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火之歌

第187章


“因此我是某位神祗手中的硬币,对吧,爵士先生?”
“不,”巴利斯坦爵士答道,“您是维斯特洛真正的君主。假如您认为我还值得佩剑,我将永远是您忠诚的骑士,直到生命的尽头;如若不然,我满足于侍奉壮汉贝沃斯,做他的侍从。”
“假如我断定你只配当我的弄臣呢?”丹妮挖苦地问,“或者厨子?”
“我会非常荣幸,陛下,”赛尔弥平静而尊严地说,“我烤苹果、煮牛肉不比别人差,还用篝火烤过许多鸭子。我希望您喜欢油乎乎的烤鸭,有焦黑的皮和带血的骨头。”
这番话让她微笑,“要能吃到这样的美食,我宁愿当个疯子。本·普棱,把你的剑交给巴利斯坦爵士。”
但白胡子不接受,“我把自己的宝剑扔在乔佛里的脚下,之后再没碰过一把。只有从我的女王手里,才愿再度配剑。”
“如你所愿。”丹妮从布朗·本手里拿过武器,剑柄朝前递出,老人恭敬地接过。“现在,跪下,”她吩咐,“发誓为我效忠。”
他单膝跪下,将长剑横置于她的脚边,念诵誓言。丹妮几乎没听他说了些什么,他是容易处理的一个,她心想,另一个就难了。等巴利斯坦爵士宣誓完毕,她转向乔拉·莫尔蒙,“轮到你了,爵士,我要真相。”
大个男人涨红了脖子,是愤怒还是羞愧,她不清楚。“我试图告诉您真相,我说了好几十次。我告诉您阿斯坦另有蹊跷,我警告您札罗和俳雅·菩厉不能信任,我警告您……”
“你警告过我每个人,除了你自己。”他的傲慢激怒了她,他应该谦卑,他应该恳求我的原谅。“你说除了乔拉·莫尔蒙,谁也不能信任……而自己竟然一直是八爪蜘蛛的间谍!”
“我不是谁的间谍,是的,我拿了太监的钱,学习了密码,写了几封信,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你监视我,出卖我!”
“一度……”他勉强道,“我洗手不干了。”
“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不干的?”
“我在魁尔斯写过一份报告,但……”
“魁尔斯!”丹妮本希望这时间要提前得多,“你在魁尔斯写了些什么?说你是我的人了,再也不要参加他们的阴谋?”乔拉爵士无法对上她的视线,“卓戈卡奥死后,你要我跟你一起去夷地和玉海。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劳勃的?”
“那是为保护你,”他坚持,“让你远离他们,我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毒蛇……”
“毒蛇!那你是什么,爵士?”某个可怕的念头顿时出现在脑海,“你告诉他们我怀了卓戈的孩子……”
“卡丽熙……”
“别想否认,爵士,”巴利斯坦爵士尖刻地指出,“太监将消息禀报御前会议时我在场,随后劳勃即命令处死陛下和她的孩子。你是消息来源,爵士,甚至有人说也许该由你亲自动手,以求得赦免。”
“谎言。”乔拉爵士沉下脸,“我绝不会……丹妮莉丝,阻止您喝毒酒的人是我。”
“没错,但你怎么知道酒里下了毒?”
“我……我只是怀疑……商队带来瓦里斯的一封信,信中警告我也许会有行刺企图。他要我监视您,对,同时不让您受伤害。”他跪了下去,“如果我不告密,会有其他人去干,您知道的。”
“我知道你背叛了我。”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儿子雷戈便是胎死于腹中。“我知道因为你,有个下毒者试图毒害我儿子,我知道这些。”
“不……不……”他摇摇头,“我不想……原谅我,您必须原谅我。”
“必须!”太晚了,他应该一开始就恳求原谅,现在她无法按原计划宽恕他。记得自己将酒贩拖在银马后,直到尸骨无存,招致他出现的人难道不该有同样的下场吗?可这是乔拉,我勇猛的大熊,从不令我失望的左膀右臂。如果没有他,我早已死了,但是……“我不能原谅你,”她说,“不能。”
“您原谅了老人……”
“他以名字欺瞒我,你则把我的秘密出卖给杀死我父亲、窃取我兄长王座的人。”
“我保护您,我为您而战,为您杀戮。”
你吻我,她心想,你背叛我。
“我像只老鼠一样下到阴沟里,只为了您。”
若你死在那里,结局也许会好一点。丹妮什么也没说,没什么可说的了。
“丹妮莉丝,”他道,“我爱你。”
对了,命中注定你将经历三次背叛,一次为血,一次为财,一次为爱。“诸神不做无目的之事,你没战死,说明他们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但我用不着你,不要你留在身边。你被放逐了,爵士,回君临城你主子那里求取赦免吧,假如可以的话。或者去阿斯塔波,屠夫国王需要骑士。”
“不,”他向她伸出手,“丹妮莉丝,求求你,听我说……”
她拍开他的手,“别再冒昧地碰我,或喊我的名字。黎明之前,收拾好东西,离开这座城市。如果天亮后我发现你仍在弥林,就让壮汉贝沃斯拧下你的脑袋。我会的,不用怀疑。”她转身背对他,裙裾飞旋。我不能去看他的脸,“把这骗子带走。”她下令,我不能哭,一定不能。如果我哭了,就会原谅他。壮汉贝沃斯抓住乔拉爵士的胳膊,将他拽出去。丹妮回头一瞥,只见骑士像醉酒的疯子一样,踉跄而缓慢地行走。她扭转视线,直到听见关门声,方才坐回乌木椅子里。他也走了,我的父母双亲,我的哥哥们,威廉·戴瑞爵士,我的日和星,胎死腹中的儿子,连乔拉爵士,也……
“女王陛下心肠真好,”达里奥透过深紫色的胡子带着喉音说,“然而这家伙比欧兹纳克和梅罗加到一起更危险。”他用强壮的双手抚摸佩剑剑柄,搁在那对浪荡的黄金女人像上。“您不用说出口,我的明光。只需稍稍点头,您的达里奥就去把他丑陋的头颅带回来。”
“随他去吧,债已还清,让他回家。”丹妮仿佛看见乔拉走在虬结的橡树和高大的松树之间,走过开花的荆棘丛,走过长满苔藓的灰岩,走过陡峭山坡上流淌而下的清凉小溪。她仿佛看见他进入一个巨大的木厅,狗儿睡在壁炉旁,烟雾缭绕的空气中徘徊着烤肉和蜂蜜的浓浓气味。“会议到此结束。”她告诉军官们。
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一路奔上宽阔大理石阶的冲动,伊丽帮她脱下礼服,换上舒适的服装:松弛的羊毛裤,宽大的毡毛外衣和多斯拉克彩绘背心。“您在发抖啊,卡丽熙。”女孩跪下来替丹妮系凉鞋时说。
“我冷,”丹妮撒谎,“把昨晚看的书拿过来。”她希望让自己沉溺于文字当中,沉溺于别的时间、别的地点。这本厚厚的皮革书记载了七国的历史和歌谣传奇,说实话,都是些儿童故事,太简单,太神奇,不可能是真实。所有英雄都高大而英俊,所有叛徒眼神都游移不定。然而她很喜欢这本书,昨晚看到红塔中的三位公主,她们被国王关起来,罪名是太过美丽。
侍女将书取来后,她很容易地找到上次读的那一页,却毫无裨益。她发现自己重复地看同一段,看了十多遍。我与卓戈卡奥结婚那天,乔拉爵士将这本书作为礼物送给我。达里奥是对的,我不该放逐他。我应该要么留他,要么杀他。她扮演着女王,然而有时候仍感觉自己是个惊惶的小女孩。韦赛里斯常说我是个呆子,他果真疯了吗?她合上书本,如果愿意,仍可唤回乔拉爵士,或派达里奥去杀他。
丹妮选择回避,她走到露天平台上,雷哥睡在水池边晒太阳,盘作绿色与青铜色的一团。卓耿栖息在金字塔顶,原本高大鹰身女妖站立的地方,他发现她之后展翅咆哮。没有韦赛利昂的踪影,但当她靠着矮墙扫视地平线,见到白色的翅膀掠过远处河面的上方。他在捕猎呢,他们每天都变得更为大胆,然而他们飞得太远时她仍会担心,也许有一天,某一个便回不来了,她心想。
“陛下!”
她转身,发现巴利斯坦爵士在后面。“还有什么事,爵士?我宽恕了你,接受了你的服务,让我静一静吧。”
“请原谅,陛下,不过……如今您知道了我的身份……”老人犹豫道,“御林铁卫日夜守卫君主,我们的誓言要求我们不仅捍卫他的生命,还要保守他的秘密。您父亲的秘密跟他的王座一起,理应属于您,我……我觉得您也许有问题要问。”
问题!她有成百,上千,数万个问题,为何现在就想不出一个来!“我父亲真是疯子吗?”她突然说,为何问这个!“韦赛里斯说发疯的传言是篡夺者的阴谋……”
“当年韦赛里斯还是个孩子,王后竭尽所能地护着他。依我之见,您父亲一直带有那么一点点疯狂。但他同时也很慷慨,富有魅力,因此人们曾遗忘他的缺陷。他统治初期,充满了希望……但随着年月流逝,缺陷越来越大,直到……”
丹妮阻止他,“你觉得我现在想听这些吗?”
巴利斯坦爵士思考片刻,“也许……现在不想。”
“现在不想。”她赞同,“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必须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告诉我,不管好的还是坏的,我父亲定有些好的方面可以说吧?”
“有的,陛下,他和他的前人都有许多业绩值得称许。包括您的祖父杰赫里斯和他的弟弟,您的曾祖父伊耿,您的母亲……还有雷加,尤其是雷加。”
“我希望自己认识他。”她的声音里充满向往。
“我希望他能认识您,”老骑士道,“等您作好准备,我将把一切都告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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