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曹操有个约定

第91章


她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神甚至带了些狠厉,“要不顾一切地收着!”
  我的手抚上肚子,感觉它有力的跳动,所有锋利的爪牙都柔和了下来,我低头重整了一下情绪,再抬起头来时,微笑着对惊水说道:“你说的对,我要不顾一切地收着这份礼物!”再端起饭狼吞虎咽地低头吃起来,脸上有水滑过,到了嘴边甘苦同在。
  以后的日子,我们都在等着春天的到来,惊水似乎非常期盼,时不时地望着那个通气孔深深呼吸着,然后告诉我春天很快就要来了,因为空气里已经渐渐可以闻到它临近的味道了。
  而就在这春天一步步临近的时刻里,惊水却在一天凌晨突发高烧。
  我端着水过去时,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急着喝,而是恹恹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躺着。
  我以为她太累了,便将她扶起来一点,碗凑到她干涸的唇边她却不动,而是将头倚靠在我怀里。
  “岚嬗。”她冰凉的指尖抓住了我的手,“我刚刚做了一个梦,很真实很真实的梦。”
  她在微微发抖,我放了碗忙将她抱紧了一点,可是又怕触及到她身上斑驳的伤痕弄疼她,只好用自己的体温贴近她微凉的身体。
  “你不好奇我梦见了什么吗?”
  “嗯,好奇,那你说说,你都梦见了什么?”
  “那是每个少女都会做的梦,我穿了大红的衣裳,我娘给我梳了个漂亮的发髻,然亲手为我盖上了绣着合欢花的大红盖头,外面爆竹齐鸣还有宾客们的欢笑声,媒人喊着‘吉时到了’,大家都送着我上了花轿,这世上最美的花轿……”惊水眼中蒙上一层迷幻的色彩,整个人看起来那样光彩照人,仿佛此刻她就身在花轿之中。
  所以,我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只当那真是一个梦,一个让所以少女都不愿醒来的梦。
  “……我们终于拜过了天地,他许过我会在春天花开最好的时候娶我过门,许我一世……我们真的拜堂了!他掀开盖头的时候还在微笑,说他以后会对我好,会对我好……”
  有灼热的液体落在我手背上,惊得我一颤,惊水阖着眼睛依旧在囔囔地说着。
  我摸了下她的额头,身体明明是凉的,额头却烫得惊人!
  我摇着她的肩膀喊道:“惊水你醒醒!你发烧了!我去叫人……”
  惊水睁开眼睛,紧紧攥住我的手,“……你别走,岚嬗,别走,我还没说完呢……”
  “你在发烧,我去叫人来,等你好了我一定听你慢慢讲。”我的眼泪不停地跳眶而出,惊水却依旧紧紧地攥着我的手,眼睛里带着一半清明一半迷糊。
  “……你别走,我冷,你抱抱我好不好?”
  我泣不成声,看着外面漆黑一片,连远处的火把都是无声无息的,这时候叫人根本没有人搭理,所以只能紧紧地抱着惊水越发冰凉的身体。
  惊水的手慢慢地抚上我微微隆起的肚子,眼中带着一丝柔和的目光,“真好……你怀里,竟然有他的味道,真好……”
  “惊水,你说过我们要一起等到春天的,都说好说话要算数的,你不会食言的对不对,你一定不会食言的……”我竭力地想把她的身体捂热,却依旧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地流失。
  胸口好像被什么狠狠地撞上,沉闷的痛楚是恐惧和心痛在用力地交织着。
  我忽然希望时间在这时候停一停,稍微停一停,只要慢些带走她身上这些仅有的温度就行。
  “……是,我不会食言,”惊水扬起一个苍白的笑,“岚嬗,我答应过那个人,会让你好好的,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地出去……这样,我才不会食言他也就不会食言……”
  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我惊惧地将她摇醒,“惊水,你再等等,天很快就亮了,很快就会没事的!再等等,求你再等等!”
  她睁开眼,清醒了一下,又固执地往那个通气孔的方向看去,只有一束星辉。
  她蠕/动着唇轻轻说着什么,我俯耳去听。
  她说:“这一次,春天是真的来了。”
 
     ☆、【093折】君临,梦中魇
  【093折】君临,梦中魇
  第二天有人发现我们时,我还维持着那个俯身听惊水耳语的姿势,怀里的身体却早已经凉透了。
  有人过来把我拉开,将那具冰冷的身体用席子裹了抬出去,那头原本长而漂亮的黑发被拖在潮湿的污泥里,早已和它的主人一样失了生气。
  我的眼睛已经干涸了,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来,手里空空的,那冰凉似乎还在,可已经空了。
  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或许,我现在应该躺回去好好地睡上一觉。
  惊水说,这一次春天是真的来了,新的一年来了,也该有个新的开始,我应该好好地睡上一觉,然后等待一个全新的开始……
  站起来时,下腹有一阵坠痛,有温热的液体慢慢地沿着腿滑/下,我的手轻轻地贴在小腹上,无意识地重复着:“等等,再等等……我现在只有你……再等一等……”
  曹孟德,你得快了……因为我真的快撑不住了,我和孩子都快撑不住了……
  “起来起来,别睡了!”一双手用力将我摇醒,快起来!”
  睁开眼睛,是张生面孔。
  “你们两个,快带她出去洗洗换身像样点儿的衣服,误了时辰你我都担待不了!快点!”
  我还没完全清醒就已经一左一右被两个中年妇人搀扶出去。
  随后便像烹调鱼肉之前要刮鳞清洗一般,任那两个妇人给我宽衣洗浴,其中一个看到我换下来的衣物时,低声呼叫了一声,引得另一个人心惊肉跳地提醒她要噤声,结果看到她手里的衣物时,同样也吃了一惊。再看向我时,眼神里竟多了丝怜悯。
  我淡淡地看了那衣物上零星的血迹,手无意识地抚上小腹,它的跳动在减弱,我一直都能感觉得到它生命在减弱,却也只能作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简单地用热水洗去了这一个多月的地牢湿气,我感觉清醒了一些,换上干净的衣裳时,我这才发觉自己瘦了很多。
  原本就不大的衣服套在身上像是挂在单薄衣架上一样,就连原本已经隆起的四个月的肚子也已经看不出来了。
  收拾干净之后,又被两个妇人搀扶到那个生面孔的将士面前。
  他扫了我一眼,继而对那俩妇人使了眼色,“走吧。”
  走过冬雪初融的院子,空气里隐约还有些冰雪气息,但已经可以看到枯瘦的的枝桠上冒出了一点点嫩黄新绿。
  春天是真的来了。
  直到拐进了一条长长的抄手游廊,我的视线才被隔断。真是奇怪,期盼了那么就的东西终于来到自己面前时,我竟觉得有些厌恶。
  我被带到处由重兵把守的院落停了下来。
  那将士立在门口恭谨地作了揖,“大人,人已带到!”
  少顷,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沉而生冷,“带进来。”
  那将士回头看了看我,似是斟酌了一下,然后让其中一个妇人扶着我进去。
  推开门,屋里有一股炭火将息的暖气迎面扑来。
  我被一路带到了后面的书房。
  身旁的妇人对着书案前的人福一福身,小心翼翼退出去带上了门。
  我站在原地未动,只是看着那个伏在桌案前尚且看不清面目的人,而他低头看着的,正是我的画像。
  良久,静得都能听到一根针落地的空气里兀地起了一声哼笑。
  那人慢慢地抬起头来,嘴角带着冷硬的弧度,眼底渲染着一丝狰狞。
  “夫人可真有能耐,张某翻遍了整个宛城,却还是最后一个找到你。”
  一点一滴地把这个人的样子看进眼里,刻在脑子里。四十不惑的模样,两鬓生灰,狭长的双眼明明带有疲惫之色却硬被一丝似笑非笑挤成了狰狞,阔脸宽鼻,古铜肤色。
  张绣,张大人。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手中翻覆着宛城人的生死。
  张绣眼中目光骤冷,带了丝怒色道:“你笑什么?!”
  我一瞬不瞬地回视着他的眼睛,张了张口,许久才有一个沙哑如同从老旧的留声机里流出来的一样,“……你真可怜。”
  张绣愣怔了下,蓦然笑出声来,“哈哈,我可怜?你说现在我们两个谁更可怜?哦,不对,应该还有一个人比我们都可怜!”他一步步不紧不慢地踱过来,视线将我从上而下打量了一遍,落回我脸上,伸手猛地将我下巴抬起,“哼,这就是曹孟德的女人。他原想不费一兵一卒从我这里拿走宛城,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爱的女人会先落在我手里。你说,我们谁更可怜一些?”
  “然后呢?抓了曹孟德最爱的女人,然后呢?用这个女人来交换一个宛城?”我嘴角慢慢地展开一个笑靥,“这就是你的可怜之处,你不理解对手却偏偏要往反的方向去了解对手。”
  “谁跟你说我是曹孟德最爱的女人?又是谁跟你说,曹孟德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他想要的东西?还是你已经病急乱投医,宁可信其有,杀错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张大人,你的城,早已经不攻自破了。你不妨走出去看看,现在整个宛城的百姓,哪一个是愿意拥戴你的呢?”
  张绣面上一僵,手往下一寸,紧紧地扼住我的脖颈。
  “你说的对,我是病急乱投医,若不是你我又怎会民心尽失!曹操/他想南征荆州却要我张某的城池作陪,他凭什么!如今他挟天子以令诸侯,别以为大家都怕他,逼急了我张绣,我也会先拉上几个垫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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