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爱,够不够

第45章


  “我爱你。” 他咬着牙关,温柔地答。
  他,说爱我。
  这个时候,他还说,他爱我。
  耻辱、伤害、欺骗,和令我痛不欲生的母子离散,他居然还说爱我。
  我承受不起,也不愿再接纳这种爱。
  爱一个人,怎么舍得,怎么可能痛下狠手。
  我咬咬牙根,继续愤愤地问:
  “为什么一次次伤我?” 
  我不明白,既然他口口声声说爱我,为什么一次次如此惨绝地伤害我?
  “我恨你。” 他依旧温柔地说。
  他恨我。
  恨从何来?十年前,我与他素不相识。
  按他说的,那时他已爱上我四年了。
  我生死相爱的人,恨我如仇,处心积虑地伤害我,要除掉我。
  是我引狼入室,与狼共舞,拥狼共枕。
  是我,害了自己,更害了我的至亲,阳阳和悠悠姐。
  我,该死。
  我,心死了。
  我,不想活了:
  “鹤翔,你杀死我吧。” 
  “舍不得。” 他痛苦绝望地看着我。
  他,舍不得?
  我,流泪了。
  他,还会舍不得。他,还是爱我的。那他会有至少一念之仁吗?
  我,近乎哀求:
  “鹤翔,放了我吧。” 
  “不可能。” 他咬着牙根,很决绝。
  我,抱了最后的一丝希望,缓缓地跪在他脚前,柔声哀求:
  “鹤翔,放了阳阳和悠悠姐吧。他们是无辜的。你要我怎样,都可以。”
  我,又何尝不是无辜的。
  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儿,与世无争,清心寡欲的我,又得罪了谁?
  又怎么可能让他如此地恨我,除之而后快?
  我,心已经死了。
  只要能保住阳阳和悠悠姐,我的身体,我的人,随便宰割吧。
  他,也跪下来了。流泪了,摇摇头。
  他没有答应,我已经是尊严尽失的临死的哀求。
  我又一次,彻底绝望了:
  “枉被孩子称爸爸,你能算什么父亲?孩子竟有你这样无情无义的父亲?”
  “别无选择。” 他很决绝,冷冽。
  我如入寒冰。
  我见识到了,什么是道貌岸然,人面兽心。
  我,丝毫都没有生的愿望了。
  心死的我,只想这具肉体也早点死掉:
  “我可以自己死。” 
  我,已经彻彻底底地万念俱灰。
  他摇着我,是他在温柔地哀求我了:
  “凝凝,你会活下去。阳阳不能没有妈妈。” 
  我死了的心,又跳动了。我的阳阳,我活着一天,就想保护的阳阳......
  我最心肝宝贝的阳阳,我最疼爱的阳阳......
  我无力地哭倒在地上。
  有爱,却没有保护爱的能力,爱,也是枉然。
  我,疼爱阳阳,可是我,无能为力......
  我无力地抬起泪眼,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他,看不懂他眼里的痛不欲生:
  “你不杀我,我可以离开你。” 
  他紧紧地把我抱进怀里,那个我多么眷恋过的温暖的怀抱:
  “凝凝,你是没处逃。” 
  我闭上眼睛,再不想看见他:
  “我真希望从没认识你。” 
  “晚了。” 
  我,心如死灰。
  “我真希望从没爱上你。” 
  “迟了。"
  ......
  我,很恨。恨死了,我自己。
  我厌烦了昏倒,却又一次不争气地昏倒了。
  我不想再被他救活,却又一次给他精疲力尽地,救活了过来。
  我不想再被他照顾,却又一次给他没日没夜地、温柔地照顾着。
  我伤心绝望时,他会温柔地提起阳阳的近况,拿阳阳的照片和画给我看。
  我想自己了断,他不给我任何机会。
  所有的,我可以想到的,可以用来结束我自己的物品,都找不到了。
  他和钊哥,更是二十四小时,紧密守护。
  我想恨他,可是我恨不起来。
  他越来越瘦,越憔悴,我仍敌友不分地会心疼他。
  所以我更恨我自己,恨我自己仍深深地爱着眼前看似美好如初的他。
  我,恨死了我自己,恨不得,马上死。
  可是,我求死无门。
  我只能每天以泪洗面。
  我恨不死自己,就想恨瞎自己有眼无珠的眼睛。
  我眼睛,火一样痛;我的泪,哭干了;我的眼睛,终于哭瞎了。
  我,没有死,但如愿以尝地哭瞎了。
  我,笑了,我终于看不见了。呵呵!
  眼不见,心少痛。
  我不用再看见俊秀儒雅,却令我心痛欲绝的他。
  他抱着我,竟大哭出了声:
  “凝凝,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还能怎么样?
  我,盲了。
  用手,试探着,想帮他拂去泪水,拂空了。
  我,笑笑,轻柔、娇声地对他说:
  “鹤翔,我想听莫干剑池的水声。” 
  他,继续在哭。
  我听的出,他的痛;我感觉得到,抱着我的他,在抖。
  我继续撒娇哀求:
  “翔,我,眼睛瞎了,只能靠耳朵了。我,跑不掉的。带我去,可以吗?” 
  相爱四年,我第一次,如此亲密地称呼他。
  这是我痛定思痛,最大力气的哀求了。
  他,居然答应我了。
  早知道,我应该哭的更多些,早点儿把眼睛哭瞎。
  浙江莫干剑池。
  物是人非。
  当年恩爱如神仙眷侣的我们,如今,一个是杀手,一个是杀手的目标。
  杀手不杀目标,目标一心求死。
  人生该有多讽刺、多残酷。
  给了我美好,又生生地毁给我看。
  呵呵,看不到了,我,盲了。
  呵呵,不必想了,我疯了。
  好在,一切都快结束了。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我身上唯一,也是最宝贵的物件,就是他送我的项链表。
  那是他和我,爱的见证。我,想带着当年的爱,死去。
  那是阳阳,悠悠姐,和我最后联系的纽带。我,想带着对他们的思念,死去。
  快了,一切马上就要彻底结束了。
  我,很乖,很温柔。
  由着他抱起我,亲我。
  我把自己挂在他脖子上,那是我当年最喜欢的感觉。
  我认认真真地亲他,用手在他怀里,如当年那样摸索着他衣服上的褶皱。
  轻柔的摸索着他尖瘦的下颚。
  他,太瘦了。好像,只剩骨头了。
  发生了那么多事儿,我依然爱他,心疼他,竟一点儿也不恨他。
  只可惜,我们缘份尽了。
  他说过,喜欢我轻柔的声音。
  我轻轻柔柔地对他说:
  “鹤翔,我很爱你。谢谢你带我来。多谢你!” 
  我多谢他带给我的那些美好、甜蜜、温馨,和温暖。
  他带给我的伤害,他对我的恨,就随着我的死,散去吧。
  我,依然深爱着他,依然思念着阳阳和悠悠姐。
  但是,我一秒种也不想,万念俱灰地苟延残喘。
  他,会好好的对阳阳。阳阳毕竟是他的亲骨肉。
  没有了被追杀的妈妈,没有了饱受伤害的妈妈,没有了已经哭瞎了的妈妈,阳阳可以过得更安全、轻松了。
  我,很开心,我很快就可以死了。
  终于到了剑池旁。
  我看不到,只好凭借游人的赞叹和议论,凭借上一次来时的深刻记忆,来判断是否到了,我想到的地方。
  人,一门心思要做什么的时候,就会有奇迹发生。
  我,一个刚失明的人,凭借记忆和勉强的耳力,竟真的来到我的目的地。我的葬身之地。
  呵呵,我要解脱了。我连自己,都不用恨了。
  因为,我终于可以死了。
  “咯咯!太好了。” 
  我开心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无忧无虑、痛痛快快的,像孩子一样地,咯咯地笑了。
  “鹤翔,多谢你!我最爱你了!” 
  是的,此时此刻的我,最爱鹤翔。
  我为了他,放弃自己了,放弃了阳阳,放弃了做母亲的责任。
  因为他,我,放弃了一切了。
  他,很沉默。
  我,无所谓了。
  自己轻轻地唱起了那首长相知:
  “......我与君,长相知。长命无,绝衰...... ”
  一曲唱罢,旁边有游人赞:
  “那个盲人。唱的真有情意。” 
  还有游人,我要再等等。
  我不愿自己的死,影响到游人的心情。
  过了好一会儿,周围除了瀑布的水声,好像已经没有别的游人了。
  他,还暖暖的拥着我。
  我想,是死的时候了。
  心里一阵绞痛,又很快就平缓了。
  一切都该结束了。
  我,这个盲人,又轻柔地小声唱起来。
  边唱,边又轻轻跳起来,我的绝唱,踏歌:
  “君若天上云 ,侬似云中鸟,相随相依,映日御风。
  君若湖中水,侬似水心花,相亲相恋,与月弄影。
  人间缘何聚散,人间何有悲欢......” 
  我从他怀里旋了出去,我旋的很快,到了我感觉好的地方。
  用力后仰,我飘起来了,快速下坠,成功了。
  我,终于可以死了。我,很开心。
  就像莫邪为丈夫投炉一样儿,我,为了他,投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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