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眼坏男孩

第9章



  「我快要加薪了,我们不会有问题。」
  「可是……那我一整天要做什么呢?」
  「做我的妻子啊。打理房子,照顾我,还有妳自己。」他靠得更近。「我也会照顾妳。反正妳很快就会怀孕,到时候还是得辞掉工作,不如现在就辞。」
  「尼克,我觉得不——」
  「我们两个压力都很大,甜心。这有助于摆脱压力,妳可以做好以前没时间做好的事。」尼克轻轻握住我一只手举到他脸颊旁。「早上真是对不起,」他低语,鼻子磨蹭我的掌心。「我发誓绝对不会再那样做了。绝对不会。」
  「你吓坏我了,尼克,」我低声说。「你早上像变了个人。」
  「妳说得对。妳知道我不是那种人。」他备极呵护地把我搂进怀里。「没有人像我这么爱妳。妳是我的一切。我们会相互照应,对不对?」
  「我不知道。」我的声音嘶哑紧绷。我的内心不曾如此拉扯过,既想要留下,又想离开;爱他,却也畏惧他。
  「如果妳想要,随时都可以再找工作啊,」尼克合情合理地说。「但我们先这样试试看。我想要妳空闲下来,做个改变。」
  我听见自己低语:「尼克,请别再动手了。」
  「永远不会,」他立刻说道,亲吻我的头、耳朵和脖子。他非常轻柔地摩挲我红肿的脸颊。「可怜的宝贝,」他呢喃。「幸好我当时手指张开,不然妳会严重瘀血。」
  
  
  第四章
  
  我们的婚姻一点一滴地将我困在其中。起初,不去上班像是天堂。我拥有全部的时间可以把公寓打点得很完美,吸地毯时留意让聚酯绒毛排列成整齐的条纹,厨房每一平方英吋都干净得发亮,花好几个钟头钻研食谱来提升烹饪技巧,把尼克的袜子依颜色在抽屉一列列排好。
  然后在尼克下班到家之前,我化好妆,换好衣服。自从某夜他说希望我不是那种一逮着丈夫就任自己邋遢的女人后,我就开始打扮自己。
  倘若尼克始终是浑球,我就不会如此听话。将我留在他身边的,是那些间歇断续的片刻,两人依偎在电视前看晚间新闻,晚餐后听到我们最喜爱的歌曲响起而即兴慢舞。他可以热情又风趣,也可以深情款款。而且,这辈子从没有别人如此需要我。我是他的听众、他的倒影、他的慰藉;若少了我,他就永远不完整了。他发现我最可怕的弱点:我是那种急着想被人需要、想受到重视的人。
  我们的关系有很大一部分是顺利的,不顺利的是种经常涌现的失衡感觉。我向来料得到生命中的男人,像是父亲和哥哥们,会有什么反应。然而,尼克对同样的行为产生的反应,几乎每次都不一样。我怎样也说不准我所做的事会获得赞美或引起不满。这使得我很焦虑,永远都在观察风吹草动,藉以判断该怎么表现。
  我提过有关家人和童年的每件事,尼克都记得,但他把故事染上全然不同的色彩。他告诉我,除了他以外,从来没有人真正爱过我。他告诉我,我真正的想法其实是怎样、我其实是怎样的人,他说得如此权威,我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认知。尤其他会重复我自儿时就常听到的标准警告……「妳得克服这点。」「妳反应过度了。」「不是每件事都跟妳有关。」这些话母亲对我说过,现在又加上尼克。
  他的脾气总是毫无预警地爆发,可能是我弄错他午餐想吃的三明治,可能是我忘了帮忙跑腿。因为没有车,我必须走路或骑脚踏车去四百多公尺外的杂货店,而且不见得都有时间把该做的事全部做完。尼克第一次动手后,没再打过我。他改为破坏我重视的东西,扯掉我细致的金项链,砸破水晶花瓶。这让我比什么都畏惧,尼克的声音大到破表,我内心某处破碎得无法凑回原样。
  我不由得撒起谎来,害怕自己说或做的哪件小事会让尼克不开心,怕让他发飙。我开始拍他马屁,使尼克相信他比其它每个人加起来都更聪明,他的老板、银行的人、他家或我家的任何人,脑筋通通输给他。即使他显然不对,我也会说他是对的。尽管如此,他依旧没有满意过。
  我们的性生活每况愈下,起码我是这么想的,而我相当确定尼克压根儿没发现。但他逐渐不再做那些他明知我喜欢的爱抚,性变成急就章的一步上篮。就算我知道如何解释我的需求,也不会有所差别。除了不花脑筋的推入,他没兴趣发掘性爱的其它可能。
  我尽可能地努力包容,尽力使性爱快快结束。尼克喜欢是背后体位,半点刺激也不给我只自私地直接反复冲刺。他称赞我是不看重前戏的女人。事实上,我觉得没前戏也好,那只会拉长上床的时间,混乱、不舒服又毫不浪漫的动作,不要也罢。
  看来我性欲不强。尼克的体格维持得很好,他把午休时间多半耗在健身房锻炼,我看了却没什么反应。出门的时候,我看见别的女人盯着我丈夫瞧、对我露出一脸艳羡的表情。
   
   
   
  有天晚上,我接到莉珀的电话,从她的声音,我立刻知道出事了。「海芬,有坏消息要告诉妳。是凯倩……」她继续说下去,我感觉震惊和绝望的重量压了下来,我费力想听懂,可是她彷佛在说外国话。凯倩头痛了大约两天,在房里跌倒昏迷,爸爸在走廊另一端听到砰的一声。护理人员抵达时,她已经没气了。大脑长了动脉瘤,医院的人说的。
  「我很遗憾,」莉珀语带哽咽地说。我听到她擤鼻子的声音。「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我知道妳们多么深爱对方。」
  我在沙发坐下,仰起头,任滚烫的泪水滑落脸颊。「什么时候举行葬礼?」我挤出声音发问。
  「两天后。妳会来吗?妳要不要住在我和盖奇这边?」
  「好。谢谢。我……爸爸好吗?」无论父女关系有多僵,我还是为父亲感到怜惜的心痛。失去凯倩会令他很难受,那一定是他面对过最艰难的事。
  「可想而知,就是那样。」莉珀又擤了一次鼻子。她压低声音,悄悄补充:「我以前没看他哭过。」
  「我也没有。」我听到钥匙打开前的声音。尼克回家了。我松了一口气,渴望他抱着我安慰一下。「嘉玲好不好?」我问道,心知莉珀的小妹跟凯倩也很亲。
  「谢谢妳贴心地问起她……她真的很难过,但会没事的。要她明白一切怎会在转眼间就变调,是满困难的。」
  「成人也不见得容易。」我用袖子压压泪湿的双眼。「我不知道要开车还是搭飞机下去。我先和尼克说,把事情想一想,再打电话给妳。」
  「好的,海芬。再见。」
  尼克走进公寓,放下公文包。「怎么了?」他进来看到我,皱眉问道。
  「我的凯倩姑姑过世了,」我说着又想要哭。
  尼克过来陪我在沙发坐下,一手揽住我。我偎在他的肩头。
  安慰个几分钟后,尼克起身走到厨房。他从冰箱拿出一瓶啤酒。「真遗憾,宝贝。我知道妳很难过,但还好妳不能去参加葬礼。」
  我诧异地眨眨眼睛。「我能去的。如果没钱买机票,我可以——」
  「我们只有一部车。」他语气一转。「难道妳去休斯敦时,我要整个周末在公寓里枯坐吗?」
  「你何不跟我一起去?」
  「就知道妳忘了。我们这个周末已经有约了,玛莉。」他严厉地看着我,我茫然地盯着他。「公司一年一度的龙虾餐会,在老板家举办。我进公司才一年,不能不去。」
  我睁大眼睛。「我……我……你要我去龙虾餐会,而不去我姑姑的葬礼?」
  「没有选择的余地。老天,玛莉,妳是要我放弃任何升职的机会吗?我要去龙虾餐会,而且该死的,我不会单独前去。我需要妻子在场,我需要妳给大家一个好印象。」
  「不行,」与其说我生气,不如说我想不通。我不敢相信我对凯倩的感情在他眼里有那么不重要。「我需要跟家人在一起。如果你说了,大家会谅解的——」
  「我就是妳的家人!」尼克扔掉啤酒,满满的酒罐撞上水槽边缘,爆出泡沫。「到底是谁在付妳的账单,玛莉?是谁给妳遮风避雨的屋顶?是我。妳那些他妈的家人没一个出手相助。生计都是我在负担。我怎么说妳怎么做。」
  「我不是你的奴隶,」我吼回去。「我有权利去参加凯倩的葬礼,而且我要——」
  「试试看啊。」他哼了一声,愤怒地三大步走到我面前。「妳试试看,玛莉。妳没钱又没办法,怎么去?」他抓住我的双臂,猛力将我一推,我踉跄退到墙边。「天晓得妳这等白痴是怎么从大学毕业的,」他说。「他们才不在乎妳去不去,玛莉。妳用妳那颗蠢脑袋想一想吧。」
   
   
   
  我寄电子邮件给莉珀,跟她说我无法去参加葬礼。我没解释原因,她也没有回信。既然家里其它人没打电话来,我心里有数他们是如何看待我的缺席了。不过,无论他们怎么想,都不会跟我对自己的看法一样糟。
  我随尼克去参加龙虾餐会。整个聚会我都保持笑容,大家唤我玛莉。我穿了长袖上衣遮掩手臂的瘀伤。凯倩姑姑出殡的那天,我一滴泪也没掉。
  但星期一收到邮差送来的小包裹时,我哭了。一打开就发现凯倩的手炼,每样小幸运符轻快地叮当作响。
  「亲爱的海芬,」莉珀在短笺上写道,「我知道这原该属于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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