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不改，流年不换

须弥之境。
    又称迷幻阵或者白羽林。
    这里是最接近冰雪王国北极冰川的地方，黑夜很长，白天稍纵即逝。一眼望去，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色树叶的林子。
    极目望去，一片雪白，白色的草地，白色的树干，白色的树叶，纯净美丽，朗月娡由衷感慨：“好美！”
    “如果把王国建在这里，叫白羽王国，倒不错。”东陵翚发表自己的感慨。
    “你要是在须弥之境住上十天半月，不死也会疯。”无寻泼了东陵翚一瓢冷水，要是这里能住人，当然日月神教也不会继续北迁了。白羽林已经是北方灵力最为丰厚的了，虽然连南方最稀薄的地方都不如。
    东陵翚正想反驳无寻，好染大叫。
    “哇！好漂亮的大白兔。”好染朝一颗树下的白兔奔去，正想抱起来看看，却被光翟一个冰刃划过来，白兔死了。
    好染正想说光翟没爱心，却被无寻抢先说话：“找死啊！”
    “这是摄魂兔，只要与它的眼睛对视一眼，人的灵魂就被封印，很难解除，除非杀了那只摄魂的兔子。”光翟解释。
    “这须弥幻境才是最为危险的地方，所有的事物看似普通，其实都暗藏玄机，十分吓人。而且，你眼前所见之物，都可能是假的。所以，一定要保持心中的谨慎和清醒。”东陵明接着光翟的话继续说道，似乎每个人都是有备而来，对于北方的研究还是比较多的。除了好染，这个突然决定加进来的姑娘。
    好染悻悻地退回去，北方的东西各个都是神奇，各个都是危险，个个都是害人精。
    又是一群白兔走过，这次好染学了乖，也不动。仔细看着群白兔，竟然是兔子身体人脑袋，老少男女皆有之，还说着人话。
    一只跳在前面的兔子说：“国王筹备大婚，我们荒唐兔一族应该送什么礼物呢？”
    另外一只兔子迎合：“还能送什么，只得把长得最俊俏的兔丁送给国王当宠物了。”
    有其他兔子附和，表示同意。
    东陵翚等人一怔，西陵玉大婚，是什么情况？
    “她要跟谁成亲？”东陵翚江山笔一挥，钉在那只老兔子的身前一寸，狠狠地问。
    “几位大爷也是去抢第五夫君的位置吗？哎哟喂，你们可要赶紧的，不然别说第五了，就是第五十的位置都没有了。”老兔子身边一只母兔子说。
    “说清楚！听不懂人话啊？”东陵翚一怒，笔尖直逼老兔子的脖子。
    “哎哟，大爷你听我说，咱们冰雪王国的四大家的觋家、已家、唯家和嫦家都已经将自己最出色的青年送到水晶宫了，听说都和国王圆房了，准备生小孩呢！”母兔子旁边的小兔子说。
    有不少兔子迎合，表示的确如此。
    无寻丢出冰环，幻化成无数个冰环一一朝那群人头兔身的兔子砸去：“哼，荒唐兔，句句谎话，还不快滚！”
    一群兔子一惊，赶紧开溜，逃得比风还快。
    “这种兔子叫荒唐兔，从来不说真话，一说真话就会死亡。所以，它们说的，每一句是可信的。”光翟解释。
    众人勉强安心，这个森林的确是恐怖。
    继续走着，时不时看见一些稀奇动物，光翟或者无寻会简单讲述。总结，这地方不是人住的。
    地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冰鼠吗？”光翟看着无寻，不确定地问。
    无寻点点头，做出攻击的准备，手执双环，确定方向和距离：“东偏北半刻钟，一公里，不许失手。”
    光翟也握着冰刃，准备随时协助无寻，冰鼠很少接近地面，不易获得。冰鼠巨大无比，皮毛可以做暖冬的衣物，肉质鲜美，主要是肉多，成熟的冰鼠剥皮之后还上千斤，是冰雪王国最喜欢的食物。
    能在冬天到来之前，捕捉到一只冰鼠，也算是可解冰雪国没食材的燃眉之急了。
    诸人看着二人紧张兮兮的样子，以为又是一个强敌，却不想只是一只大老鼠，喜欢生活在冰层下或者地底下的大老鼠。
    冰鼠走近，却忽然停下，然后转身离开。
    一个怪人落到大家的面前，巨长的舌头拖到了地上，手掌和脚掌都是尖利的爪子，说话不清不楚：“国王已经下令，今年不许再捕捉冰鼠。”
    “不吃冰鼠，就吃长舌妇。”无寻冷冷道，这个怪人看形状和听声音，应该是个妇人。无寻作势，准备开打。
    “你说国王下令，怎么回事？”光翟抓住了关键字眼，但是表示很不理解。
    往年都是千辛万苦守株待兔地捕捉冰鼠肉储备着过冬，今天国王……西陵玉在搞什么鬼？也难怪了，西陵玉什么都不懂，根本不知道冰雪王国的现状。没东西吃，得饿死多少人，还来什么不许捕捉冰鼠的命令，昏君！
    “小妹妹，长舌妇你也不敢吃。国王下令，长舌族与日月神族和平相处，互不干扰。杀人者，以命抵命。哦，小男娃啊，国王说了，冰鼠濒临灭绝不能多捕，王国内定人定食定量，不必浪费。国王一天内就捕捉了上百只冰鼠，足够你们过冬了，还赏了几只给我们长舌族人呢！所以，今年你们不许私自捕鼠，可不，冰鼠们这才敢到地面走走。”长舌妇说话嚅嗫不清，但是大概还是听明白她的意思了。
    光翟和无寻皆是无言。
    上百只……冰鼠？一天！
    往年，他们举国之力，四处围追堵截，少则只有十几只，多也绝对超不过五十只。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哦，国王出了系列新规定，你们可别不小心犯了罪，会死的很惨哦。”长舌甩甩舌头，然后飘着。
    长舌妇走远，光翟和无寻慢慢回过神来：难道这就是神女？真正的神女！
    神女总是这么出人意料吗？
    神女真的可以解决温饱问题吧？
    光翟和无寻的心，慢慢地安定下来，也许预言真的会成真。西陵玉可以给冰雪王国带来新生。
    又走了一段路子。
    八个小孩走过来，各个娇俏可爱。
    小孩们拉着东陵翚几人的手，将他们朝不同方向拉去。小孩们说的话只有自己拉着手的人才听得到：“跟我走，国王要见你。”
    几个人的距离越拉越大。
    “啊！是傒囊！”无寻大叫，挥手，抓着冰环朝拉着她的小孩砸去。小孩一惊，一溜烟儿跑了。
    诸人也都反应过来，驱逐小孩。
    还好，有惊无险。
    “这种怪物可以变身为人，会蛊惑人心。好险，要是走到它们的树洞，必死无疑。”几个人重新聚合，光翟又解释。
    “处处都是骗局，不小心就会死，所以这里才叫迷幻阵或者须弥之境。”无寻这话是对东陵翚说的，那个要把王国建在这里的无知男人。
    这里已经离冰雪王国不远了，穿出白羽林，就是冰雪覆盖的大地。
    远远地，就可以看到冰川，虽然看得见，但是还是要走几天。
    黑夜里，冰川发散着淡淡的银光，十分好看。
    “你们有没有发觉，哪里不对？”好染细细地看了一行人，似乎大家的外表都有了细微的变化，变白了，像是进入着冰原还是会就染上了一层霜。
    几人自然是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有大惊小怪，也没有在意这点。
    “没有人探究出原因，但是冰川上的人都是如此。血脉越是单纯就越是白皙，不管是发色、眼瞳还是皮肤，都是如此。”光翟说出自己知道的，这也是冰雪王国用外表就能判断出身的原因。
    比如光翟和无寻，光翟是一半白一半黑的头发加银灰色的眼瞳再加比常人白皙的皮肤，呃……如果无寻有头发而眼睛能睁开，必然是雪白的发色加银白色的眼瞳再加她比光翟更加白净的肌肤。
    在看一行人被侵染的程度，朗月娡和好染比较严重，然后是东陵家三兄弟，最后才是无欢。不，无欢根本看不出变化，看来他体内的血是比较混杂的。
    两个将全身裹在厚厚的白布里只露出额头和眼睛的人，出现在八人的眼前。他们的手里一个拿着日杖额头刻着日纹而另一个拿着月仗额头刻着月纹，两人就是冰雪王国的日月双使了，他们跪在无寻，不，应该叫曌翊寻的身前：“欢迎小公主即第六使者回国，欢迎第三使者回国，欢迎六位贵客光临，神女已经等候多时了。”
    当初王国派出寻找神女有六大使者，分别是代表视、嗅、味、听、触和第六感的碎米子、延飞儿、光翟、觋渊、囚鬼和曌翊寻。如今三人消亡，三人回归，尚算不辱使命。王国不会忘记，有人牺牲，他们的家人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但是，死去的人却是不能复生的。像朗月娡这样的非自然死亡，才有一线生机。
    “神女回国可好？”光翟问，或许他更关心的是，西陵玉是否安好。
    “王国近来可好？”曌翊寻问，毕竟她是王族的血脉，王国是第一要紧的大事。
    两人同时问，日神使分开答，清清楚楚：“神女回国之后兢兢业业，王国也在她的带领下蒸蒸日上，长存黑暗的人民也看到了希望之光。”
    “继位大典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当中，只等着几位贵客光临。”月神使补充，眼里划过一丝疑虑。王国自建立以来第一次见到外人前来拜访，虽然神女说了这些人都是她最重要最不可缺失的亲人朋友。
    王国习惯称呼曌翊寻为小公主，但是称呼曌晶朋却是神女。这个神女，就是西陵玉，未来的命定的冰雪王国国王。在正式成为国王之前，所有依然尊称她为神女。
    不过，外族的人都称她为国王。
    几个人在日月神使的带领下，朝着国王所在的水晶宫走去。这一路，看似不长，却像是走了一生。
    他们将要见到了，那个期盼的人。
    但是这一见，却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甚至导致了天下大势的倾轧。任谁都无法想到，不久后的将来，鲜血将染透这片冰川，让白和红交织在一起，绘出悲伤而绝望的轨迹。
    此时的极北冰川处于夜半年，一天二十四个时辰都是黑夜。夜半年大家都是在月亮爬出来的时候外出行事，而其他时候睡觉休息。完全颠倒了日夜。
    “冰雪王国的子民大多冷漠，却都无害。”光翟边走着，便给大家介绍。
    这时候看不到月亮，应该是晚上，也不见有人四处走荡。除了他们自己在日月神使的带领下，朝着远远就能看到的水晶宫走去。这座水晶宫掩藏过许多故事，其中最为神秘和隐晦的就是邪恶帝国覆灭之前的那段变故。大国师和太后的惊世之恋，还有与恶魔缔结协约的怪胎帝王，那段痴缠着最后悲剧收场的故事。
    而这座水晶宫，相传就是当初邪恶帝国为早殇的太后准备的行宫。
    原本以为那只是传说，但是真的看到水晶宫，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毕竟，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能够活着从南方到达极北之地，然后又安全返回。现存的世界地图，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伟人绘制的。这一次，这一行人也算是完成了一大创举了，虽然，他们未必能够活着再走回去。
    “哎，你们见过我家玉宝贝后都准备干啥呀？”东陵翚大声说道，他比较好奇这个。
    不过，似乎没人准备回应。
    “自然是各回各家。”柳赟习惯性地搂了楼双手，却发现如今的怀里空空如也，再也没有他的久久，一阵空落袭来。
    好染这一次很细致，自然地挽起了柳赟的手，希望可以给他一点宽慰。
    “一切等见过玉儿之后再从长计议，我看这冰川的确不是人住的，玉儿在这里也不知道能支持多久，等同慢性自杀。”朗月娡捋了捋披肩的发丝，原本她是可以不用来的，毕竟她如今在飘渺宫的身份实在特殊，她一离开会引起不小的震荡，好在有了如命顶住各方压力。不知道为何，她总是很担心，担心西陵玉，也担心东陵翚，总觉得以东陵翚的性格，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其他人也没有说话，只有朗月娡他们一家人走在一起，闲话家常。光翟、无寻和无欢走在前面，脚步稳稳，像是要去做什么大事。
    路边都是用自然闪光的植物照明的，长路弯弯斜斜，一直延伸到水晶宫的门前，这么看过去，就像是一条长龙。这样的风景，似曾相识，就像是无欢在第一城的私宅，城府。晚上城府的外墙上面，也是这样堆着一盆盆的金盏花，远看就像是一条闪光的长蛇。
    “这种草叫什么？”无欢问。这种草的形状看似普通的麦冬，不过它的叶子却是银色透明还泛着光辉的，把这个极夜的世界照亮了，光线很柔和。
    这种植物，似乎在南方不曾见过。
    “幽冥草，性寒，只在冰川上生长。传说中，是接引死亡之草，和红色忽地笑一般，都是开在幽冥地府的黄泉路上的。”光翟对于这种草是从小见惯了，也不觉得奇怪。
    以前他还和西陵玉谈论过这种草，西陵玉当时就两眼放光，说什么要是这种幽冥草可以被引进到南方的话，那就是可以和金盏花媲美的夜间闪光植物。
    不知道，西陵玉这愿望，会不会实现？
    其实，幽冥草在南方山巅常年积雪的地方，应该是可以存活的！
    无欢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原本大红色的布料已经被冰川奇异的风雪侵染成了白色，正好是西陵玉喜欢无欢穿的颜色。看看其他人也是，几乎都被这层冰雪侵蚀了，连头发都染上了白色。也难怪这冰雪王国的人各个皮肤白皙胜雪，头发也大多是纯白或者黑白交加。
    据说，血液越纯净，被侵蚀得就越快。西陵玉是纯血，不知道她的模样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这场没有西陵玉参与的旅程，终于走到了尽头。回顾这条路，牺牲了一人一狐，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但是更加觉得命运不公，凭什么死掉的不是哪位重要人士？
    可笑，可笑，到了如今，竟然还在思考这种无聊的问题。
    无欢凝眸，西陵玉就在不远处的冰雕圣殿里，那朵佛光莲已经开到尽头了吗？她就会在他面前，一片片凋零吗？
    隐隐地，觉得有点心痛，无欢微微捂了捂心口。
    “蠢猪，你肯定会被她骂的，你这一路上可没少用灵力！”无寻把双环套在手上转圈玩，明显她回来之后心情大好，孩子心性也展露出来了。
    无欢耸耸肩，无所谓的样子：“我还没那么容易死，遗书还没写呢！寻，我若死了，择欢楼便交给你了！”
    “免了。你那什么破楼，势力盘根错节，我才懒得管。你们有如烟似雾如花似玉四位大美女么？你死便死了，与我何干！”无寻手上的双环依然旋转着，且速度越来越快，几乎让人看不清了。
    “你就是嘴巴硬，等我真的死了，你可千万别抹鼻子。哎，可惜了，就算是你为我伤伤心心地哭了，我也看不到了。”无欢打趣道，不过也不显得消极颓废。
    “祸害遗千年，你哪里那么容易死。”老实说，无寻从来不觉得无欢这么骄傲自大的人，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失败，怎么会觉得自己会死亡。
    哈哈哈！
    无欢爽快地笑起来。
    但是那笑的背后，掩藏的心伤又有几个人知道呢？无寻是知道无欢命不久矣的，所以还希望无欢或者的少数几个人，都把希望寄托在西陵玉身上。
    但是，西陵玉的解药，到底能不能治无欢呢？
    只有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