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玩转租界吃瘪老法
一、扣了法总领红包
杜月笙插手工运的同时,已经开始向金融界、工商界大步迈进。但20世纪30年代前后他的主要进账,仍然来自法租界的赌台和烟馆两档。而与法租界各头头脑脑的“良好关系”,自然都和烟赌两档分不开。到1931年下半年,法国驻沪领事馆人事变动,杜月笙和张啸林的矛盾由此再次凸显。
1928年1月法驻沪总领事那齐亚回国时,杜月笙制作大银盾牌二方,万民伞三顶,执事牌八方,和张啸林一起组织“各界”代表,由童子军、军乐队伴送,从华格臬路杜公馆出发,恭送到外滩法国总领事署。并由杜月笙和张啸林分别向那齐亚“告以市民敬仰之德意”。使那齐亚风光无限。
1931年下半年,总领事范尔迪身体不适,准备回法国巴黎检查治疗,向法国外交部请了两个月的病假。与此同时,总巡捕费沃里也将会调回巴黎。杜月笙准备在六国饭店摆酒,为两位饯行。法租界的烟赌两档是三大亨的共同事业,杜月笙便分别把电话打到漕河泾黄家花园和隔壁头的张公馆。
黄老板自搬到黄家花园,每日里就是三件事:打铜旗、淴浴、吞云吐雾,外间事体一概不过问,何况范尔迪任上黄老板已退隐养老,就婉言谢绝了。张啸林的反应却令杜月笙大出意外:
“好极!”张啸林在电话里第一句话就是,“正好他每月18万大洋可以省省了!”
杜月笙重交情,虽说范尔迪从他这里得了不少钱,但租界的烟赌又何曾不是借了范尔迪的光呢?何况范尔迪一走,自有人接替他的工作,这个洋钿是省不得的。但在电话中,杜月笙不想和他纠缠。
“其他以后再说,现在你只说晚间去不去六国饭店?”
“你晓得一八一号走不开的,我就不去了吧。”张啸林说完,又叮嘱说,“那赤佬一走两个月,18万大洋一定要停发,最近市面越来越不灵光,燕子窝里香两筒的价钱,已经跌到了小洋一角。赌生意除去一八一号,巡捕房规定下一注不许超过100块钱,市面差到这样,各处赚到的铜钿,几乎都给法国佬拿走了。省下这36万,正好用来调头寸。”
杜月笙不同意,但不好直接拒绝,只好先挂了电话,然后另想办法。
当晚,前来六国饭店为范尔迪和费沃里饯行的,都是法租界的朋友和杜月笙的自家兄弟,也都是两位法国佬的朋友。范尔迪因为抱病,精神难免不济。总巡捕费沃里由于被提前调回,心情也有些不爽。好在都是自家弟兄,没有人见外,宴席上气氛轻松,喝得畅快,聊得也畅快。两位法国佬的心情也渐渐开朗起来。
费沃里和杜月笙的交情,远不在范尔迪之下。费沃里从巴黎远道而来走马上任的时候,杜月笙刚刚荣膺公董局华董。当时法租界对杜月笙这一位华董就任格外隆重,破格饰以一连串的仪典。先是法国总领事馆以110号公事,明令发表新职,满街贴出红榜。随后又一次发布通告,确认杜月笙的民选华董资格,这一次的公开发布,使杜月笙后来居上。一步便超越了一年前当选的张啸林,使他在法租界公董局全部华董之中,居于首席、领导者的地位。杜月笙的朋友、门人热烈庆贺,大声喝采!但杜月笙却非常低调,没有任何表示,似乎把这样天大的一桩荣耀看得无足轻重。
费沃里就是在这个时候走马上任的。趾高气扬而又年轻有为的费沃里到任以后,到处听到的都是“杜月笙”这个名字和“杜先生”这个称呼。照理说法租界总巡换人,杜月笙总该露个面认识认识,可一连多日看不到杜月笙的踪影,这个傲慢的法国人开始愤愤不平,觉得杜月笙太不把他这个总巡放在眼里。但初来乍到,也不晓得怎样出这口气。
有一天,一位中国绅士前来商议公事,一张嘴竟然是一口地道的法语,令费沃里吃惊不小,想不到中国本土竟然有这么出色的人才!又见他极有教养,气魄不凡,赶紧请教尊姓大名。
“在下李应生,是杜先生的法文翻译。”
“哦!”费沃里更为惊讶,眼前这位学养俱深、态度雍容的中年绅士,居然只是杜月笙的法文翻译而已。据此推想,杜月笙一定是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身边的人立刻对费沃里耳语,告知他李先生也是黄浦滩头的富商之一,在租界身价极高。费沃里不禁肃然起敬。李应生是代表杜月笙前来办理公事的,两人顺利谈好公事后,费沃里说:“你可不可以帮忙联络杜先生,我先去华格臬路拜访他。”
李应生稍稍吃了一惊,因为法国新上任头脑主动拜访华人,这样的事体在黄浦滩尚没有先例。他随即淡淡一笑,欣然应允。
杜月笙并非不把法国新任总巡放在眼里,而是故意摆派头。凭他的势力,反正法国人也不敢拿他怎样,但费沃里上门却是他没有想到的。杜月笙交游,历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杜月笙轻袍缓带,谦虚和蔼,而又不失应有的庄重与矜持。东方式的温文尔雅与繁文缛节,与杜公馆的豪华气派使费沃里大开眼界,佩服得五体投地,法国人的傲慢一扫而光。
费沃里登门,两人一见如故,结成要好的朋友。从此,杜月笙在法租界所做的每一件事,费沃里都全力支持。杜月笙对费沃里也不含糊,除了明里暗里的俸禄红包外,对费沃里工作的支持更是令费沃里感动。
当年国民党政府决定将邮政总办一职从法国人手里收回,法国驻华使馆企图阻止,费沃里受命疏通关系,办理此事。杜月笙毫不含糊,硬是想办法打通了交通部长王伯群的门路,王终于答应将撤换邮政总办的决定延期三个月,如此,费沃里得以圆满交差。
所以,平日里费沃里常说:“杜先生是我在中国最好的好朋友。”
酒至半酣,范尔迪由于身体不适,提前告退。费沃里开始与杜月笙在一旁窃窃私语起来。他劝杜月笙同他一起去法国,他对中国的形势看得一点都不比杜月笙差。
“杜先生,你不如和我一起去法国。”
“去法国?”杜月笙大出意外,“我去法国做什么呢?”
“选一处风景幽美的地方,盖一幢豪华别墅。急流勇退,到法国去享享清福。”
“享清福?”
杜月笙哑然失笑。当年杜月笙44岁,事业如日中天,庞大的计划才刚刚开始实施,他一生中最有社会地位、最显赫、最鼎盛的时期即将到来,这个时候,怎么可以去外国当寓公呢?但是,费沃里的分析不无道理。
“杜先生,据我分析,租界在中国不会长久,你的烟赌两项事业也不会长久。我劝你随我去法国,就是这个原因。”对杜月笙在政治、金融、工商等事业方面的全盘推进,费沃里并不是不了解,但他对中国的政局没有把握,所以他说,“从目前中国的局势看,将来会是怎样,一切都很难说。所以我劝你急流勇退。”
“谢谢!”费沃里的推心置腹令杜月笙十分感动,但他对中国的未来有自家的看法,凭他路路通吃的本事,无论将来天下轮谁坐庄,总会有他杜月笙的活动空间。于是他推托说,“我哪有这许多钱,带起一大家人,到外国去长期赋闲。”
“好吧,杜先生。”费沃里非常诚恳地说,“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想到法国来,请事先知会我,我会竭尽所能,盖一幢舒适的房子,奉送给你。”
杜月笙只好连声称谢。
二、张大帅遭了报复
范尔迪走了,费沃里随后也登船离去,代理总领事甘格林抵沪。张啸林见状,高兴得直跳脚!
“哈哈!妈×个×,总算可以把总领事两个月的俸禄节省下来了!”
这是在甘格林走马上任的当天,张啸林拉着杜月笙去漕河泾黄家花园,非要黄老板拍板这桩事。
“两个月就36万,这不是个小数字!”张啸林振振有词。
当时总领事范尔迪每个月要从杜月笙这里收30万元的“私人津贴”。这30万分为明里和暗里两笔。暗里一笔是18万,明里一笔是12万。暗里的18万完全归范尔迪一人的腰包,但他私下对杜月笙说过,这笔巨款并非他一人独吞,他在法国的上司自然要打点或分润。是否需要打点拟或打点多少,无人晓得。12万的分配是公开的,是经费沃里的手分配的,从总领事馆、公董局、会审公廨、巡捕房等等所有法国人人人有份,只是每个人的数额多少大有悬殊,这主要是根据每个人工作性质决定的,凡是从事与烟赌相关工作的,分配的钱就多。
当时刑事部捏第二号卡的西捕分管鸦片烟与赌博,在这个位子上的萨利,不仅每个月要从12万里分得一笔公开的津贴,还从杜月笙手里吃一笔2万大洋的俸禄。这2万是暗盘中的暗盘。萨利在上海多年,赚的洋钿着实可观,所以他白相起来,往往出手阔绰。上海早年最著名的交际花,有殷明珠、王汉伦、传文豪等。名字前标以相同的两个英文字母,代表她们身价之高,非比寻常。其中是比蝴蝶资格更老的影后,追求者要么是腰缠万贯的阔佬,要么是官宦世家子弟。但萨利一个法租界包打听,竟然得以与王汉伦长期住在一起,可见手头洋钿之丰盈。
“月笙你晓得,法国人分财香分得这个数额是忒大了!”张啸林见杜月笙和黄老板都不说话,有些急眼了,“前几年土生意红火,赤佬们多分些倒也没的说,如今生意差了,总不能把辛辛苦苦赚的洋钿都给了他们,让自家弟兄饿肚皮!”
“啸林哥说的有道理。”杜月笙先表了一个态,然后话锋一转,“只是,范尔迪走了,还有代理总领,两个人都没有的话,这事怕是说不过去。”
“有个屁的说不过去!妈×个×!”张啸林立马反唇相讥,“人在人情在,范尔迪不在了自然就没有了。新来的是代理,两个月就滚蛋了,分他一份财香那才是傻瓜!”
“照你的意思是否另外12万也免了?那12万是费沃里代收,反正费沃里也要走了。”黄老板终于开口。
黄老板历来不敢得罪法国人,凡事宁可自家吃亏,也不愿从法国人嘴里省财香。张啸林自然能听出黄老板话里的意思,只是他尚不敢直接顶撞黄老板。
“能免当然好,只怕那12万是免不得。”张啸林不敢顶撞黄老板,却可以装疯卖傻,“那又不是给费沃里本人的,何况费沃里走了还有别人拿。要是连这一笔也免了,法国人一只铜板见不到,怕是要和我们过不去的。”
见张啸林装傻发飙,黄老板用鼻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杜月笙见黄老板碰了钉子,自知不是对手,只好三缄其口。
其实,黄、杜二人沉默的主要原因,便是如今法租界烟赌事业日薄西山,如今又被张啸林敲响了丧钟,便都兴意阑珊。黄老板坐拥家财百万,一心颐养天年,犯不上为这笔财香伤脑筋、卖交情。
杜月笙正雄心勃勃向金融工商业进军,于烟赌两档无暇顾及。同时国民政府已制定长期根绝烟赌的计划,第一步,采取寓禁于征的和缓步骤,将各地鸦片烟的买卖,化私为公,纳入控制之下。具体步骤虽然尚未明确,但杜月笙不愿遗人把柄。虽然看得出来张啸林的意见,无疑是自掘烟赌两业的坟墓,但也懒得与他争辩了。
沉默代表默认,张啸林当下一拍大腿,高兴地大叫:“既然你们都不反对,那就是同意了!”
果然,到了月头,代理驻沪总领事甘格林那份18万元的“个人津贴”消失了。所有高鼻子蓝眼睛的法国人总共收到12万大洋。
甘格林早在来中国之前,已经把驻沪总领事这个肥差的门道摸得清清楚楚,三大亨每个月奉送的“个人津贴”是多少,给法国人的俸禄是多少,每月的津贴与俸禄如果发放,领事馆以及巡捕房给租界烟赌提供哪些服务,他都装在了肚皮里。
但出乎意料的是,正当张开荷包等着白花花的银子装进来的时候,这笔钱却被取消了。
“欺人太甚!”甘格林大光其火,他晓得三大亨欺负他是代理总领事,又是初来乍到,本想禁烟禁赌加以报复,但也是因为这个“代理”二字,使他不敢轻举妄动。他怕自己闹不好弄坏了范尔迪的财源,两个月之后范尔迪归来不好交代,只好忍气吞声。
两个月的时间倏忽而过,甘格林黯然整理行装。正准备将这个临时肥差交还范尔迪的时候,却从法国传来了范尔迪病逝的噩耗。范尔迪回法就医,病情恶化,不治身亡。法国政府一个电令,甘格林从代理总领事转为正式驻沪总领事。
甘格林一转正,第一桩事体就是整治三大亨。法租界开数十年未有之先例,总领事大张旗鼓堂而皇之地贴出布告:租界全面禁烟(鸦片烟)、禁赌。
霹雳一声,租界天下大变。张啸林闭门赌场坐,祸从天上来。当手下弟兄一个个跑来报告街上的情况时,张啸林目瞪口呆。
“妈×个×,不信甘格林这法国佬敢把事做绝!”
就在张啸林破口大骂的时候,法租界巡捕房的中西巡捕倾巢出动,浩浩荡荡开进了“一八一号”。
“啸林哥,弟兄们也是奉命行事,吃的这碗饭也没办法,你老兄给个台阶下吧。”
捏第二号卡的萨利毕竟从三大亨这里分润不少,行起事来倒还是蛮有情分。不过,结果是一样的:关门打烊。张啸林有点悔不当初了,但事到如今也只好照办。
杜月笙闻讯,赶紧通知手下,将所有赌台烟馆全部打烊关门,免得巡捕上门丢面子。
三天后,法租界大小赌场、烟膏行、燕子窝一扫而空,往日熙熙攘攘的市面一下子变得消停下来。张啸林慌了手脚,和洋人打交道他一窍不通,要说摆平洋人,只有找杜月笙。又生怕杜月笙不肯答应,只好硬着头皮去找黄老板,黄老板的话杜月笙是从来不敢忤逆的。
多少年来三大亨同甘共苦,患难与共,尽管如今已现分道扬镳之势,但外间并没有人知晓。张啸林塌台,黄老板与杜月笙照样丢面子,这个面子黄、杜二人比张啸林更在意,何况还有那许多亲朋好友、徒子徒孙吃的都是烟赌两档的饭,真要就此关张,这桩事一时难以摆平。
不等黄老板说话,杜月笙便开始疏通甘格林的关系。岂料甘格林对一上来受的那个窝脖气耿耿于怀,不整治一下三大亨决不罢休,无论拖出谁来说话,他就是不买账。最后总算开了金口,却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50万,范尔迪是18万,我就要50万,少一点别想开禁!”
“50万?”三大亨一听,对着调停人苦笑摇头。
“就怕所有盈润加在一起都凑不够50万!”张啸林气得哇哇大叫,“妈×个×的,甘格林这赤佬分明是狮子大开口……”
“啸林哥!”杜月笙赶紧打断张啸林的话,生怕他说出更难听的。
“50万是无论如何办不到的。”黄金荣向出面调停,替甘格林传话的人说,“这笔账让啸林给他算一下就会明白。”
张啸林一听,赶紧根据目前烟赌两档的营业情况,作了一番分析和推断。
“啸林哥所讲的都是实情,如果总领事不信,只管派人去打听。”杜月笙对调停人说,“倘若总领事愿意合作下去,希望他的要求在我们所能负担的范围之内。”
此番话递到甘格林那里,甘格林回答的也很干脆:
“好,那就40万,不能再少!”
“30万!”
这是三大亨所能承受的最高限额。每月缴纳这30万之后,除去各项开支,三大亨本身等于白尽义务,但考虑到手下弟兄们的饭碗,也只好让路。
岂料,甘格林咬定40万,少一个铜板都休想开禁。
40万是万万做不成的,三大亨总不能倒贴做生意。
于是,谈判陷于僵局。福煦路“一八一号”前后大铁门自打关上,便再也没有打开。
三、老杜妙施还魂枪
正当烟赌两档在法租界受挫之际,1932年元月7日,吴铁城宣誓就任上海市长兼淞沪警备司令。
吴铁城早年追随国父孙中山,后又跟随蒋介石奔走革命,曾带兵打过仗,也曾纵横捭阖,运用卓越的外交手腕,促成张学良宣布易帜。以其资格、资历与阅历之丰富,被国民党人士尊称为“铁老”。
吴铁城对杜月笙极为赏识,两人私谊之笃,为上海历任市长所罕见。当时也曾有国民党中人对此甚为不解,认为杜月笙为“恶势力”、“白相人”、“旧时代的渣滓”、“新潮流的障碍”,吴铁城堂堂上海市长、淞沪警备司令,不应该杜月笙此类帮会人物过从甚密,铁老的回答却意味深长:
“政通首重人和,杜月笙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说他是上海地方上有势力的人士,总该不会有人反对了吧。我既奉命担任上海市长,我为什么不能跟地方上有势力的人士保持友谊呢?”
其实,吴铁城还有没说出的,那就是连蒋委员长都与帮会中人过从甚密,甚至蒋本人就曾经为帮会中人,为什么上海市长就不可以如此呢?
吴铁城一上任,杜月笙便将法国总领事甘格林狮子大开口,公然索取重贿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吴铁城。当时国民政府全面禁毒,名曰“寓禁于征”,实际是把征收鸦片特税作为重要财源。吴铁城把这一政策讲给杜月笙听,杜月笙脑瓜何等灵光,立刻明白了吴铁城的意思。
“既然这样,不如把土行、烟馆统统搬到华界,一来增加政府财政收入,二来给甘格林一个下马威。”杜月笙立刻提议。
“好!”吴铁城立刻表示赞成。
“既然这样,就要做得彻底,让甘格林不得翻身。”杜月笙兴趣盎然。
“这话怎讲?”吴铁城一时没有明白杜月笙指的什么。
“就是要出其不意。我和老板、大帅的土档好说,勃兰西地界那帮‘土朋友’都要事先联络好,大家一起行动,给甘格林个措手不及。”
杜月笙和吴铁城商定计策后,先去漕河泾黄家花园向黄老板报告这一情况。黄老板一听,举双手赞成。
“好!好!搬到华界既为政府做贡献,又给手下弟兄们寻了出路,自是两全其美。”黄老板说,“既然政府支持,你自家看着办就是,先不用告诉张啸林,免得节外生枝。”
“嗯,好。”杜月笙答应一声,又说,“迟早他会知道,不晓得最后好不好摆平。”
知会了黄老板,杜月笙把他打点烟土生意的弟兄、门生弟子们喊来,包括金廷荪、苏嘉善、马祥生、顾嘉棠、芮庆荣等,如此这般的交代一番,然后大家分头行动。
当天晚间,华格臬路杜公馆一楼大厅里灯火通明,法租界烟土档上各路朋友纷至沓来。杜月笙见土档上的朋友们差不多到齐,便把和吴铁城商议的决定对大家讲了一遍。
“现如今政府欢迎我们把土行、烟馆、燕子窝一并搬到华界南市和闸北一带。大家晓得,那边的房地价格远比租界便宜,这是天大的好事!”
杜月笙话音一落,大厅里一片哗然:
“华界可以公开开土行么?”
“国民政府也允许公开贩毒吸毒?”
“连北洋政府都喊禁烟,怎么民国政府连喊都不喊?”
“大家静一静!”杜月笙见大家议论得越来越离谱,赶紧叫停,“这鸦片烟哪里说禁一下就禁了呢?总归要慢慢来嘛,这叫寓禁于征。”
“是啊,是啊,我们只管开烟馆,做生意,有铜钿赚就好!”顾嘉棠大声地说。
金廷荪、马祥生一帮人就都随着嚷起来:
“对对对!”
“这土生意原本就是黑道的买卖,有得赚就好!”
那帮有疑问的朋友也不过说说而已,民国政府不禁烟正对他们心思呢。当下,大家达成一致意见:搬家,烟土统统入华界!
几天工夫,租界满世界的烟馆、土膏店全不见了。土商们纷纷涌向华界,仗着华界房地价格便宜,一家家店铺大事装修,有的爽性制作当时颇为稀罕的霓虹灯来装点门面,“福寿宫”“凌烟阁”之类的招牌,遍布南市、闸北的里弄之中。一时间,南市、闸北热闹起来了,白天晚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正所谓六十年风水轮流转,如今租界上的“黑粮朋友”反倒要到华界掼钞票了。重要的是,烟土一档的朋友生意照样有得做,洋钿照样大赚特赚,而原先奉献给洋人的“红包”、“俸禄”变成了政府的法定税目,政府也获得了数额惊人的财政收入,特别是巨额投资从法界移到了华界,也带动了这一带的繁荣……
吴铁城刚刚上任就抓了这样一件大“工程”,给财政部带来一笔巨额收入,他又怎么能不看重、不倚重杜月笙呢?
甘格林稳坐钓鱼台,咬牢每月40万“个人津贴”不松口,等着杜月笙上门低头归顺。他以为三大亨离了法租界没法活,杜月笙迟早要上门负荆请罪。可是等着等着,越等越没动静,派出手下到大街上一巡查,这才发现情况不妙。再到华界一看,不得了,租界原先与鸦片烟有关的店铺全都搬到了华界!
这下轮到甘格林傻眼了,他做梦也没想到,杜月笙竟会如此神通广大,几天工夫便把租界最值钱的生意搬了家。要知道,烟土生意可是法国人分润最大的生意,这个生意一走,仅剩下租界的赌台,就算全部开禁,能有多大油水?何况烟赌不分家,鸦片烟一走,人气全无,杜月笙这一手断魂枪,实实在在给了甘格林一个下马威,使刚刚扶正不久的这位总领事,结结实实栽了一个大跟头。害得甘格林肠子都悔青了,不但他自家的财香白白溜掉,连他手底下人的额外收入也都泡了汤。法租界官家的收入本来就有限,如今这笔额外的进项化了泡影,领事馆、巡捕房没有一个人不在埋怨甘格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杜月笙的断魂枪,不仅让甘格林威风扫地,顺便也将张大帅搞得一败涂地。土档全部搬家,留下一档赌生意使张啸林孤掌难鸣,即使甘格林把那笔“津贴”降回原数目18万,但凭一门赌也是难以支撑的。何况甘格林根本就没的商量。
福煦路“一八一号”不仅铁门深锁,还有法捕房派人监守。既然开不了张,里面的生财家具、豪华设备不如卖掉,可又怕买主“萝卜不当小菜”,价钱一杀还能收回几个铜板?
但赌台歇业,房租不得不付。一个月四千两纹银,再加上一时遣散不了的员工,指望“一八一号”吃饭的门生、弟子以及朋友,这里要钱,那头讨债,急得张啸林撞墙,就是掉不开头寸。跟甘格林结了怨,没有一个法国人敢给张啸林撑腰。
正在张啸林焦头烂额,走投无路之际,张宗昌的一名代表来到上海,给张啸林带来了新的希望,正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原来,张宗昌为东山再起,特地在日本侵略军占领的辽东半岛大连市,举行北洋军阀集会,专程邀请张啸林前往列席参加盛会。
张啸林手捧请柬,大为振奋。他原想把这桩天大的喜讯告诉隔壁头的杜月笙,毕竟是结义多年,情逾手足的兄弟。倘若杜月笙能与他同行,本身就为这次盛会大震了声威,毕竟杜月笙的牌号比他张大帅要叫得响。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张大帅毛躁性子遇到这种事体倒也能静下心来斟酌。杜月笙虽说对各路权贵都不得罪,但今朝好像跟牢了蒋介石,闹不好会反过来拖住他的后腿。
果然不出所料,张啸林带着他的一帮朋友翁左青、陈效沂、杨顺铨和唱大花脸的“霸王”金少山等人前脚走,杜月笙后脚就得到了消息。
当日“一八一号”赌台的经理钱曾宝闻讯,便慌慌张张跑到杜公馆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杜月笙。钱曾宝去“一八一号”赌台当经理之前是杜公馆的账房,深得杜月笙信任,也对杜月笙的心思比较了解。
“听说张大帅要借日本人的力量夺天下。”钱曾宝这里说的张大帅是指张宗昌。
“这个啸林哥真是糊涂啊!糊涂!”
杜月笙急得连连顿足,立刻吩咐万墨林派人火速追赶,并且写信打电报,请各地的朋友设法拦组。莫再让他这位毛焦火躁、不明事理的老把兄失身变节,陷于泥淖。
但是,没人能拦得住张啸林,无论从上海到南京再到天津一路追踪而去的人,还是各地好心拦截的人,无一能改变张啸林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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