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不改，流年不换

神佑谷入口，光翟站在那里，等了很久很久。
    没有等到西陵玉，却等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觋渊？”光翟蹙眉，这个人一来到南方就消失了。
    “我已经找到神女了，日月双使已经将其迎回国内，愿你们活着回来。告辞。”当初一起出来的六个人之一的觋渊，银白色的眼瞳里闪烁着光翟看不懂的光芒。
    觋渊就这样凭空消失，就像没有出现过。
    光翟一下子懵了，觋渊找到了神女，神女是谁，最重要的是，西陵玉丢了。看来先要找无欢问清楚，然后召集同伴准备回国。其实一起出来的六个人，也只有囚鬼死在了东陵明之手，而其他人应该都还活着，按照小公主的说法。
    临西海而建，无欢长期居住之地，寻欢居。上次一次来这里，是光翟陪着西陵玉见无欢。这一次，却是光翟自己前来。
    在等不到西陵玉的同时，却得知了神女已经回国的消息，光翟心里的震撼实在难以平复。无欢不是说，西陵玉师门任务完成之后，才会把神女交出来的吗？为什么事情已经突然转变成这样了？
    虽然时间已经推迟到了最后期限，但是神使怎么会抛弃其他尚在南方的人，带着神女直接回去了？光翟记得，神使说过，老国王留下的空间术法只够启动两次，第一次就是送他们六个使者过来，那么这第二次就用来接神女归国了。那么，他们剩下的人，就要穿越九死一生的北方险境才能回去了！
    神使到底是太过无情，还是觋渊从中作梗？
    觋渊消失了那么久，却突然出现，而且把神女带走了。这事情可大可小，但是如果觋渊真的有什么阴谋，那么就很可怕了。而且，西陵玉现在也还没有等到。
    如果西陵玉从神佑谷出来，没有看到光翟，会如何呢？光翟第一次觉得十分急躁，他疯狂赶路，去找了无欢和无寻。
    此刻，无欢在教无寻拨算盘。
    “无欢，我只问你神女是谁？”光翟径自问，不管无欢的表情。
    “她呢？”无欢问。光翟不是应该和西陵玉在一起的么，也就是说西陵玉到了？或者，出意外了？
    “她失踪了。”光翟如实说，然后看着无寻，“小公主，觋渊说他找到了神女，已经被神使送回国了。”
    无欢手里的算盘嘭地掉地，算珠滚落一地，神色黯然：“她就是你们要找的神女。”
    什么？
    无寻一滞，原来如此，难怪……
    光翟一惊，竟然如此，只怪……
    “你告诉过觋渊？”光翟问。
    “没有。”无欢答，只有他知道，他敢确定。
    “那他怎么可能知道？该死！从小心术不正的家伙，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无寻道，她可从来没有信任觋渊，要不是他也天赋异禀被神使选中，无寻是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队友的。
    “小公主，我们赶快召集其他人赶回去吧，要先确认神女的安全。”前所未有的着急和慌乱，光翟有点置身水深火热的感觉。
    西陵玉就是神女？
    西陵玉就是大公主？
    西陵玉就是新国王？
    一直在她身边这么久，光翟竟然不知道。
    其实，早该想到的啊！又或者，真的这么想过，但是因为自己不愿意承认，所以否决了。
    西陵玉是任何人都好，但是如果西陵玉是神女，那么就天下大乱了，而且光翟和西陵玉也再无可能并肩而立了。
    无寻点点头，然后对无欢说：“放了延飞儿，我要带她走。”
    无欢自然知道就是地狱的那个银瞳女人。无欢和无寻的关系，很特别，从来不会给对方完全的信任，但是也从来不顾忌和隐瞒什么。
    无寻继而对光翟说：“你去找碎米子，把她带走。明晚子时，倚天区的裂痕汇合，过期不候。”
    裂痕？无欢恍然大悟，拨云见日。
    这一切，果然和推测的结果一样。
    光翟一刻都不想耽误，立马越窗，去诸贵区柳家找柳赟。灵狐公子的那只九尾狐，就是他的同伴之一的，碎米子。
    柳赟和好染在一起，柳赟正在和好染下围棋，好染埋怨柳赟欺负她。
    原本这些人都是完满的啊，却因为觋渊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就把大家都弄得神经紧张了。
    “光翟？”好染奇怪，光翟找柳赟干啥？
    “光光，你没和小玉儿在一起？”柳赟好奇地问。
    光翟不理二人，对着九尾狐伸手，说：“碎米子，跟我走。”
    九尾狐很乖巧，欢快地奔到光翟怀里，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神女肯定是找到了，光翟才会和她相认，带她走。
    “等等，光光，你要带久久去做什么？”柳赟拦住他，今天光翟神经兮兮地，抱走九尾狐也得跟这个主人打声招呼吧。
    “回家。”光翟淡淡地说。
    “久久的家吗？那我也要去，我答应过它的，要把它送回家。”柳赟当然碰到九尾狐的时候，就会说过的，一定会把它护送回家。
    “不用。”光翟冷冷地说。
    光翟闪身消失，带着九尾狐。
    柳赟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
    “想不想知道久久的家在哪儿？”好染看着柳赟，蓝色的眼瞳里闪着智慧的光芒，她抖了抖肩，空空如也。小火球早就跟上去了。
    好染和柳赟骑着飞鸟，跟着光翟。
    子夜，倚天区的结界。
    一百多年前，日月神教被四派九区诛杀逃亡，退到了北方。当时的四大门派领主就从西海到东边的神之禁区，倾尽全力设置了这个延绵的结界，不让日月神教有回溯的机会。
    当然，时间久了，结界的神威减少是必然的。日月神教幸存的人多次想方设法打破结界，在结界这里留下了不少裂痕。去年，四大门派各派出代表，来弥补结界的缺陷。
    刚刚在寻欢居，无欢折腾了半天。
    “你以为是搬家？”无寻皱眉，无欢是怕动静不大，不够引人注目，非要拉着他的九驹白玉车。
    “东西太多，没办法。”无欢收拾了很多东西，一些法宝神器，一些吃穿用度，这可是一场远征，需要做长久打算。
    什么都用不上，能够活着走到北极，就是奇迹了。无寻懒得和他解释：“不需要带着陪葬品。”
    “真有那么危险？”对于北方，一百多年前的记载就是死亡之地，最近一百年因为结界没有丝毫消息。
    无寻面无表情：“你要是活着到冰雪王国，我就让国王姐姐收你做第二夫君。”
    现在的国王，应该就是西陵玉了。
    “为什么不是第一夫君？”无欢这就奇怪了，难道冰雪王国的传统是，一女多夫？好可怕。而且，他无欢这么优秀的男人，不是应该是西陵玉唯一的夫君么？
    “你没资格。”无寻说话还是很不留情面，也不管无欢什么表情，“你到底走不走，再耽误时间，她孩子都生了。”
    “走走走，马上走。”无欢发现，他拿这个生冷的义妹完全没办法。最后他轻装简便，带着他惯常的装备，和无寻到了约定点。
    光翟已经到了，脚下是九尾狐。
    九尾狐看到无寻，就欢快地走过去，不过却被无寻一脚踢开，狠狠地说了句：“没用的畜生。滚！”
    曾经被无欢关的那个银瞳女人延飞儿，吸吸鼻子，闻出了九尾狐的味道，欢快地冲过去，抱起九尾狐：“米子，米子，你是我的碎米子。”
    无欢看着无寻凶狠的样子，再看看延飞儿亲切的样子，顿时摇头，人和人的差别为啥就差别这么大呢？
    光翟见人都到齐了，但是……多出一个人：“外人可以进入王国吗？”
    光翟，无寻，延飞儿和碎米子，除了觋渊和囚鬼之外的四个，已经汇聚完毕。但是，无欢不是冰雪王国的人吧！
    无寻森冷冷道：“没有他，诅咒之地都过不了，还别说再后面。”
    光翟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冰刃出现在手中，正欲朝结界的裂痕劈去。虽然这北方的结界被修缮过，不过毕竟旧不如新，破不如旧。
    “等等！”一个高挑纤长，水蓝色袍子的男子御剑而至，他手里握着夕挽，他的夕挽已经有了剑鞘，上面有西陵玉亲手绘制的图案。
    文剑东陵明，五陵内乱出现过一次，比武大会出现过一次，这一次也是在关键时刻，再次出现了：“你们也要过结界？”
    众人眼里掠过一丝异色，情况不妙，听说去年御剑山庄就是派东陵明下山弥补结界，那么这一次难道要阻止他们？
    如果非要大打一场，那么也是没有压力的，光翟、无寻加无欢，哪里是人力可以阻止的。
    “都是为了小玉儿就不要分彼此了，这里的裂痕是我补的，我来开，这样不至于惊动太多人。”夕挽出鞘，纤长的利刃划出一道蓝光，裂痕破开，露出一人的位置。
    “玉姐姐怎么了？你们在做什么？”好染忽然跳出来，柳赟拉也拉不住。
    “多事。”无寻眉梢一挑，感觉情况越来越不对头，似乎会越来越乱，原本是秘密进行的事，却偏偏搞得人尽皆知了。
    还没有人回答好染，又有两人落地，都乘着玉如意，一个枚红色衣服的俊秀男子，一个紫色衣服的美丽女子，正是东陵翚和朗月娡。
    东陵明看了朗月娡好一会儿，这才相信东陵翚不是吹牛，也相信西陵玉真的见过朗月娡，还是四岁时迷糊的记忆：“娘！”
    “明儿，是我。”朗月娡温柔一笑，走过去，仔细看了看东陵明，和他父亲东陵政长得极像，很清俊，又都是用剑的。
    好女人就该匹配这样的好男人啊！哈哈！
    柳赟也看着这个紫衣女子，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朗月娡死的时候他还小，完全没有印象。朗月娡也看到了柳赟：“傻孩子，我不就是你从神祭身上看到的……‘姑娘’吗？见到真身反而吓着了？”
    好染这下子大概理解了，神祭就是朗月娡。
    对，五陵内乱时，神祭从天而降，柳赟就是看到了他身体里是一个紫衣的美丽女子，竟然是自己的娘：“娘真的还活着？”
    朗月娡复活的事，东陵翚自然是告诉众人了的，而且西陵玉还真的见过一次，外加飘渺宫也有流传。但是真的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柳赟还是觉得太过不可思议。
    “是死而复生，以后解释。好了好了，要上演认亲的戏码，也请稍后继续。此地不宜久留，赶快过去，然后修补结界，掩人耳目。”东陵翚催促。自从六月底把朗月娡复活之后，可是和朗月娡每天在一起，有娘的感觉幸福得不得了，也是可以理解他们没娘疼的心情。
    “神……不是，那个玉姐姐的娘，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这是要干什么啊？”好染找到一个虽然变了样子但是还算熟悉的人，问。
    “具体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现在，你带着小赟赟回去。今晚的事情，也绝对不能对任何人说。”朗月娡知道柳赟从文不从武，半点武功都没有，去了只有死路一条，不能冒险，而好染更加于此无关，不能卷入。
    “不，我要去，我有‘天眼’，可以看到你们看不到的东西，有利无弊。我也知道你们要干什么，所以不用撇开我。放心，有久久在，我安全得很。”柳赟从延飞儿怀里抱过久久，径自走入结界的另一面。
    喂！
    好染是真的不明白。
    光翟、无欢、无寻和延飞儿也进去了，东陵翚和朗月娡也进去了，东陵明正欲进去却被好染抢先，他也不想耽误进去了，反手合上结界。
    一个场景，落入了一男一女眼中。
    “这倚天区的大事小情没有能瞒过我的，更何况西陵妹妹的事我自然要帮忙。”阎蓦骄傲一笑。
    “但愿一切顺利。”禾多多双手合十。
    阎蓦搂着禾多多的肩膀，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连他们都做不到的话，就没人能做到了。走吧，回去了。”
    禾多多点点头。
    禾多多并不是禾家的最后一个人，她原名麦田田，无欢曾经救过的当时无处可依的她。禾家人早就死光了，那个所谓的“应声死之劫”依然没有人解释得清楚。无欢和无羽共同的制造下，麦田田就成了禾多多，在无羽给西陵玉的一根羽殇针医治下被救活。顺理成章，西陵玉收容禾多多，禾多多自己得以安家的同时，效忠西陵玉来回报无欢。
    那些鸽子也是禾多多养的，是无欢送给西陵玉的。
    禾多多虽然不知道无欢为何要对西陵玉那么好，虽然无欢是世人口中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是禾多多依然相信无欢对西陵玉真心，也相信他当初救她是真心。起码，在双陵宅的日子是快乐，每年西陵玉回来的日子，尤其是温馨的，西陵玉待她情同姐妹。
    阎蓦的真心，也是在西陵玉的点拨下，禾多多才懂得的。比武大会，阎蓦倒下的那一刻，禾多多吓得魂飞魄散。才明白，原来这一生，再也无法离开这个男人了。
    今天的事，西陵玉有暗示明示提示，禾多多必须要帮忙掩护，甚至制造假象。禾多多很多事情不知道，甚至猜都猜不到想都想不到，但是她必须要帮忙，必须。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西陵玉还是要由她来守护，这是习惯，这是使命。
    结界这边的人，满心担忧。
    进入结界的人，前途堪忧。
    东陵翚，东陵明，柳赟，光翟，无欢。
    朗月娡，好染，无寻，延飞儿，碎米子。
    一群人像是事先约好一般，突然聚集，结成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