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大传

第十五章 春风得意好事连连


第十五章春风得意好事连连
    一、来了母女三名伶
    在杜月笙声誉日隆、事业突飞猛进的时候,1930年,42岁的杜月笙遇上了挚爱大半生的女人——姚玉兰。
    姚玉兰是京剧老生演员筱兰英与梆子青衣姚长海(艺名一斗金)的长女,9岁坐科学艺,12岁正式上台演出。工青衣、花衫及老生。更难能可贵的是,姚玉兰还能演关公,当时坤伶能演红生戏的极少,她则每唱必红。
    杜月笙与姚玉兰的相遇,是在黄老板开设的黄金大戏院里。当时,黄金大戏院请到了三位红极一时的名坤伶——姚玉兰和她的母亲筱兰英、妹妹姚玉英。这母女三人,老太太筱兰英除了红生戏,无论老生、小生、武生甚至花脸,无不兼长。二小姐姚玉英工花脸、丑角、武生。母女三人合挂一块牌,在戏迷们看来着实新鲜,尤其三母女是梨园世家,唱念做打俱佳。母女三人合演《群英会》带《华容道》,筱兰英前鲁肃后曹操,姚玉英前周瑜后周仓,姚玉兰演关公,一时轰动上海滩,黄金大戏院场场客满。
    杜月笙素爱平剧,自己也能票几出戏,唱的是须生和武生,黄金大戏院来了三位响当当的名伶,特别是有两位年轻貌美、色艺双全的小姐,他岂有不去之理?第一天便定了包厢,带着随从保镖,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开进了黄金大剧院。母女三人这一出《群英会》,看得他流连忘返,恋恋不舍。姚玉兰扮演的关公,让他看得如痴如醉。
    戏一散场,杜月笙便来到后台拜访母女三人。见到便装的姚玉兰,花容月貌,端庄秀丽,杜月笙更是心旌摇曳,巴不得马上娶回家金屋藏娇。可当他刚一张口要与姚玉兰说话时,筱兰英立刻挡了过来:
    “杜先生,久仰!久仰!”
    “哦,筱老板……”
    杜月笙刚要说些恭维的话,却见姚玉兰和姚玉英乘机转身躲进了化妆室,不禁大为扫兴。他杜月笙无论在堂子里捧花魁,还是在舞厅捧舞女,抑或是在戏院捧角,哪个不是以他的光顾为荣幸?只要他到场,何时不是莺莺燕燕,肉屏风围得水泄不通!偏偏这母女三人,见到他像见到了那摩温,一时觉得大塌其台,气愤难平。而面对筱兰英,偏偏又不敢发泄。他心里十分清楚,要降服这母女三人,让姚玉兰乖乖就范,决不可采取强硬手段。
    当下,杜月笙胡乱搭格两句,便自家寻个台阶离开了后台。
    接下来,姚玉兰唱完红生唱须生,越唱越火爆,杜月笙每逢有姚玉兰登台,无论多忙必定驱车前往黄金大舞台。他自家捧场还不算,还要拉一些朋友去看。适逢王柏龄来上海,杜月笙立刻拉着王伯龄去看姚玉兰的须生戏。
    王柏龄一看姚玉兰的扮相做功唱功,当即赞口不绝,杜月笙听了心里更是奇痒难熬。他娶了三房太太,仿佛不曾尝过相思的滋味。和沈月英那时,虽然经历了点波折,但心里似乎也不曾怎么难过,当时不过是要成个家,换个张月英、刘月英似乎问题不大。和二太太、三太太更不消说,就是冲着认几个字、清纯小家碧玉去的,对方家里也是看上了他的财势,一拍即合。唯独这个姚玉兰,日日夜夜让他沉迷于她的举手投足余音绕梁之中,挥之不去,剪不断,理还乱,尝尽了求之不得,魂牵梦萦之苦。
    “柏龄哥,我想讨她做太太!”杜月笙说。
    “好哇,”王柏龄拍手赞成,说,“你把她娶进门,闺房里面对唱起来,那才是人生一乐。”
    “哎,可惜……”
    “可惜啥?”
    “怕是没那么容易!”
    “就凭你杜月笙的鼎鼎大名,这个还不够?”
    “唉,她们是讲究老法规矩的梨园世家,那位老太太好厉害,三母女形影不离,捧她捧到了今天,我还不曾跟她说过一句话!”杜月笙沮丧地说。
    “既然这样,何不把金荣哥拖出来做媒?”
    杜月笙一想,也对,对于筱兰英这样的老太婆只能用媒妁之言。但这个大媒人不是黄老板,而是黄老板的儿媳李志清。
    原来,黄老板隐退之后,几爿戏院全都交给他的儿媳李志清打理。李志清是老板,又是女流,与筱兰英母女三人接触便多了起来,自然也就成了闺中密友。
    杜月笙打探到这个情况,当下便驱车前往钧培里黄公馆,先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黄老板。黄老板听了,立刻警告他说:
    “月笙,你自家的想法我不拦,我只请你小心一点,你晓得我当年为露兰春塌了多大的台,我对这些角儿算是怕了!”
    “好,金荣哥,我会小心的。”杜月笙喏喏地答道。
    “凡事不可强求,强扭的瓜不甜。”歇一晌,黄老板又叮嘱一句。
    “好,我记住了。”杜月笙又答应一声。
    “你去吧。”黄老板又说一句。
    杜月笙来到小会客室,李志清已经等候在那里。
    “杜家叔叔,有啥事体?”
    “重要事体。”杜月笙神秘一笑说,“妹妹,你和筱兰英蛮要好?”
    “妹妹”,是黄家长辈对李志清的称呼。
    “蛮要好的。”李志清回答说。
    “那好,我托你办一件事。”
    话虽如此,但杜月笙和一个小辈把这件事说清楚,还是很费了一番工夫。李志清听得咯咯直笑:
    “好了,杜家叔叔,我晓得了。我去和筱兰英说说看。”
    等李志清将杜月笙的意思对筱兰英一说,母女三人都颇感意外。杜月笙一直给姚玉兰捧场,筱兰英和姚玉兰心里都有数,却也没想到这位大亨动了真格的。要说杜月笙的声望、财势以及他对姚玉兰的一片诚心,筱兰英未尝不想有这么一位金龟婿。但是,抛开年龄相差十几近二十岁暂且不说,这头一桩做妾,以姚玉兰正值青春年华,花容月貌,又在平剧艺术上造诣颇深,追求她的富家弟子也不在少数,她是定然不会答应的。
    李志清把筱兰英的话毫无保留地转告了杜月笙。杜月笙略一沉思,对李志清说:
    “你可以转告她们,无论我杜月笙前边有几房太太,我与姚玉兰都要正式结婚,我决不会把她当做偏房。”
    李志清又把杜月笙的话传给筱兰英,筱兰英又把她的想法传回来。几经商讨,姚玉兰和她的母亲提出了最后的条件:
    一、必须明媒正娶,用龙凤花轿抬进杜公馆,享受正房夫人的待遇。
    二、必须另设公馆,与华格臬路杜公馆里的那三位夫人分开来往。
    李志清把这最后的条件传过去,杜月笙一口答应,随即下了聘礼,并在辣斐德路租下一层豪华考究的西式楼房,准备择日成婚。一切准备停当,杜月笙回过头来问李志清:
    “妹妹,我要好好谢你!”
    “谢我什么?”
    “当年金荣哥给我保媒,我不曾感谢,甚至连聘礼带结婚的费用,都是桂生姐准备的。”杜月笙无限感喟地说,“你们两代人给我保媒,你说,我能不谢谢你吗?”
    “杜家叔叔,你怎么谢我?”
    “我要送你一件礼物做纪念。”
    当天,杜月笙便派人去买了一只金手表,送给李志清作为谢礼。
    二、三房太太齐抗议
    正当杜月笙紧锣密鼓准备着婚事的时候,住在华格臬路的三房太太听说了此事,一个个极为震惊。杜月笙从30岁那年接连娶了二太太陈氏、三太太孙氏之后,在长达12年的时间里,这两房太太几乎瓜分了杜月笙的全部宠爱。至于正房夫人沈月英,虽然早已失宠,但顾及她是正房夫人,又是长子杜维藩的母亲,杜月笙还是很给她留面子,时不时会光顾一下她在一楼的卧房。
    平日里,三房太太争风吃醋,各踞一楼,几乎互不往来,如今听到杜月笙要再次大婚的消息,居然凑到一起,商量阻挠的计策。三房太太各有儿子,她们想以儿子为杀手锏,逼迫杜月笙放弃娶姚玉兰的想法。最低限度,应该把她的身份定为四姨太,而不是和正房夫人平起平坐。
    岂料,三个女人的反常行为引起了万墨林的注意,他赶紧派听差、娘姨跟进,了解到她们真要以儿子要挟杜月笙。为预防意外,万墨林打电话将这一情况报告给杜月笙。
    旋不久,杜月笙赶回华格臬路杜公馆,将三个女人喊到会客室一通臭骂,尤其将沈月英骂得狗血喷头。沈月英见杜月笙当着两位姨太太的面,公开撕破脸把她一通臭骂,当时便气得面色铁青,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把她弄走!”杜月笙正在气头上,对听差大声呵斥到,“把她弄回她的屋里,永远不要让我再见到她!”
    沈月英被架走,杜月笙又回过头,对这两位姨太太大发雷霆:
    “你们都看到了,她好歹是正房,我暂且留她住在公馆,你们两个该晓得自家身份,哪个待得不痛快立马从这里给我滚出去!”
    两位姨太太一见,哪里还敢说什么,赶紧忏悔、认错,一致把责任推到沈月英身上。杜月笙这才作罢。
    从此以后,沈月英被彻底打入了冷宫。
    处理好华格臬路的三房太太,杜月笙与姚玉兰的喜期已到,杜月笙用一顶龙凤花轿将姚玉兰抬进了辣斐德路辣斐坊16号新设的杜公馆。杜月笙大摆筵席,大事庆贺,婚事办得比娶沈月英时场面更大、更风光、更热闹。
    到场庆贺的亲朋好友都为杜月笙得到这样一位可以抛头露面的夫人而高兴。因为许多年来,杜月笙在对外交际方面都是独来独往,光棍一根。他的前三位太太都是旧式女子,既不喜欢出门,也做不来外间的一切应酬。而姚玉兰自幼跟随父母闯过码头,见过世面,又是走红多年的名伶,说话一口京腔,轻脆响亮,杜月笙正需要这么一位风光体面的杜太太,也算弥补了他多年来的一大憾事。
    婚后,出于共同爱好,夫妻二人常常闺中切磋须生演唱技艺,也常常引吭高歌,自娱自乐,兴味无穷。姚玉兰洗尽铅华,专心做起了杜太太。但凡遇有赈灾义演,或者亲朋好友凑兴一起彩排,姚玉兰也会兴致盎然地粉墨登场。
    第二年,姚玉兰生下一个女孩,这是杜月笙的第一个女儿,杜月笙如获至宝,给女儿取名杜美如。杜美如满月的那天,辣斐德路杜公馆大宴亲朋,同时组织演出堂会,由当时风靡上海滩的梅兰芳、马连良联合演出,一时盛况空前。
    姚玉兰自打进了杜公馆,差不多得了专宠,如今又给杜月笙生了一个千金,更是母以女贵,被杜月笙宝贝得不得了。
    而华格臬路的三房太太,差不多等于被打入了冷宫。倒是三太太孙佩豪豁达些,能够排遣心中郁闷,将全部精力放到了两个儿子——维屏和维新身上。两个儿子念到初中后,三太太便报请杜月笙同意,带着两个儿子到英国伦敦求学去了。如此一来,远离了杜月笙、姚玉兰,倒也眼不见心不烦,日子过得悠哉悠哉。
    二太太陈帼英却是每天在醋意中耿耿于怀,好在华格臬路杜公馆场面大,杜月笙的许多活动要在这里进行,杜月笙在华格臬路公馆留宿的时候,没有了三太太孙佩豪的争宠,二太太陈帼英倒是多少得到一些宠爱。
    正房夫人沈月英却是格外萎靡、消沉。唯一的儿子杜维藩长大了,每天要出去读书,服侍他的娘姨保镖丫头当差一大堆,沈月英插不上手,也懒得过问,便一天到晚躺在烟榻上,吸食鸦片,烟瘾越来越大,加上本来身体虚弱,多灾多病,以致闭门不出,几乎与世隔绝。杜公馆搬到华格臬路以后,杜月笙为了沈月英照顾母亲方便,给她的母亲和她的老账房焦文炳,在杜公馆对面的一条弄堂里,另租了一套房子单住。沈月英只消走出房门,走出大宅,再走三两百步路,便可以与老母亲见面。但就是这几百步路她也懒得走,结果母女俩一年到头反倒见不了几次面。
    有一次杜月笙在公馆,偶然之间撞见了沈月英,不禁骇然大惊。只见她形销骨立,神情呆滞,瘦弱不堪,完全一副失去了活气的行尸走肉的样子。杜月笙动了恻隐之心,但他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使她戒绝鸦片。他晓得往日沈月英与金廷荪的太太关系蛮要好,便想让她到金家去住一段时日,换个环境,或许心境会好些,也好恢复一点元气。
    岂料,金廷荪的老太太规矩极大,她晓得杜月笙和金廷荪情同手足,便将沈月英当自家儿媳妇一样看待,晨昏必定要去请安,老太太搓麻将的时候要陪着,对老太太哪一步礼节都要走到,即使杜公馆送进来的东西,也要先呈到老太太那里去看过。沈月英何曾受过如此约束,不但没有达到开心解闷恢复元气的目的,反倒是被老太太诸多规矩折磨得苦不堪言,心情更加郁闷。好不容易请金廷荪说服杜月笙,如逢大赦一般搬回了杜公馆。
    从此,沈月英一门心思沉溺鸦片烟,结果天不假年,抗战在期间,杜月笙和杜维藩从香港转到重庆的时候,沈月英在华格臬路杜公馆病逝,终年48岁。
    三、开祠盛典创纪录
    1931年前后是杜月笙一生中的峰巅时期,这一年,他实现了一个终生夙愿,兑现了一个对外婆发下的誓言。
    29年前,15岁的杜月笙第一次离开家乡高桥的时候,对送别的外婆发誓说:
    “外婆,高桥家乡人人看不起我,我将来回来,一定要一身光鲜,一家风光!我要起家业,开祠堂!不然,我发誓永远不踏进这块血地!”
    为了实现这个诺言,杜月笙于1930年斥资50万元,以祖宅杜家花园为中心,收购周围土地50亩,招来名师良匠,建造起一座水木清华的祠堂。祠堂为五开间的门面,凡三进,头进是轿马厅,二进大厅,三进便是栗主奉安之所,亦为飨堂。门前两边雄踞的两座石狮子各有一人多高,栩栩如生,气魄壮观。飨堂里的一楹一柱,一龛一屏,莫不精工雕刻,蟠龙虬凤,精美至极。飨堂里将供奉杜氏祖先总主一座,大厅里供的是福禄寿三仙,又有两座一人半高的云南大理石屏,远山苍茫,白云泱泱,神似一幅写意的名画。
    杜氏家祠附设的图书馆,亦称藏书楼,是一幢两层楼的白石建筑,中分五楹,两旁各有一大间厢房。藏书楼中藏书十万卷,全由杜月笙友好门人捐赠。
    藏书楼之外,另外建起一座杜氏学塾。由于杜月笙幼年时家里贫困,不曾念过几天书,他要造福乡邻,让他们的孩子能有读书机会。
    1931年初夏,祠堂造好,附设的藏书楼和学塾也已竣工,杜月笙决定举行开祠典礼,亲身奉主入祠。门生弟子和朋友得知这一消息,纷纷劝他大做一场,杜月笙原本就有此意,听身边人一劝说,随即决定下来,朋友门人立刻行动起来,向杜月笙在全国各地的朋友发出请柬。
    到5月份,遍及全国18行省的贺礼,从天南地北四面八方飞来。其中最多的是匾,其次是联、屏、幅,还有古董器玩,旗伞花篮,以及礼券现金。而送礼之人,几乎囊括了所有达官贵人、社会名流、富商巨贾,其声势之显赫,令人咂舌。其中尤以党国政要居多,如:
    国民政府主席蒋中正、实业部长孔祥熙、外交部长王正廷、军政部长何应钦、监察院长于右任、司法院长王宠惠、军法总监何键、淞沪警备司令熟式辉、党国元老李石曾、警察总监吴铁城、陆海空军副总司令张学良、宪兵司令谷正伦、前北政府大总统徐世昌、前临时执政段祺瑞、前国务总理顾维钧、河南省主席刘峙、四川省主席刘文辉、安徽省主席陈调元、前黑龙江护军使朱庆澜、湖北省主席何成浚等。
    由于杜月笙祖上三代无从稽考,便做了一座总神主。为了将把这座总神主从华格臬路杜公馆护送到浦东高桥杜氏祠堂,杜氏门人朋友设立了一个庞大的领导机构,其中:
    总理3人:虞洽卿、黄金荣、王晓籁
    协理7人:张啸林、金廷荪、郭祖绳、蔡琴荪、胡咏莱、俞叶封、李应生文书处8人:主任是前国史馆副馆长,袁世凯称帝“筹安会”六君子中允称首魁的杨度。副主任是江西议员、民初政坛要角汤漪。六位秘书,首席为国民政府委员办公处秘书长陈群,以次皆为沪上名流:邱方伯、翁左青、徐慕邢、童学庸、许菩僧。由于这8位资望之高全国瞩目,因此方有“杜公馆8大秘书”之说。而事实上,这8位皆为杜月笙的朋友,杜月笙对这八位也从不敢以秘书待之。
    执事人则设了8大处:
    总务处洪雁宾、邬崖琴;
    警卫处王杉彦、江倬云;
    卫生处王培元、庞京周;
    庶务处张延龄、沉荣山;
    宴席处俞叶封;
    会计处杨渔笙、朱步青,
    剧务处张啸林、朱联馥。
    而这八大处中,各有“处员”十几到20人。
    八大处之外,另设招待主任两名:袁履登、李征五;副主任三名:樊潜之、杨虎、刘志陆。全部招待人员109名,另有外宾招待11名,总计120名。
    为了接待来自全国各地的客人,祠堂门前搭起一座五层高的富丽堂皇的彩楼,彩楼中央是戏台,楼后是嘉宾剧场,彩楼下是一片可容纳数千人的广场。
    祠堂四周空地上搭起100余间席棚,里面摆满各地送来的礼物,足有数千件之多。
    祠堂西面是一个硕大无朋的席棚,里面摆开200多张就餐圆桌,以供开祠盛典三日之中客人吃流水席之用。
    杜氏开祠盛典定为三日,第一日先行奉主入祠仪式,即将杜氏总神主从华格臬路杜公馆奉送到高桥杜氏祠堂;第二日正式举行开祠典礼,即将杜氏总神主牌位送进神龛里。此两日的下午与夜里以及第三日一整天,为南北名伶名票的评剧演出。
    1931年6月9日,奉主入祠仪式开始举行,从华格臬路杜公馆开出的奉主入祠队伍,多达5000余人,分别为仪仗、旗帜、台阁、伞牌,中西乐队;护送的军警、商团、学生、童子军;陪送的名流、贵客;踵贺的嘉宾、亲友……队伍连绵两英里,从华格臬路到金利源码头,足足走了两个半时辰。围观的市民,更是人山人海,将道路两旁挤得水泄不通。
    仪仗队的第一部分为金发碧眼的英国巡捕,一个个骑着阿拉伯骏马,排成整齐的队列,为一面硕大无朋的中华民国国旗作开路先锋。
    紧跟在国旗后面的,是举着“杜”字大旗的队伍,一连串三五十杆之多,旗之大令人咂舌,每一杆都要有三五人把住旗杆,两三人拉住旗角,七八人左右护卫。
    “杜”字大旗后面是法租界巡捕房里的安南巡捕。在当时,自行车还是很新奇的洋玩意儿,而近百名全副武装的安南巡捕,则全部推着崭新的自行车,四人一排,随队伍缓缓行进。
    安南巡捕后面是中国巡捕,一个个头戴钢盔,脚踏长靴,迈着正步,挺胸迭肚前行。
    由黄金荣办的金荣小学学生组成的童子军,穿一式的海军中国童子军制服,敲着洋鼓,扛着齐眉棍,负责护送钱业公会合送的旗伞牌亭。
    接下来是护送政要匾额的队伍,国民政府主席蒋中正颁的“孝思不匮”,淞沪卫戍司令熊式辉赠的“慎终追远”,军法总监何键赠的“辉光照国”,三面八人扛抬的巨型大匾,由淞沪警备司令部军乐队和一排荷枪实弹的步兵开路,由中央陆军第五师乐队,及一连步兵殿后护送。
    第二部分是由公安局军乐队、保安队员、铁华学校童子军护送的淞沪警备司令部张春甫副司令、上海市长张群、外交部长王正廷所赠的匾额。
    第三部分是由吴淞要塞司令部的军队、静安小学童子军,护送监察院长于右任、司法院长王宠惠等人的赠匾。
    最引人注目的是第四部分的军阀专号,即由陆军第五师军乐队开道,由闸北和南市保卫团、宁波旅沪小学童子军护送的军阀匾额,其中包括北洋政府的两位总统:徐世昌、曹锟,一位执政:段祺瑞,两位大帅:吴佩孚、张宗昌,一位少帅:张学良,这些征战10多年的北洋军阀直(曹、吴)、皖(段)、奉(张学良)、直鲁(张宗昌)各派各系的首脑人物全部到齐。幸亏他们送来的只是匾额,倘若这一帮人都来吃杜月笙的祠堂酒,说不定会在这里拉开战场。
    第五部分,集中了中央各院部长首长、各省主席,以及党国要人、法国官员的匾额。由江湾救济会的西乐队前导。
    第六部分由当时最负盛誉的海军司令部军乐队担任开路先锋,聚集了各国团体、学校、公会、私人赠送的旗伞与花篮。
    走在最后的,是整个队伍之“中心”所在——国民政府蒋主席于6月8日下午再次派员颁来一方祝辞匾额,这一块匾额使杜月笙荣宠倍增,杜月笙为此特地配备一座匾亭,由四人抬着走在杜祠神主轿亭之前。蒋主席的祝辞曰:
    诗咏祀事,典备蒸尝,水源木本,礼意綦详。
    敬宗收族,德在无忘,激彼秕秉,俗兹彛常。
    元凯之家,清芬世守,孝孙有庆,服先食旧。
    任侠好义,声驰遐迩,济众博施,号为杜母。
    肯堂肯构,实大其宗,爰建新祠,轮奂有容。
    簋簠旣饬,锵济攸从,式瞻枚实,介福弥隆。
    蒋介石的祝辞匾亭后,便是杜氏家族的神主轿亭。而护卫仪队竟然用上了宫廷銮仪,由人扮为金甲武士,拿着古色古香的刀矛剑戟。
    杜月笙头戴礼帽,身穿长袍马褂,带领他的几个儿子,手扶轿杠,走在神主轿厅的旁边。在他的身后,高冠峨服衣香鬓影的杜氏亲友门人,排起长长的队伍,陪伴他护送神主轿亭。
    在金利源码头,早已沿黄浦江干排好100多艘渡船,其中有轮只,有拖驳、舢板,尤有杜公馆自备的月宝、欢迎两艘游艇。大队人马到达金利源码头后,按顺序登船,于是大小船只,满载后立刻启碇,首尾相衔,源源驶往高桥。其中的两艘大轮,一艘专供女宾乘坐,一艘载的是杜公馆上下人等,护定那座神主轿亭。
    船队抵达高桥码头后,依照次序一船一船地靠岸,一船一船地登上码头,再按原先的队伍顺序排好,向杜氏家祠进发。杜氏亲友宾客下船,则有专车接送。杜公馆一共备下15辆奥司汀汽车,150辆人力车,更有上海的人力车夫看准高桥有3天好生意,纷纷把自己的车子用船运来拉客。
    从高桥码头到杜氏祠堂,八里路的路程,道路两边排起两条长龙,挤满前来看热闹的群众。
    这一天,各地宾客以及专程游杜祠看评剧的普通群众络绎不绝地涌来,下午席棚剧场竟多达一万余人,一万多人挤在仅可容四五千人的临时剧场里,其拥挤状况,可想而知。
    6月10日是开祠典礼,清晨5点一到,立刻鼓乐齐鸣,炮竹喧天。3支军乐队在飨堂前屋檐下,轮流演奏。
    杜氏祠堂里灯火辉煌,从飨堂、大厅、席棚,高大的彩楼和附近的三座牌坊,到沿杜氏家祠至高桥码头的路上,无不布满水月路灯,照耀得附近如同白昼。杜祠飨堂和大厅里人如潮涌,川流不息,几乎就要挤破了这幢五开间的厅堂。
    “栗主奉安典礼”开始,杜月笙身穿长袍马褂,面容肃穆,毕恭毕敬地将栗主安置在神龛里。
    所谓“栗主奉安典礼”,实际上就是杜月笙双手捧住用栗木制做的总神主牌位,把它送进神龛里,便是“奉安”——永久保存,经常祭祀。
    接下来是家祭,杜月笙率领四房太太,及一大群儿女,遵照古礼,面向神龛里总神主牌位跪拜磕头。
    家祭结束后,由国民党中央委员杨虎宣读国民党高层蒋中正及以次的党国要员的贺电贺词,然后莅临观礼的亲友、杜氏门人、嘉宾,各机关团体代表,一批一批地上前,对神龛里总神主牌位行礼,杜月笙则带着他的太太、子女在一旁答谢行过礼的客人。
    这一场行礼结束后,奉主入祠典礼宣告结束。
    这一天仅从上海专程游杜祠看评剧的普通群众,便多达一万余人。由于6月9日席棚剧场人满为患,险乎为之爆炸,10日和11日采取了紧急限制措施,限制一般群众乘坐杜公馆专轮专车。但没有杜公馆的专轮专车可乘,这些群众便自备交通工具。所以这接下来的两天里,由高桥到杜祠那8华里的“杜高路”,从早到晚贺客游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据统计,从9日到11日三天之内到杜祠的贺客逾10万人之多。
    正如6月11日《上海新闻报》以“人气白热”为标题,所作出的报道:
    “……剧场广可容数千人,但观者近万,几无插足地,加以天热场低,四围密不通风,观众挥扇观剧,莫不汗流浃背,全场空气,异常混浊,‘人气白热化’,五字形容,最为恰当。台上由张啸林、王晓籁两君维持秩序,卒亦无法驱散台上观众。入晚,客复陆续而来,跋涉十余里,畏难而退者,日必数千人。贵宾席中占有位置者虽极视听之乐,但兀坐通宵,呼吸急促,头痛欲裂,一身不能转侧,大有欲罢不能之势,诚有说不出之痛苦也。”
    一家名为《日日新闻》的日本报纸报道称:
    “……国人(日本人)方面有……诸名士均行参加,祠堂从海关码头乘汽轮向下流,约驶一小时间至高桥码头,在八支里(支那里)之田园中,其中有特为杜氏宗祠修筑之社高路,可行汽车,足为一日之清游。其宗祠之壮丽华贵,不待言矣!昨日并有梅兰芳、程艳秋等名伶之演剧,且招待参观者,飨以酒食。自朝至夜,八支里之道上,络绎不绝,于此足以见杜氏声誉之隆,可谓壮观盛况矣!”
    《福尔摩斯》报除了逐日刊载新闻,还刊载琐记曰:
    “……各界投赠,琳琅满目,上自国民政府主席,下至庶民,无不备礼申贺,登门晋谒者,更不止珠履三千之数。军政商学诸闻人,亦亲往襄理盛举,京沪男女名伶,复登台串戏,其盛况为空前所未有。非杜月笙君交游广阔,恩德感人,曷克臻此,而其孝思不匮,更足以励末俗矣!”
    杜月笙建造家祠及藏书楼、学塾斥资50万大洋,举行开祠盛典并唱3日名伶名票会串的评剧,再度斥资50万大洋。一掷百万金,完成了家族中的一件大事。此次开祠盛典,其声势之浩大、豪门之显赫,更为沪上空前绝后,为上海人津津乐道,传诵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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