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不改，流年不换

因为东陵大少爷回来了，几乎五陵区所有的年少女性都争相游走于双陵宅外。不过，外面的情形东陵大少爷也是知道的，所以尽量不出门。只去了一下，西陵玉出资修建的医馆，就在双陵宅西北边上的大街口，很近。
    当天，西陵玉也临时取消了去采集月熊之心的行程，一整天都陪着东陵翚瞎转悠。几年不见，那感觉，着实没什么感觉，还是和以前一样，自然和谐，偶尔嬉笑打闹。
    西陵玉和东陵翚腻歪在一起，柳赟和光翟也不搀和。不过，光翟依然时刻不忘自己身上的责任，始终保持着和西陵玉不近不远的距离，可以随机应变、瞬闪能至的位置。
    西陵玉和东陵翚坐在柳赟的慕星楼楼顶上，东陵翚随意托着，拉长了腿，而西陵玉正对着东陵翚的侧面，笑得甜丝丝的。东陵翚的出现，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大哥，我想见见娘。”西陵玉看着东陵翚好看的侧脸，光洁的额头，挺翘的鼻尖，性感的唇瓣，尖尖的下巴，难怪那么讨女孩子喜欢。听二哥哥说，大哥长得和娘亲有几分神似，是一个大美人，比之柳姨也不会逊色，但是西陵玉是完全没有对于朗月娡的记忆和印象的。朗月娡死的时候，她还不到两岁。
    东陵翚动了动，坐好，然后抽出腰间的江山笔，随意一挥，空中就幻化出一个女子曼妙优雅的身姿，黑发翻飞，容貌柔美，怀抱紫姬琴，笑意妍妍。东陵翚手里的笔又是一划，幻影消失，神祭就是朗月娡的故事，他已经告诉过西陵玉了。其实，他一直很疑惑，依照西陵玉对事物透析的程度，应该早就发现神祭的异常了。但是，西陵玉从来没有质疑，也没有调查研究。
    “娘的身世你也知道，飘渺宫最近关于她的消息也比较泛滥。现在她忙着应付，而且已经入住正宫了，协助宫主处理大小事务了，抽不开身。最重要的是，朗月楚那事不处理，她也不安心。总之，现在她是没时间来看你的，而且飘渺宫规矩森严，不允许擅自离宫，等等再说吧！话说，她还是神祭的时候，都不知道看过你多少回了。你这思念是不是来得太迟了？”东陵翚仰着头，看着月亮，今天是五月十四，离圆月就缺一线。今晚月光暗淡，星星也稀疏，夜色并不如何。但是，西陵玉喜欢看星星，尤其喜欢对着那个幸运星傻笑的习惯，一点没变。
    “哥，你都不知道，我第一次看到神祭用紫姬琴的时候，我有多震惊。三哥说神祭是个姑娘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可是，我不明白中间到底少了什么，感觉怪怪的，所以，我都不敢太多接触神祭。哼，还不是怪你，搞什么神秘，我一直跟神祭还有楚楚打听你的消息，他们就是一句话都不肯说，我的隐忧只增不减。”这世间之事，因果联系，事事相通，如蛛丝盘绕，牵扯不清。谁都不可以勘破命运，也没有谁能完全看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线。西陵玉摊开手心，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不知道那三条代表财产、生命和感情的线路是不是真的会指引她的人生。
    东陵翚没有继续之前那个话题，侧眼看着西陵玉的小动作和微锁的眉头：“这世间生命线断而又续的并不多，我见过的，只有你和娘。玉宝贝，我猜你以后必然会有一大劫难，甚至会为此付出生命，但是又或许是个转机，你会获得新生。你看到你的爱情线恩呢吗？我是我生平仅见，爱情线也断而又续的人，不知道是福是祸，你且行且看，终有一日会尘埃落定。生命无常，世事难料，为那未知的将来担忧，还不如珍惜此刻你拥有的一切。”东陵翚抬头，看着那颗属于西陵玉的命星，正好是幸运星，依然闪耀着它的光华。如果是人力不可更改的结局，那么也不需要劳心费力。如果是人力可以扭转的乾坤，那么凭着那么多人的守护，就算是毁天灭地的大灾也伤不了西陵玉。
    西陵玉点点头，目光落在对面慕日楼上同样看着星星月亮的柳赟和光翟身上，笑得很安心。
    东陵翚眉梢微挑，柳赟自然不需多说，那是西陵玉的三哥，而且和西陵玉见面容易，相处时间也多，彼此了解亲厚实属正常。但是那个光翟，始终是东陵翚心里一块解不开的疑团。西陵玉的解释可信，但是却不像事情本身，而且东陵翚在意的事，穿在光翟身上的火麒麟铠甲。
    “宝贝，你还记得耀煞吗？”东陵翚顺着西陵玉的目光看过去，柳赟和光翟相谈甚欢的模样，不知道他们的话题是什么。但是明显，柳赟并不排斥光翟，甚至把他视为知己好友。看来，他得闲要研究一下光翟这人的个人魅力。
    西陵玉抬起左手，扬起笑，想要炫耀一下她是绝对不会忘掉耀煞的，才蓦然发现，她的手腕空空如也，早已经没有了那个缀着火麒麟指环的红绳。一种无力感袭来，耀煞死了啊，死了好久了。没有人提，她竟然把他当做只是失踪了，可笑，真是可笑。
    东陵翚把西陵玉的每个表情和动作变化都看在眼里，那兴奋的笑和突然袭来的失落，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那是徘徊于希望与失望之间得不到救赎的痴恋。如果耀煞不死，会不会和西陵玉发生点什么呢？可惜，没有这种假设。
    火麒麟是耀煞收服的灵兽，不过后来也不知何故，火麒麟再也没有随着耀煞出现。光翟身上正好穿着火麒麟铠甲，这是巧合，还是藏着渊源？西陵玉知道多少，亦或完全被蒙在鼓里。
    “那个小杀手那身装扮价值连城啊！”东陵翚必须好心提醒一下西陵玉，不能那么单纯，不能那么善良，见什么怪人都信，见什么奇事也都不问。没有一个人会没有动机地对另外一个人付出，每件事都有它的代价。光翟想要的东西，西陵玉给得起吗？
    “哥，我不是娘亲生的吧？”西陵玉不再看那在光翟和柳赟之间跳来跳去的九尾狐，身体前倾，嘴巴靠在东陵翚的耳畔，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二人可闻。
    东陵翚全身一滞，然后咯咯咯地笑起来：“宝贝啊，你不会是爱上我了，想要嫁给我吧？”
    西陵玉撅撅嘴，耸耸肩，眼神不屑，东陵翚这样的男人最不靠谱了，被说自己，就算是别的任何女人，西陵玉也不支持：“我要嫁也要嫁二哥哥啊！你都不知道我多羡慕雨拾，可以被二哥哥那样的男人爱怜疼惜一辈子。”
    “你说的时候庄主的养女？老二跟我提过，也没什么特别的啊，不知道他那种眼高于顶的家伙看上了那个小丫头哪点。”
    “眼高于顶的是你吧！你没见过雨拾，你见过了就知道她的魅力是不可抵挡的。她就像是……不染纤尘的天外飞仙，怡然世外，不被世俗所束缚。你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一张白纸，为她纯洁得无可挑剔的心折服，而不忍任何不洁之物玷污她的神圣，会让人产生那种爱惜感和守护欲望。反正，你这种五花八门、浓墨重彩的男人，是不能理解那种纯洁之美的。”西陵玉回想起在御剑山庄的日子，其实雨拾很少和外人接触，但是对于西陵玉有着亲切感，基本西陵玉去书网，雨拾都会找她闲话家常。雨拾就是那种爱穿着白色儒士裙，白净，纤细，温柔，说话也是和煦而贴切的。
    “玉宝贝啊，我还真不懂那种晶莹剔透的女娃子，我比较喜欢你这款。要不，你嫁给我吧？你看我高大帅气、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修为高深、武艺高超还观天象知天命、通古今、运筹帷幄，简直就是绝世无双、百世难求，真是太便宜你了。”东陵翚猛然抓住西陵玉的双手，把她的双手握在手心，笑得十分得意，眼里的光华潋滟，毫不遮掩。
    西陵玉真想赏赐东陵翚几根银针，奈何恰好双手被桎梏，就知道东陵翚早有所备，就是冲着西陵玉的弱点来的。
    “二哥啊，我怎么觉得你在说无欢啊？”西陵玉眼睛里也眯出了危险的弧度，虽然打不过东陵翚，但是使点小伎俩，让他吃点苦头还是可以的。比如，打击一下他那种不可一世的骄傲。
    “他？人模狗样、歪功邪法、阴谋算计，怎么能跟我比？”东陵翚那表情更加精彩了，优越感有增无减。哎，西陵玉那点小心意，要和他的大智慧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啊！
    “噗！相貌、武功和权谋都比不过别人，就恶言中伤，可不是我亲爱的大哥的做派啊！”西陵玉猛地倾身，那是要强吻的姿势，吓得东陵翚弹开。果然，还是这招比较有效。当然，西陵玉也是有着东陵翚不会使用术法来阻止她的行为的自信。
    东陵翚瞬间恢复了他的丰神俊朗，以睥睨西陵玉的姿势，觉得该重新打量如今这个不是小孩而是女人的西陵玉了：“那你亲爱的大哥，该是如何的？”
    西陵玉也站直了身体，拍了拍屁股，整理了一下裙摆，笑得花枝招展，戏弄了这个爱戏弄别人的大哥，心情大好：“自然是……高大威武、英俊不凡、风流潇洒、天资聪颖、知人善任……外加世间所有的褒义词，恩，还有……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西陵玉说到了东陵翚的心坎上，尤其最后那个无可替代，听得那就一个飘飘然如卧云端。
    “但是，所有对我而言，都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比如，光翟。大哥，我不是傻子，但是，我愿意相信他。”西陵玉也不管东陵翚那一副甜蜜蜜的表情慢慢恢复如常，她还是要认真地表明自己的态度的。她注定，这一生无法像雨拾一样被保护起来，不谙世事，心思纯净。那么，也起码，还是可以守住心里的那份诚恳和真挚。善良的人，都获得意外的回报。所以，她这一生，多做善事，而一旦有了危难，也算是八方支援，虽然有着大风小浪的侵袭，但是结果都还算平稳安定。
    为什么那么轻易就答应了为无欢解毒？或者，她从一开始就背负着师父无羽对她的期望。
    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就相信光翟不会危害她？或者，她根本无所畏惧，根本不畏伤痛。
    这世上，有一种人，内心强大，所以，不畏其他。
    九尾狐蹲坐在光翟的肩膀上，这倒是让光翟感觉有些奇怪。九尾狐自然是优先主人柳赟的，但是在只有柳赟和光翟的时候，九尾狐对光翟也会特别亲近。按照柳赟的说法，也许是光翟的银色眼瞳和久久是差不多的，所以误认了亲戚。毕竟是牲畜，不比人的智慧。
    光翟也没有多想，他没西陵玉那种有时候热爱小动物而有时候又杀死不眨眼的纠结情节，久久要把他的身体作为短暂的栖息地，也随着它去吧！而柳赟并没有把知道的全说出来，因为他和久久有约定，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你有没有觉得，阿大和小玉儿的关系不那么单纯？”柳赟一双天眼，对门的西陵玉和东陵翚的小动作也看得一清二楚，甚至是表情也没有逃脱他的细致观察。
    “什么意思？”光翟的听力和视力都有限，只看得一个大概，基本听不到对面两人的对话。兄妹的关系，还能是什么？
    按照西陵玉自己的说法，柳赟想见就能见到，而东陵翚和东陵明确实多年来才见了这么一次，而且很快就要走了，这一走又不知要过多少时日。所以，一定会珍惜能和大哥、二哥哥在一起的，每分每刻。
    “你看的书少，不知道，古往今来有很多兄妹、姐弟之间的不伦之恋。”柳赟看似无意，却很认真地观察光翟的神色。果然被柳赟吓到了，愣是没反应过来。
    “西陵小姐是择欢楼主的女人。”光翟不认同柳赟的说法，全当玩笑。虽然无欢没再叨扰西陵玉，而光翟对西陵玉算是形影不离，也没见他们俩再见过面，但是，无欢和西陵玉的关系应该不会有错。
    柳赟恍然大悟一般，猛地一拍额头：“啊！有一次小玉儿生了病，一直叫着无欢的名字，醒来还说自己救了无欢。我一直当她说胡话，原来……竟然……难怪无欢连银河扇都舍得送，还真有一段往事。不过，小玉儿却绝口不提被无欢‘请’去干嘛了！不会是……做了那见不得人羞死人难于启齿的事吧？”
    柳赟继续看着光翟，不放过他丝毫的神色变化。不过，似乎没看出什么端倪。按说，光翟这种可以为了西陵玉毫不犹豫地付出生命的人，不该是这个无动于衷的表情啊！
    天眼啊天眼，你偏偏看不到人心。柳赟只得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