管这桩闲事?”
    这位学生子以为,那几个委员太狂傲,居然连威震黄浦滩的杜先生都不放在眼里,他们要杜先生去办公室杜先生就去,岂不太折身价?
    “这不是闲事,再不复工,电灯、自来水都要断了。”杜月笙很会给自家找台阶下,他说,“官场自然有官场的规矩,人家说谈公事到办公室,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跟官场的人打交道,还是遵守他们的规矩吧,这没什么塌台的。”
    翌日,杜月笙便来到该委员会办公室,他果然是能屈能伸,在这些委员面前,他谦恭自抑,坦诚相见,使对方心服口服,很快达成共识,拟定草约,议定12月11日正式复工,15日劳资双方在社会局正式在条约上签字。
    消息传到法商公司,资方头脑惊喜交集,没想到复工问题解决得如此之快。但一看草约,一个个目瞪口呆——杜月笙自作主张答应劳方的条件完全不是法商公司的意思,法商公司的本意并不是要给工人让步,而是借杜月笙的声望和威信,迫使工人复工。他们以为,杜月笙发迹、崛起于法租界,本应与法国头脑站在一起;而杜月笙一向与法国头脑交好,自然也是巴结和互为利用的结果。他们哪里晓得,杜月笙早已不是昔日吴下之阿蒙,他早已看到大势所趋,看到了工人中那股可以利用的强大力量,所以他要改头换面、另谋发展,此时的杜月笙自然要借这个机会讨得工会以及工人大众的信任。
    但是,人是他们请出来的,是代表他们去和劳方谈判的,如今草约拟定,他们也无话可说。何况杜月笙也不是可以得罪的。他们只好装聋作哑,暗地里做手脚。
    到了11日复工那天下午,1200多名工人工友到公共体育场举行复工大会,然后整队向公司进发。当他们抵达辣斐德路华法两界的接壤处时,法租界巡捕看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以为又在罢工游行,因而竭力拦阻。工人们一怒之下,放弃复工,解散回家了。
    工没复成,杜月笙再次出面调停,一方面与法租界巡捕沟通,达成共识。他压根没想到法租界巡捕的行为并非偶然。另一方面他向工人慨然承诺:前日所签订的草约,他负责敦促法商水电公司通过,实现草约上的全部条款,否则一切后果他愿自行承担。——他希望12日下午复工。
    有杜月笙这句话,12下午两点,1200多名工人从四面八方,向法商电水工会集中,然后整队出发回厂复工。工人们进入工厂大门的时候,争先恐后地和守候在大门内的一位瘦削颀长的中年绅士打招呼——“杜先生,你好!”
    “杜先生好!”
    “杜先生,你怎么来了?”
    这时候的杜月笙,已经有了一大批最基本的工人群众。杜月笙微笑着回答工人们的问候:
    “各位放心工作,草约的事我负责和公司谈。”
    杜月笙在工人面前打了保票,却完全没想到法商公司不买账。多年在法租界说一不二的他,被法商电水公司开了个大玩笑——1200多名工人复工后,公司不但不履行草约条款改善工人待遇,反而开工之初无故开除工人十多名。15日是劳资双方签约的日子,双方应同时到社会局履行签约手续,法商电水公司却根本不曾前往。
    杜月笙对工人的承诺没有兑现,这个台塌得够大。
    工会见法商电水公司毫无诚意,复工4天后,于12月16日1200多名工人再度罢工。
    此时的杜月笙,公开站在劳方一方,以他所主持的“华人纳税会”和“商界总联合会”,致函资方,给予忠告:
    请勿徒恃意气争端,酿成无谓恶感,目前的僵局长此相持下去,对于每天好几万位电车乘客,你们将何以交代?
    法商公司收到这封信,非常生气:不要说杜月笙是他们请出的谈判代表,就是“华人纳税会”和“商界联合会”,杜月笙也是借了法国头脑的支持才得以主持的,如今杜月笙却巧妙的运用两个华人团体名义,致函法商公司,而法商公司却不敢开罪这两大团体。他们深知杜月笙言而有信,信而必征,绝不会发封信虚声恐吓一下就此罢休的。
    杜月笙的信发出之后,迟迟不见法商公司的回音。杜月笙的朋友和手下都开始劝他退出,头一个劝他的就是陈群。
    “你该做的都做了,工人方面自然也知晓了你的好意。法商公司不买账,这个不是你能左右的。”陈群说。
    “是这么个理,法商公司不买账,先生正好歇歇了。让那些工人去跟他们去闹,终究他们要让步的。”苏嘉善也劝杜月笙退出。
    “歇是一定要歇一歇的,不信走着瞧,不等我自家要歇,就有人要我歇了。”
    杜月笙哈哈笑着说,看上去似乎满不在乎,但心底下难免苦恼,一旦自家的“资方代表”资格被取消,自家对工人的承诺就成了一句空话,杜月笙岂不成了言而无信之人?
    果然,法商公司对杜月笙的信不予理睬,另外找了一位资方代表,开始与“处理法商电水工会罢工委员会”交涉谈判。杜月笙的消息何等灵通,早有工会方面的人把这个消息递给了杜月笙,并表示愤愤不平:
    “杜先生,为什么法商公司换了新代表?”
    “杜先生,是你自家辞掉代表的吗?”
    杜月笙哭笑不得,只好婉言安慰:
    “无论谁做代表,只要达成的合约公平合理,不损害工人的利益就好。”
    杜月笙身边的朋友也不明就里,纷纷过问此事:
    “你的代表资格,是法商公司取消的,还是你自家辞掉的?”
    “以你杜先生的风格,不达目的是不会退出的。莫不是法商公司自作主张另找的代表?”
    杜月笙仍然笑而不答,而是顾左右而言它:
    “这件事我了然于心,无论派谁做代表,法商公司不让步是解决不掉的。不信走着瞧,这桩事体迟早要到我家里来解决掉。”
    果然如杜月笙所言,从12月16日到19日,整整三天,新聘的资方代表和劳方代表的谈判南辕北辙,各走极端,根本无法达成共识。到了19日下午,法商公司的新代表和农工商局的官员,只好双双移驾华格臬路杜公馆,问计于杜月笙。这时候,杜月笙哪方代表都不是,反而成为了双方的调停人。
    从这一天开始,杜月笙作为双方调停人介入谈判。谈判进行了10天,资方在巨大的压力下,终于答应了劳方的条件:应允了增加赏金、普遍加薪、减少工作时间、增添人手、因公受伤工资照发,另商其他改良办法等八项优惠条件。
    至此,法商公司除却电车罢工24天营业损失不计外,其结果是越拖形势越不利,越拖给予劳方让步越多,法商公司痛定思痛,大有悔不当初之感。
    杜月笙在这次罢工调解中,于谈笑之中纵横捭阖,处理类似事件越来越轻松自如,越来手法越高明。
    六、新锐力量入杜门
    在插手工运,“调解”工潮的过程中,杜月笙与工人、工会人士频繁接触,交游面更为广阔,目光也更加敏锐。他注意到黄浦滩头的工人队伍中,一大批新锐工人领袖正在脱颖而出,迅速获得工人大众的信赖与拥戴。这批人年轻、有朝气、有胆有识、积极向上、敢作敢为,他开始关注这股与白相人地界迥然不同的新生力量。
    在这股新生力量中,最先引起他注意的,也使他最感兴趣的是邮务工会的那几个年轻人。在上海七大工会中,邮务工会在“清党”以后,以后来居上之势,突飞猛进,令沪上政界人士对他们刮目相看。跟定南京政府的杜月笙自然也不例外,在他注意到这股新锐力量之后,便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他们工会的动向,以及几个负责人如陆京士、于松乔、张克昌等人的行踪,他甚至指派专人去调查搜集陆京士的背景资料。
    陆京士来自江苏太仓,毕业于上海法学院,1924年考入上海邮局,1925年加入国民党,后被推选为邮务工会主席。陆京士刚从大学毕业就投身工运,担任要职,是上海七大黄色工会中很出风头的一人,可谓年轻有为。1927年陆京士参加国民党领导的工人纠察队,3月21日响应北伐,竟然手持枪械,跑到南市和闸北,凭血气之勇,同直鲁军精锐部队毕庶澄部作战。战斗中与他同队出发的信差杨龄不幸中弹身亡……
    在陈群为杜月笙谋划进军工商业第二步的具体实施条款中,其中之一便是虚心接纳工人中的新锐领袖。陈群对杜月笙强调说:
    “如今方向转变,人力资源必须调整。以往的大小八股党、帮会徒众,作为基层力量。维持便可。未来开创局面,要结纳新锐力量。大到党政军领袖,小到金融界、工商界、文化界的头头脑脑,包括知识分子、专业人员。要尽量多招纳一些有群众基础的青年朋友做学生子。”
    杜月笙深表赞同,但是,他有自己的苦衷,在陈群面前他没有必要隐瞒,他说:
    “我也看到不少可以结纳的新锐力量,可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很多把我看做地方恶势力的代表,认为我是革命的障碍。他们怎么会拜到我的门下来?”
    听了这话,陈群不由得一愣。他平时见杜月笙对市党部那帮朋友一视同仁,没有亲疏。没想到别人对他的看法他却心知肚明。他太有自知之明,也太能识人。
    “市党部那帮新锐人物中,的确有人持此种看法。”既然杜月笙把市党部中人对他的看法说穿了,陈群也就不再避讳,他分析说,“但是,月笙哥,你在黄浦滩头所拥有的深厚力量,也正是市党部中人需要倚重的。遇到具体问题,他们自然会拜到你的门下。眼下,你不妨与他们在见解和作风上保持一致,然后设法找机会争取他们的理解和友谊。”
    “嗯,好,好。”杜月笙频频点头。
    “月笙哥,你有啥可担心的,你化敌为友的本领天生无人可比。”陈群见杜月笙一副认真而又专心致志的样子,半开玩笑说,“任何人只要和你共过事,便会拜到你的门下,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老八,我哪有那么神?”杜月笙嘴上如此说,心里却很受用。
    “你说说看,你看中的新锐人物有哪几位?”陈群问。
    “我看邮政局那一帮青年朋友很了不起!”
    “我也有同感。”陈群又问,“具体哪几位?”
    “陆京士……”杜月笙报上了一长串名单,头一个就是陆京士。
    “好,我来安排。”
    陈群并没有直接出面去找陆京士,而是把一个口风轻轻吹了过去。于是,几天后,在陆京士工作的工会办公室里,有人给陆京士递话说:
    “杜先生想见见京士兄。”
    “杜先生?”陆京士一愣,大为踌躇,“我与杜先生素无往来,杜先生见我有什么事?”
    “去了不就晓得了。”递话的人说。
    “去吧,一定要去!”在场的陆京士的同事劝说道,“就算杜先生不请你,你也最好是登门拜访,结识了杜先生,对我们的工作大有裨益。”
    “是啊,京士兄,一定要去!”其他同事也都一致附和。
    “好,我下午去。”陆京士明确告诉递话人。
    下午,陆京士第一次走进华格臬路杜公馆,当门房报上陆京士姓名的时候,一直在一楼会客室里恭候的杜月笙倒屐相迎,令陆京士颇为感动。
    陆京士久仰杜月笙大名,也晓得杜月笙的能量,但自知不是同道,没想过会和杜月笙走到一起。在他的印象中,像杜月笙这样帮会起家的大亨,从穿着到行为举止,自然都是一副流氓白相人的做派。岂料一见面,杜月笙却是一副文质彬彬的形象,中等瘦削的身材,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清癯的脸上带着谦和的笑容,一双硕大的招风耳煞是引人注目。陆京士看着面前的杜月笙,分明就是一个举止文雅的中年绅士啊!
    双方在会客室坐定,早有下人奉上茗茶。陆京士一边品茗,一边等着杜月笙的下文,他倒要看看杜月笙把他找来究竟有何事情。倘若仅仅是想与他结交,那么总该有双方感兴趣的话题。
    杜月笙主动结识的人不计其数,从高层政要,到社会文化名流,诸如“一身傲骨,目空四海”的章士钊、“生平愿为帝王师”的杨度、朴学大师古文泰斗章太炎等,尽管对方的学识车载斗量,而与目不识丁的杜月笙在一起,照样相谈甚欢,或议论时政,或谈古论今,或共叙师友之情,何况面前这个20多岁涉世未深的大学毕业生?
    令陆京士完全没有想到的是,杜月笙一开口,竟然谈吐清新脱俗,国民党刚带来的新名词,他不假思索,便能脱口而出,运用得十分恰当。谈起黄浦滩头此起彼伏的工运,以及黄浦滩的未来,他都颇有见地。这个40出头的大亨的思想思维,竟然完全与20多岁的新锐人物的思想思维合拍,所谈话题完全是陆京士感兴趣的跟潮流的时事话题,因而不知不觉中,陆京士有一种获得一位蔼然长者、知心朋友的欢欣和喜悦。
    晚餐时分,一桌精品菜肴送进了会客室,两人边吃边谈,似乎有说不尽地话题,一直谈到深夜,陆京士才恋恋不舍地离去。离开之前便约好了次日的见面时间。
    接下来,陆京士成了杜公馆的常客,每星期总要光顾杜公馆两三次,不曾约晤的日子,两人便通过电话互致问候。
    不久,陆京士加入杜门,拜杜月笙为师,成为杜月笙在新锐力量中的第一个学生子,并成为杜月笙智囊团中不可或缺的人物。从此两股力量合流,无论两人中哪个出面处理工潮,对方都会给予支持与援助。从此若干年间,杜月笙和上海市党部领导的工运渐趋一体化,无不得益于此时杜月笙与陆京士的结合。
    此后,陆京士联络了自己的一帮兄弟友好11人,一同拜杜月笙为“老头子”,这就是所谓的工会“十一股党”。不久,陆京士又拉来一帮39人,一起拜杜月笙的弟兄顾嘉棠、金廷荪等人为“老头子”,这是“三十九股党”,他们50人组成了控制上海工会的一股最大势力。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杜月笙谦恭下士,广纳各界新锐学生子,上海劳工界领导人物、工人领袖,不分华界租界,不论各行各业,莫不纷纷投入杜门,杜月笙的学生子遍布市政府、市党部、工会、警备司令部、警察局、以及租界巡捕房等。有了这样广泛的关系网,杜月笙调解工潮确实易如反掌。
    20世纪30年代以前,杜月笙调解工潮多限于英法租界,30年代以后不仅调解工潮次数增多,而且面积遍及整个上海滩。特别是帮会首领人物朱学范出任上海市总工会负责人以后。当时市党部和社会局往往对市总工会施加压力,要求工人不要和资本家对抗,朱学范便请杜月笙出来撑腰。市政府、市党部等机关里都有杜月笙的门生,陆京士已到市党部工运担任要职并任警备司令部军法处长,市长吴铁城手下管地方政治问题的王绍斋也是杜氏门生,因而杜月笙一出面,大家都要给面子,毕竟都是“杜氏大家庭”的兄弟。朱学范等人手下的罢工积极分子一旦被警察逮捕,通常是工人从前门铐进警察局,朱学范打着杜月笙的旗号,随后便从后门将这些人保出来。
    杜月笙在1931年杜氏宗祠开祠以后,声势如日中天,和他经常出面调解工潮有关,因为朱学范等人每次请杜月笙出面摆平工潮后,总要号召各大单位在各大报上刊登鸣谢杜月笙调解的启事,杜月笙觉得很有面子,更是乐于出面排忧解难。
    从一次次处理工潮、调停劳资纠纷的经历中,杜月笙逐步确定了他的始终奉行不懈的三点原则:
    一、必须照顾到双方的利益。
    二、宁可贴钱吃亏,但凡问题到了自己手上,就下定决心,非解决不可。
    三、决不羼入私欲,而且,抱定宗旨,功成不居。
    本着这三点原则,在30年代黄浦滩头罢工工潮风起云涌、盛极一时的时候,杜月笙几乎包揽了黄浦滩头所有劳资纠纷的调停。许多社会闻人、工会领袖、党政军机关、英法两租界当局解决不了的罢工事件与劳资纠纷,只要杜月笙“言语一句”,一切问题迎刃而解。杜月笙的金字招牌也越叫越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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