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主动出击跻身工商
一、乘人之危,吃进“大达轮船”
如果说杜月笙进身金融业是以创办国民银行为开端,那么,进身工商业,则是以插手大达轮船公司开始的。
大达轮船公司是南通状元张謇于1904年创办的我国第一家民营轮船公司。大达公司的航线,专跑上海经南通天生港至扬州霍家桥一线,曾独占此航线24年。1926年8月24日张謇病逝,不久大达轮船公司经理鲍心斋也相继辞世。两位创始人相继离世,给大达轮船公司带来一定的混乱。不巧的是,以后接连发生的两次灾难,使大达公司负债累累。
其一是大达公司存有巨款的德记钱庄破产,大达公司因此损失几十万。其二是大达公司所属“大生”、“大吉”号轮船先后失火烧毁,船上旅客死伤众多,货物损失严重,此两项公司都要赔偿。偏偏在这时,由大达轮船公司独占的航线出现了竞争对手——大通公司。大通公司以上海闻人、洪门大哥杨在田为董事长,天主教领袖、法租界公董局华董陆伯鸿为总经理,靠山硬扎,实力雄厚,使处在风雨飘摇之中的大达轮船公司更是步履维艰,濒临倒闭。
大达公司的主要债权人是陈光甫的上海商业储蓄银行。陈光甫眼见大达轮船公司朝不保夕,心里非常着急。商业银行业务部经理赵汉生是大达轮船公司的常董。陈光甫和赵汉生商量,要挽救“大达”,只有请杜月笙出面。舍了杜月笙,没有人有能力对抗大通公司。
陈光甫这一招可谓一石三鸟,第一挽救了“大达”,第二使商业银行免受损失;第三还了杜月笙出手为商业银行平息挤兑风波的人情债。
此时,杜月笙早已晓得“大达”的情况,早就看好这是个进身工商业的机会,并为此事多次与杨管北商议,只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
陈光甫来到杜公馆,将他和赵汉生的想法和杜月笙一说,正中杜月笙下怀。
“只是我自家对航运业务并不内行,这需要一名得力助手。”杜月笙在陈光甫面前无需遮掩,“你看小开怎么样?”
“我正有此意!小开出任经理名正言顺。”
陈光甫对杨管北这个小老乡了解得比杜月笙要透彻,镇江杨管北的家族及其亲戚投资张謇旗下公司的为数不少,杨管北本身就在大达公司以及上海南通地产公司有股份,同时是大生纱厂一厂的董事和三厂的常董。
两人当下打电话喊来杨管北和赵汉生,四人小组在华格臬路杜公馆将“大达”的人事安排做了内定。然后赵汉生前往大达公司,以大达常董的身份与张謇生前的得力助手掌握南通实业大权的吴寄尘商量。
岂料,吴寄尘以杨管北年纪太轻,少不更事为由,坚决反对杨管北出任经理。对杜月笙出任董事长一职,吴寄尘也是持排斥态度,只是不敢公开说出来罢了。
杜月笙得到消息,淡然的一笑,随后找来杨志雄商议。杨志雄是张謇创办的吴淞商船学校的学生,后来又曾出长该校校长,和张謇以及周围的人物关系密切。杨志雄认为可以通过两条渠道做吴寄尘的工作,第一条是请出张謇的少爷时任汉口扬子江水道委员会委员长的张孝若,第二条就是请出吴寄尘在金城银行当经理的侄子吴蕴斋出面做工作,吴蕴斋是杨志雄要好的朋友。
果然,吴蕴斋出面,三言两语便使吴寄尘改变了主意,并在吴蕴斋的陪同下,亲自前往杨志雄任职的西门子洋行,表示同意杨管北出任大达轮船公司副总经理,以张孝若为总经理。
杨管北上任后,为了强化在公司的地位,立刻着手从亲戚长辈手中收进一些股票,并回头劝杜月笙:
“你不必当这个空头董事长,大达到这个份上股票很容易收进的,我出面去办好不好?”
“当然好,我也正在考虑这个事体。”
杜月笙当即应允,杨管北低价为杜月笙买进大量股票后,又把杜月笙的好朋友杨志雄和胡筠庵拉进董事会,任常务董事。到这时,杜系人物已经控制了大达轮船公司董事会,杨管北这个副总经理已经实际上掌握了公司大权。
乘大达轮船公司之危,大量买进股票,全面控制大达公司。第一步的目的达成之后,杜月笙与杨管北等人开始设法扭转公司濒危局面。他们的目标是,提高竞争力,打败大通公司。
杜月笙不懂航运,杨管北却是行家里手,精明强干,善于经营。他认为要提高竞争力,首先就要打开交通堵塞的问题。
当时苏北一带遍地是盗匪,而这些盗匪大多属于青帮中人。当年陈调元上任淮海镇守使,居然不敢单独去苏北,不得不请出青帮大字辈前人,在运河苏北各码头坐第一把交椅的高士奎护送上任。由于盗匪多如牛毛,苏北各地商旅通过,随时都有被劫的可能,以致交通阻塞。
杨管北想打开这个交通阻塞的局面,问计于杜月笙。
杜月笙知道蛰居上海的青帮“大”字辈人称高老太爷的高士奎,在苏北青帮中声望极高,与苏北盗匪一向交好。当时上海滩黑社会的重心,已经从过去旧式帮会组织的老头子身上,转移到杜月笙这样以租界和国民党权贵为靠山的新式帮会头目身上,青帮内辈分比杜月笙高的,转而向杜月笙递门生帖子的人屡见不鲜。因此,杜月笙托人约高士奎到杜公馆议事,高士奎不但准时到达,而且对杜月笙一口一个“杜先生”的称呼。
“有点小事体,想请老太爷走一趟洪泽湖。”寒暄过后,杜月笙对高士奎说。
“所为何事?”
“打开洪泽湖的航道。”
高士奎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洪泽湖位于苏皖边境,地处要冲,境内芦苇丛生,烟波百里,是强盗土匪聚集的渊薮。高士奎的老家就在洪泽湖附近的杨庄,而土匪窝里的头领吴老幺就是高士奎的同乡,也是青帮弟子,与高士奎多有往来。杜月笙就是让他去找吴老幺交涉这件事体。
“我也好久没有回过家了。”提到洪泽湖,蓦然勾起了高士奎的怀乡之情,“杜先生让我回,我就走这一遭吧。”
“那什么时候动身呢?”杜月笙大喜,当下便问。
“明后天都可以。”高士奎回答的倒也爽快。
“那就明天吧。我马上安排明天的专轮送老太爷动身。”杨管北说。
“好,那就明天。”高士奎当即答应。
“不要忘了老太爷的路费,至少要3000块。”杜月笙对杨管北说。
“我晓得。”
第二天,杨管北选大达公司的大裕轮作为高士奎的专轮,并派专人护送高老太爷还乡。
高士奎这边启程,那边消息早已传遍清江浦,轮船抵达时,码头上聚满了前来迎接的青帮弟子,高士奎被清江浦的朋友苦苦挽留了六天,才得以乘车回到杨庄老家。
次日,苏北顶有势力的土匪头子、土匪窝里的大寨主吴老幺应邀来见。吴老幺一进高老太爷的家门,便向坐在太师椅上的高士奎三跪九叩首。吴老幺是青帮“悟”字辈弟子,比高士奎的“大”辈低了两个辈分,执礼之恭,出人意表。行完大礼后,吴老幺垂手站立一旁。
“老幺,我这趟是专为找你来的!”
“老太爷,不敢当。”吴老幺作了个揖,不胜惶恐的说,“上海有个杜月笙,你晓得吗?”高士奎问。
“晓得。”吴老幺答道。
“杜先生的大达轮船公司要开辟苏北航线,我找你就为这件事。凡是大达公司的船来,你要好生照拂。”
“晓得了。”吴老幺毕恭毕敬地说,“一准照老太爷的吩咐办,大达公司的船上要是少了一颗麦,统统由我赔偿。”
高土奎回到上海,向杜月笙交了差。为扩大业务,杨管北立刻着手筹备大达轮船公司的分支机构——薛鸿记帆轮联运公司、达通小火轮公司,专在皖北苏北各线从事货运。为了关照吴老幺等青帮弟兄,杨管北在各地设立的分支机构中,大多数起用青帮中人做经理,月薪200大洋,但实际业务另找有经验的人办理。
航线开通,机构设立完备,两家分支机构——薛鸿记帆轮联运公司、达通小火轮公司正式开始运营。
二、强势垄断,吞并“大通”
岂料,第一次航行便遇到一场大风险。
事发于运河柏树湾一带,这一带河道狭窄弯曲,一向是盗匪出没抢劫船只的地方。当时行驶到这一地区的船排成长队。第一艘是扬子公司的轮船,第二艘是戴生昌的轮船,第三只是达通公司的火轮,火轮后面拖了十几条木船。
当时大概晚上十点左右,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突然岸上传来几声清脆的枪响,紧接着便有人大喊:
“船上的人都听着,统统把灯熄掉,回到舱里去!”
听到喊声,达通拖轮和木船上的船员水手,都晓得遇到了劫匪,一个个吓得混身发抖,缩在船舱里动都不敢动。这时,前边两艘船上骤然传来低沉的哭喊声与咒骂声,夹杂着叮叮咣咣和突突擦擦的声响。过了一会儿,各种声音渐渐消失,河面上恢复了原来的宁静。
劫匪并没有来!达通拖轮和木船上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第二天一早,才知道前门扬子和戴生昌的两条船遭了抢劫,所有货物和行李一抢而光,满载货物的船变成了空船,只好黯然返航。
为什么达通公司的船没有被抢劫?当时船上所有人都觉得奇怪。但很快便明白过来:大达轮船公司有杜月笙做董事长,土匪哪里敢抢杜月笙的船!
于是,消息迅速传开:达通公司的船是保了险的,托达通运货不会遭抢劫。托运货物的主顾们闻讯,纷纷赶到达通和达通公司办理托运业务。达通苏北航线的开通,使大达公司的业务直线上升,很快扭亏为盈。
杨管北脑瓜快,经营思路开阔,又鼓动杜月笙扩大经营。于是,杜月笙利用在银行界的特殊地位,向上海商业银行、交通银行借贷3000万元,专做苏北货物押汇。同时创办大兴贸易公司,代苏北各地商人在上海采办货物,货价以上海新闻报的行情报导为准。而委托方商人只需预付30%货款,另外70%货款由大兴垫付。大兴在货物办妥之后将货物交大达公司,取到提单,立刻向当地银行连水路运费一齐做押汇。如此一来,大达轮船公司便可赚到运费、代办费和利息差额。而苏北商人也得到了实惠,首先价格是公开的,而运输没有被抢劫的风险,货到付清款项。
由此一来,杨管北收到的是综合业务的提升。生意越来越红火。
而土匪也得到不少好处,除一些土匪任大达分支机构经理,甘拿俸禄外,更直接的实惠是出行的方便,上得船来不是坐官舱就是住房舱。舱房里除了他们自家人外,不得乘坐其他乘客。船上不仅要好生照顾,同时要严加保密。按惯例茶房只消送一趟茶水,然后就舱门紧闭,严禁擅自闯入。这帮土匪上船时个个衣衫褴褛,活似乞丐。但当他们到了上海,“货”一出手,回程时便全身置换一新,摇身一变成为土财主。
高士奎那里更是免不得送往迎来,或聊尽地主之谊,指点指点,或帮助解决困难。这些土匪送上的孝敬或贽见礼一年四季不断,高士奎因而也因此得到不少的收入。
在大达轮船公司生意红火的同时,大通轮船公司却是每况愈下。虽然几次降低运费,拼力相争,但哪里是杜月笙和杨管北的对手。大达、大兴、薛鸿记的一条龙服务——代办货物,平安运达,立即押汇,让他们看得眼花缭乱。他们那项单一的运输业务在土匪的不断光顾下,哪里还有竞争的实力?
杜月笙和杨管北执掌大达公司之初,大通公司的董事长杨在田、总经理陆伯鸿原以为与杜月笙交情足够,杜月笙言语一句,什么事情都可以摆平。最低限度,双方可以停止竞争,达成双赢协议。怎料杜月笙闷声不响,声色不动。竞争的结果却是杨在田、陆伯鸿大蚀血本,而大达公司局势霍然开朗。大通被逼无奈,只好派出代表找杜月笙谈判,企图达成一条双方均可接受的经营方式。
杜月笙有自家的打算,并不想和大通讲斤斗。但他和杨在田、陆伯鸿历来交情不错,回绝的话说不出口,只好推脱:
“我在大达是个甩手掌柜的,有什么事你去找小开商量。”
大通的人只好去找杨管北。不料,杨管北一张嘴却把大通的人吓了一跳:
“的确,竞争是两败俱伤的事体,不好摆平。不如联营?”
“联营?”对方错愕之后,回过神来问,“怎么个联营法?双方各占多少比例?”
“我们可以联合聘请一位有名望的会计师,细查大达、大通三年经营账目,根据各自营业额决定比例。”
大通代表回去汇报,杨在田、陆伯鸿只恨杜月笙不讲情面,乘人之危,却又无可奈何。后经会计师查账,双方又多次讨价还价,终于以大达公司55%,大通公司45%达成协议。
联合了大通公司,大达轮船公司的业务更是突飞猛进。
在不断开辟新航线的情况下,原有的轮只渐渐的不够分配,1932年春,杨管北又有了新的计划。
“我们造一条新船吧?”杨管北找到杜月笙说。
“好啊!”凭杨管北把大达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杜月笙对杨管北的设想历来不加疑问,统统支持。
“钱怎么解决?”
“好办。”杜月笙略一沉思说,“向商业银行贷款。凭你是陈先生的小老乡,我和陈先生也够交情,贷款条件想必优厚。”
杨管北当即去找上海商业银行业务部经理赵汉生,赵汉生找陈光甫商量后,条件果然优厚:
一、利率七厘二毫半(当时贷款利率八厘至九厘)。
二、自轮船参加营运之日起,每天归还本息大洋300元,迄本利归清为止。
三、以上所载归还本息数额,大达可以多还,上海商业银行不得多讨。
于是,大达轮船公司从上海商业银行贷得白银60万两,造成一艘载客2000余人的“大达”轮船。
1933年,大达轮举行下水典礼,达官显要、名流富贾,纷纷以参加盛典为荣。新造成的大达轮花团锦簇。上千的嘉宾,成队的招待,衣香鬓影,盛况空前。
大达轮船投入运营后,大达公司的生意更为兴隆,杜月笙在航运业的地位再度攀升。不久,上海船联会理事长虞洽卿因蝉联两界卸任,杜月笙以航业巨子之一——大达轮船公司董事长的身份,登上了第三届理事长的宝座。
三、抄人后路,巧得“华丰”
收购华丰面粉厂,是在杜月笙接手大达轮船公司之后。
当时面粉业为上海十大行业之一,利润丰厚,这使杜月笙动了觊觎之心。上海小沙渡路有个华丰面粉厂,老板卢少棠嗜赌如命。1932年,卢少棠在泰昌公司沉于豪赌,连输几十万元,迫于无奈,决定卖掉华丰。
杨管北闻讯,立刻找到杜月笙商议。
“听说华丰要出手,我们要不要买进?”
“当然要买!这等好事岂能错过?”杜月笙一口答应,然后又问,“消息是不是可靠?”
“绝对可靠。”
“好,你马上去办。款子的事我想想看。”
杨管北与华丰面粉厂一位负实际责任的陈经理是老相识,而且素有交情。杨管北来到华丰,找到陈经理,开门见山,说杜月笙准备盘进华丰。
“晚啦!”陈经理说,“今朝已经有人来谈过了,定了基本意向。”
“是哪位?能不能顶掉他?”
“最好别问。因为这位先生同样是一位极有势力的人物,同意资金雄厚,同时与杜先生交情够好。”
杨管北一听,心里着急,生怕失去机会。
“我只要你老兄一句话,肯不肯帮忙?”
“哪能不帮啊,杜先生的事哪个敢回?”
“多谢多谢!”杨管北笑了,“我们抢在前面敲定价格,达成协议。那为先生呢,要怪就怪他自家没抓紧喽。”
“好吧,算我跟你小老弟够交情!”
当下两人细算账目,几经折冲,用最快的速度,决定以109万大洋成交。
价格谈定,杨管北到杜公馆向杜月笙报告。杜月笙一听事情谈妥,十分开心。
“不过,有位先生比我们早一步去接洽,只是还没有下文。”
“哦?”杜月笙一怔,“这么说你抄了人家后路?”
“再晚一步,这个后路就没的抄了。”
“这叫无巧不成书。”杜月笙满意地说,“那位先生是哪个?”
“他不说,我们何必要问?”
“聪明!”杜月笙哈哈大笑,“都说无商不奸,这话真是太对了!小开你还真是经商的材料!”
“谢谢夸奖。”杨管北也跟着笑。
“好,那我们就捷足先登。马上筹措款项,择日开张!”
去哪里筹措款项,杜月笙心里早已有数。中国通商银行董事长傅筱庵,刚刚欠下杜月笙一大笔人情债,此时正好派上用场。由于傅筱庵与北洋军阀关系密切,当蒋介石的北伐军到达长江下游的时候,他还在为孙传芳到处筹措军费,并组织船队为孙大帅运送军队。后来国民党政府借故通缉查办傅筱庵,杜月笙出面斡旋,才使傅筱庵转危为安,从逃亡地大连回到上海。
这个大人情杨管北十分清楚,所以杜月笙一说,杨管北立刻心领神会。当时杜月笙的国民银行尚未更名,也未搬迁新址,杜月笙每天都去国民银行会客,杨管北也每天必到,即使没事也要做些沟通与交流。
第二天上午,杨管北便在国民银行与傅筱庵相遇。财神菩萨不请自来,杨管北十分欢喜,立刻把傅筱庵拉进小房间密谈,将卢少棠赌博亏空盘出华丰的事说了一遍。
“傅先生,你晓得我家在扬州、高邮等地也是开面粉厂的,其中行情也略知一二,我细算了一下,109万盘出华丰确实很便宜。”
“你的意思是,这爿厂值得买?”
“值得!”
“那我们买下好了。”
“我们”指谁?含蓄、含糊。为了进一步明确,杨管北干脆直接说:
“傅先生买下这爿厂,一定好赚钱。”
“不不不,不是我买。”当时圈内人都晓得杜月笙要全力进身工商金融界,杨管北是杜月笙的门生,有这等好事岂有拱手送人之理?傅筱庵深沉地笑笑说,“我是说,我们应该帮杜先生买下来。”
“哦?”
“杜先生买下来,交给你来管理,这样最好。”
“不过……”
“钱没有问题,中国通商可以低息放贷。”傅筱庵接过话说。
傅筱庵一头搞定,接着是国华银行唐寿民。杨管北亲临国华拜访,把杜月笙想盘下华丰面粉厂的意思透漏给唐寿民,唐寿民立刻心领神会,提出低息放贷。
109万大洋两日敲定,动作之快疾若鹰隼。华丰面粉厂到手,杜月笙担任董事长,杨管北、王禹卿、卞筱卿为常务董事,并负责主持一切。
面粉厂开张的当天晚上,杜月笙和杨管北一道进餐,两人边吃边聊。杜月笙忽然笑吟吟的对杨管北说:
“小开,你晓得我们刚拿下这爿厂的时候,谁找过我吗?”
“谁?”
“就是那个先我们一步找华丰谈的先生。”
“他说些什么?”
“说他接洽华丰厂在我们之先,说我们不该抄他的后路,捷足先登。”
“先生怎么回答他的呢?”
“他怒气冲冲,拉着脸当面质问,我怎好说什么?”
“做生意哪有那么多谦让,要怪只能怪他自家没抓紧。”
“话不能那么说,朋友嘛,总不能撕破脸面。”杜月笙笑着说,“我只是告诉他,我事先确实不晓得这个事,老兄你要盘华丰,你接过去做就是,大家是朋友,谁做不一样?”
“他会接?”
“他说你已经买下来了,我怎么好接?”
“他是不好意思接了?”
“是的。我说这爿厂并不是我买下来的,是几位好朋友合资盘下来,捧捧小开的场。小开现在也不是没有事情做,你接过去做不生关系的。”
“他怎么说?”
“他当然不会从你那里接了。”
“那么,这位先生是谁?”
“陈经理不是说不要问吗,这是我和他的事,你还是糊涂点好。”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四、联合弱势,智取交易所
杜月笙的目标不是一个华丰面粉厂,华丰面粉厂是他打入面粉界的第一步,他的目标是上海面粉交易所理事长的位置。因为这个位置可以左右上海以及江南、江北数省的面粉生意。当时面粉买卖统统在面粉交易所里进行,而上海面粉交易所,又全部掌握在理事长王一亭、常务理事荣宗敬等人的手中。
荣宗敬是无锡实业巨子,财势绝伦。同样的面粉,在交易所里发售,荣家的兵船牌开价至少在每袋3元以上,而其他的厂牌,只能卖到两块八九,如华丰面粉厂出品的麦根牌,最高也不过卖到2.95元。
当时执上海面粉业牛耳的荣氏兄弟——荣宗敬与其弟荣德生。两兄弟自幼家贫,早年在上海当学徒,有了一定的积蓄后开设了广生钱庄。光绪年间投资面粉业,回老家无锡开办“茂新”面粉厂。后来又开办茂新二厂、三厂、四厂,一直开到十厂。又嫌数起来麻烦,便再建立“福新”一系列的面粉工业,也是一厂、二厂、三厂的尽着开。荣家的的面粉事业迅速扩充到空前庞大,全国第一。
面粉工业让荣氏兄弟钞票赚得翻倒,接着又投资纺织业,由“申新”纺织一厂开始,连续不断地开到申新纺织十八厂,于是,两兄弟有了中国“面粉大王”和“棉纱大王”的双重头衔。荣家在无锡常州间所开的那许多厂几乎要连结成一个工业都市了。
上海人钦佩这兄弟两人的能力,艳羡他们的财富,慑于他们的魄力,从此改称他们为“宗先生”“德先生”。
在如此强大的实力面前,杜月笙以区区一厂为依托,想扳倒荣氏兄弟,打进上海面粉交易所,而且坐上理事长的宝座,谈何容易!
但是,杜月笙有杜月笙的手腕。首先是他有一个得力干将杨管北,杨管北的家族企业里便有多家面粉厂。靠着强大的实力背景,杨管北突出奇兵,出高价将荣氏面粉的主要经管人员王禹卿拉进了华丰。王禹卿绰号“面粉二王”,多年来主管荣家以“福新”为厂号的十家面粉厂,素以精明干练、经营有方著称于面粉行业。与王禹卿同时挖进华丰的,还有荣氏的“兵船牌”商标。
随后,杨管北再礼聘内地面粉厂商第一把手,大同面粉厂总经理卞筱乡,由这两位经营机制面粉的巨擘出任华丰面粉厂的常务董事,负责华丰日常经营业务。杨管北只是月问政策和财务。
拉来这两位大将,华丰面粉厂等于上了赚钱的保险。拿进货来说,王禹卿负责荣家面粉厂时,每天要进十几万包小麦,价格自然拿得准,够便宜。如今他替华丰一天进一万包小麦,价格还是照旧,最低限度决不吃亏。出货方面,他带来的“兵船”招牌,在交易所的价格要比华丰的“麦根牌”高出八分至一角,即以八分计,华丰每天出货一万包,一年便可多赚30万。
面粉生意进入赚钱快车道后,杨管北又利用国华银行唐寿民与杜月笙的交情,以华丰面粉厂全部生财设备作抵,做了150万元的押款,归还傅筱庵的中国通商银行的贷款以外,剩下来的钱全部用于增添设备。
而此时,杜月笙则想方设法拉拢面粉行业中与荣氏弟兄有矛盾的商人,以孤立荣氏,扩大自己的势力。
当年在上海面粉交易所活动的人分属于两个面粉业公会:上海面粉同业公会、苏浙皖三省面粉同业公会。前者由荣氏兄弟和王一亭掌控,后者早有杨管北的一席之地,这主要得益于其在扬州、高邮等处家族企业中的面粉厂背景。这两个公会所代表的势力,长期以来围绕价格与市场分配等问题明争暗斗,角逐激烈。
1931年国民党实行“裁厘加税”政策后,这种矛盾进一步加剧。
“厘”即“厘金”,又叫“厘金税”,是旧中国对通过国内水陆交通要道的货物设立关卡征收的一种捐税。
“裁厘加税”政策给上海面粉业商人带来了实惠,因为他们制作面粉的原材料——小麦,都要到外地采购,沿途都要交付厘金税。如今裁厘税取消,他们自然拍手赞成。
但苏浙皖地区的面粉商人基本当地采购原材料,无需长途贩运,因而几乎没有厘金税。只有把面粉运到上海的途中才需缴纳厘金税。所以,“裁厘”并没有减轻他们多少负担,相反,“加税”却使他们凭空多出一份捐税。原本交易所控制在荣氏兄弟及王一亭手中,苏浙皖地区厂商的产品在价格上就处于劣势,如今遭受“裁厘加税”的打击,双方的竞争实力更是拉大了距离。
杜月笙倒不在意“裁厘加税”政策给自家华丰面粉厂带来的实惠和发财机会,他在意的是处于劣势的苏浙皖三省商人。他挺身而出,自告奋勇跑到苏浙皖三省面粉同业公会,告诉那些心情沮丧的内地厂商说:
“各位不必着急,不如我们大家一道来想想办法。”
有杜先生“言语一句”,那些厂商们个个精神振奋。有杜先生肯站出来为他们说话,看来会有转机。
杜月笙“言语一句”放出去,具体办法自然出自他的“智囊团”。在这方面陈群、杨管北脑瓜灵活,文章又好。三个人商量后,由陈群执笔,写出一篇理由堂堂正正的文章,首先声明拥护“裁厘加税”政策。然后笔锋一转,再述内地厂商面临的困境,进而要求“补助内地实业”,将其“加税”减免一半给予扶持。
文章写好,拿到苏浙皖三省面粉同业公会,请大家一一签字盖章,成为正式呈文,由上海厂商杜月笙领导三省面粉厂全体厂商,呈请江苏省政府转呈中央实业部。
当时的江苏省财政厅长是张寿镛,是杜月笙的好朋友。省主席叶楚伧,与杜月笙也相交甚好。何况此举本身关系到江苏商人利益,因此江苏省财政厅、省政府顺利通过。
转呈中央,当时的财政部长宋子文、实业部长孔祥熙,都是杜月笙新近攀附的新贵。经宋子文、孔祥熙批准,江南面粉商人上交税减少40%,江北面粉商人上交税减少50%。
消息传来,内地厂商欢欣若狂,杜月笙因此获得苏浙皖三省面粉商人的拥护。又经杨管北从中活动,这些商人和与杜月笙关系密切的一些上海面粉商人暗中联合,悄悄收购上海面粉交易所股票。
当股权收购到得差不多了,内地厂商和上海厂商凑到一起一算,所持股票已能掌控全局,于是立刻要求召开面粉交易所股东大会,并由双方推派代表,恭请杜月笙届期出席。
担任上海面粉交易所常务理事的荣宗敬和理事长王一亭,此时还一无所知。他们像往常一样稳操胜券,在主持大会的时候居高临下,轻松怡然。然而令他们出乎意料的是,刚开始讨论议案,便遭到一连串猛烈炮轰。他们惊骇莫名的发现,上海厂商和内地厂商竟然连成一线,双方的炮口都对准了他们。
主要攻击的有两件事,一是荣宗敬、王一亭任意操纵面粉价格,压制同业。荣氏面粉高于所有同行面粉价格,这个事实让荣宗敬无以答复。而交易所历年积存的盈余白银六七十万两,荣宗敬挪用了将近30万两,王一亭挪用了20多万两,交易所的股东第一次发出怒吼:
“立刻交还挪用的银两!”
荣宗敬和王一亭以及台上其他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他们完全没有料到,股东们竟然连挪用银两的事情都晓得。无奈之下,被迫同意改选理事。
投票选举结果,杜月笙名列榜首,取代王一亭当上了上海市面粉交易所理事长,杨管北当选常务理事。杜月笙如愿以偿,由华丰面粉厂老板一跃而为上海十大业之一的面粉业领袖。
五、以毒攻毒,扳回败局
上海的纱布交易市场,也是杜月笙控制的行业。但杜月笙出任纱布交易所理事长,却是歪打正着。起因是为了弥补做空的损失,结果一番运作,反倒落得个纱布交易所理事长的头衔。
原来,早在1929张啸林和杜月笙尚未分道扬镳的时候,张啸林看到纱布交易所的铜钿蛮好赚,硬拉着杜月笙去做空。
两人一到交易所,张啸林便主张做空。杜月笙担心做空不利,张啸林眼睛一瞪:
“老子抛空就不许不利!月笙,你也要抛空。总不能我做空,你去做多吧?”
“我奉陪,不过,我少做点。”
“不行,我们两个都做大,才可以把价钱掼下去!”
“好好好,一起做大!”杜月笙笑眯眯的答应。
没想到,张啸林一宝押错,闯了穷祸。纱布交易所股票天天看涨,拍一板就涨一截,而且一连一个多星期,天天涨停板,做多的人大获其利,个个赚得钵满盆盈。做空的人亏损无数,个个急得跳楼撞墙。
张啸林和杜月笙做空做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如今每拍一板,两兄弟就要蚀本十多万。真到了拍一板都心惊肉跳的地步!
“妈×个×!只涨不跌,实在太怪!”
每天从早到晚,张啸林“妈×个×”一路骂到底。当时张杜两家中间那道门还不曾堵死,每天张啸林都到杜公馆二楼,与杜月笙隔一盏鸦片灯,算这一日又赔进多少。
“妈×个×!这交易所幕后定然有黑手。”张啸林把鸦片烟枪一扔,从烟榻上做起来说,“月笙,我们不能就这么赔下去!”
杜月笙也放下烟枪,从烟榻上做起来。
“我也晓得这里面有鬼,可我们没证据,怎么捉鬼?”
“妈×个×!我不信活人给尿憋死!”
没想到,第二天,捉鬼的人来了!
当时在上海经营棉纱生意的以江苏南通、海门一带人士居多,称为通海帮。通海帮里有一个亨字号人物顾永园,也在做空头,因蚀得性命攸关,急火火起找陆冲鹏。他晓得陆冲鹏和杜月笙私交甚好,这桩事体只有杜月笙出面才能摆平。
陆冲鹏是海门的大地主,通海帮里的人都和他有交情,顾永园更是他的知己朋友。顾永园一见陆冲鹏,劈头便说:
“不得了,棉纱交易所闹鬼了!”
“怎么回事?闹什么鬼?”陆冲鹏忙问。
顾永园便把交易所里的怪现象一五一十地道来。
“难不成你老弟陷进去了?”陆冲鹏冲着顾永园微微笑着。
“算你说对。不过不止我一个,杜先生和张大帅陷得更深,就要倾家荡产了!”
“哦?有这事?”陆冲鹏一下子紧张起来。
“纱布交易所从来就没有这种猛涨不停的事情!我们人人都晓得,这完全是里面有几个理事在作弊,就是苦于找不到证据。”
“那怎么办?”
“我把交易所的种种黑幕讲给你听,你去找杜先生他们商议,一准会有办法。”
“好。”
陆冲鹏听完顾永园所讲棉纱交易所的种种黑幕,开车直奔华格臬路,先去张公馆,喊上张啸林,一道过小门到杜公馆。
当时是上午11点钟的光景,杜月笙正在二楼大烟间里一榻横陈,见陆冲鹏和张啸林来到,赶紧放下烟枪坐起来。
“听说你们做空做蚀了?”陆冲鹏说。
“蚀大了!”杜月笙苦笑一下说。
“妈×个×!不行发他三五十杆手枪出去,叫他们把那个鬼交易所打成稀烂!”张啸林气得大骂。
“打烂它不是办法,啸林哥。”陆冲鹏说,“但是我晓得了一些交易所的黑幕,也许能有点作用。”
“说说看?”杜月笙来了精神。
陆冲鹏把顾永园所讲的内情叙述了一遍,话音刚落,杜月笙便有了主意,如此这般一说,张啸林和陆冲鹏齐声说好。三个人随即商量了具体细节。
“冲鹏兄,顾永园那边你去通知,啸林哥你去找一帮弟兄协助顾永园,我去公共租界联络巡捕。”
杜月笙布置完毕,三人立刻分头行动。
翌日上午,在位于爱多亚路北的纱布交易所门前,出现了几十位个横眉怒目的人。他们身穿短打服装,头戴鸭舌帽,帽檐拉低到眉毛,腰里还有鼓起来的“家伙”。
交易所准时开门,早已等候在门外的顾永园立刻在那些横眉怒目的人物的簇拥下,怒气冲冲闯了进去。当交易所活计准备宣布开拍时,站在人群中的顾永园突然发难:
“交易所股票一周多天天看涨,拍一板就涨一截,从来没有过这等怪事!……”他捶胸顿足,慷慨陈词,“分明是纱布交易所若干理事联合作弊,制造一发不可遏止的涨风!”
交易所内开始骚动,做空的人纷纷跟着呐喊:
“一定是有人作弊!”
“揪出幕后黑手!”
顾永园受了鼓舞,声音更加高昂:
“强烈要求自即刻起宣告停拍,由各经纪人成立调查小组,澈底清查弊端,依法处罚作弊者!”
交易所在场的理事一看,这样闹下去真的就没法开拍了,一个个急得跳脚:
“快,把这个闹事的给我轰出去!”一名被指控的理事歇斯底里地喊。
其他人赶紧招呼场务人员,向前冲突,要把扰乱秩序的顾永园拖出去。
“抓住他,送巡捕房!”那名理事高声呐喊。
岂料,这帮场务人员左突右冲,根本无法接近顾永园。那些头戴鸭舌帽的人不言不语,冷着面孔,肩膀一顶,手一拨拉,便把那些常务人员推出老远。
“不得了,这些人好厉害!”一个场务向理事大喊。
“有啥厉害的,他还能有三头六臂?”那名理事显然对这帮无能的手下生气了。
这时,一个活计在左突右冲中,突然触到了陌生客腰间那硬梆梆的那家伙,不由得一声惊呼:
“妈呀!手枪!”伙计惊骇地大喊,“不得了,他们带了手枪!”
此言一出,交易所里所有理事、职员,以及场务人员和伙计,哄然一声,四处散开。
那名理事冲进办公室,抓起电话,向公共租界巡捕房求援。
此时,守在大英巡捕房电话机旁的,是大英巡捕房顾问戴步祥戴老二。他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戴步祥是早年沈杏山的大八股党之一,杜月笙与大八股党争夺烟土天下的时候,一打一拉,化敌为友,与沈杏山的大八股党诸人成为了相交甚好的朋友。如今,这班朋友又派上了用场,他派沉杏山劝驾,请出大英巡捕房顾问戴步祥专门处理此事。
电话铃声响起,戴步祥缓缓拿起话筒,只听不说话。
对方十万火急地求援,请求巡捕房迅速派人前去纱布交易所维持秩序。戴步祥听对方把话说完,在对方迫切等待回答的时候挂断了电话。
一次、二次、三次……
电话铃声第四次响起的时候,戴步祥终于开口:
“好的,我会派巡捕去看一看。”
终于得到巡捕房的答复,纱布交易所的那名理事总算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交易大厅里已经闹得不可开交。在顾永园的煽动下,那些做空的人群情激奋,一个个跟着呐喊,几乎要把交易所的房顶掀了。
在场的理事们一个个成了缩头乌龟,躲进办公室不再露面,任外面闹得天翻地覆,只等巡捕房来人。
不知过了多久,四名巡捕终于懒洋洋地来了。经纪人一见,如逢救星,正要迎上去诉苦。顾永园却在场子中央大声疾呼:
“强烈要求查封经纪人账簿,揭开黑幕,依法追究责任!”
顾永园一喊,凡做空蚀本的人也都跟着喊起来:
“查封经纪人账簿,揭开黑幕!”
“查封经纪人账簿,揭开黑幕!”
交易所的人一看顾永园根本不怕巡捕,似乎还以巡捕为靠山,赶紧给交易所主要负责人闻兰亭、袁履登打电话。闻、袁二人一听情况,不由大大吃惊。交易所出现了带抢的人,已经非同小可,巡捕也和他们站在一起,这就说明来头不小。两人感到事态严重,赶紧告诉交易所的人:“不管来人是哪个,你们都不要轻举妄动,我们马上请杜先生出面协调。”
当时,杜月笙调解各类纠纷已经在社会上名声大噪,他的“言语一句”已成为调停各类纠纷的金字招牌。凡是双方摆不平的各类纠纷与争端,当事人首先会想到请杜先生出面。
岂料,袁履登和闻兰亭驱车赶到杜公馆,却吃了闭门羹。
“对不起,杜先生还没起床。”听差的将二人拦在了门外。
“我们确实有急事,烦劳给通报一声。”两人只得好言相商。
“杜先生说他要多睡些时,我们底下人,哪个敢去喊呢?”
闻兰亭和袁履登一听,这话有道理,也只有找一位有资格够交情的朋友,才可以把杜笙从被窝里拖出来。两人一商量,这事只有虞洽卿虞老了。虞洽卿是沪上工商金融界大佬,地位够高,身价够重,与杜月笙又极够交情。
主意一定,两人立刻驱车前往。虞洽卿一听两人的报告,知道事态严重。虞老为人向来热心,着起衣服便登车前往杜公馆。
杜公馆的听差见虞老驾到,哪敢再拦,连忙放行。
虞洽卿带着袁、闻二人直接上了二楼,一边走一边喊:
“月笙!月笙!”
万墨林连忙迎出来,示意杜月笙正在二太太陈帼英房里睡觉呢,连忙将虞洽老一行三人引进了古董间。
几人落座不久,杜月笙打着哈欠进来了。
“交易所里火上房了,你这里却睡得安稳!”虞洽卿不容杜月笙问什么,着急地说,“赶紧穿衣服我们去纱布交易所,详细情况路上说。”
当下,杜月笙换好衣服,一行人出了杜公馆,虞老坐上了杜月笙的车。
纱布交易所的情况是杜月笙一手策划导演的,不用虞洽卿说,他心里自然明白。当下也只好假装糊涂。
交易所的经纪人正焦急地等在门口,远远看见杜月笙的汽车疾驰而来,犹如天降救星,一个个欢呼雀跃,回声呐喊:
“杜先生来了!”
“杜先生来了!”
杜月笙一行人走进大厅的时候,顾永园正站在台上慷慨激昂、口若悬河地演讲、质问。一见杜月笙在虞洽卿、袁履登、闻兰亭的陪同下来到,明白火候已到,顿时停了狂风暴雨般的煽动,等着杜月笙等人走过来。
顾永园终于住了口,经纪人、交易所员工和心中有病的理事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以为终于有人能制住顾永园了。
拥挤的人群见杜月笙走进来,迅速让开一条通道。杜月笙面带微笑走在前边,虞洽卿等人跟在他身后。
“这位先生,可认识在下?”杜月笙走到台下,望着台上的顾永园,笑吟吟地问。
“久仰杜先生大名,只恨没机会拜见。”顾永园在台上向杜月笙双手一拱说。
“不敢不敢!”杜月笙抱拳还礼,然后问,“我杜其人有一句话,不晓得先生愿不愿意听?”
“杜先生的言语一句,兄弟岂有不听之理?”
“多谢多谢!那么就请先生赏光到舍下走一趟,交易所这边也一道去,大家坐下来计议如何?”
“好,我去!”顾永园爽快答应。
双方小轿车排成一队,浩浩荡荡开往华格臬路杜公馆。双方在一楼会客室坐下,开始面对面商谈,杜月笙和虞洽卿是仲裁人。
顾永园当着这几位大亨的面,一口咬定这次棉纱一路暴涨有人幕后操纵,极力坚持查封经纪人账目,否则他要告到法院。
对方见顾永园态度强硬,两位调停人并不直接亮明态度,毕竟做贼心虚,只好承认做了手脚。
其实在当时上海滩所有交易所,包括杜月笙自家主持的交易所,几乎没有不作弊的。这也是杜月笙敢导演这出戏的原因。即使没有证据,只要有人敢出面大闹一场,自然就会让当事人自家拿出证据。结果也正是如此。
至于怎么收场,双方都等着杜月笙和虞洽卿两位调停人裁定。
“这个简单的很,怎么来的还叫它怎么回去。”一直听着双方各抒己见的杜月笙终于开口。
“请杜先生说具体些。”交易所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问。
“官司不要打,纱布交易下午照样开拍。各位以为如何?”
“好!好!”交易所的人一致表示赞成,只有顾永园一声不吭。
“不过……”杜月笙接着说,“开拍以后,行情要跌,让它跌停板。天天跌,跌回原价,两不吃亏,皆大欢喜。”
顾永园笑了。
交易所的人面面相觑。他们之中既然有人做了手脚,那他们这帮人自然就都是做多的,要是让股票再一路跌下去,岂不是把刚刚到口的肥肉又吐出了?
“各位曾做利多的手脚,想必这利空更容易做。”杜月笙不容质疑,当即拍板,“就照我说的,怎么来的怎么去,非法获利,物归原主。”
交易所的人无话可说,只好照办。事后那帮人才晓得,原来这次杜月笙、张啸林也是做空,一个个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背后给两位大亨单独补偿,怎会落得到手的白花花的银子又都吐出去!
不过,做空的人都跟着沾了光,使那些被蚀得要跳黄浦江的人物,一个个对杜月笙感激涕零。杜月笙既扳回了自家的损失,又收买了做空者的人心,可谓一举两得。而更直接的受益,则是他这一次的公开露脸,使他在纱布市场威信大增,此后但凡出了什么问题,都要借重他的“言语一句”来解决。
不久,纱布交易所理事长的桂冠便落到了杜月笙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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